她的步履乱得不成样子,四条腿像是互相绊着,然而她跑得那样急,那样狠——
最后一丈,她甚至踉跄着纵身一跃——
砰。?狐/恋¢闻\血_ !追+蕞`新·章!节~
闷响炸开时,颜菲的眼睛痉挛般闭紧。
黑暗中,阿青的嗓音响起,带着旧日的温度:
“不啊,小菲姐姐,你还有我啊。”
第57章 啪,一巴掌。“专心些。”
莽原边缘的树林里,垒起个小土包。
土是新翻的,还带着湿气,一块削得方正的木牌直直插在土堆正中央。
“阿青”两个字凿得很深,笔画边缘带着些许毛刺。
风掠过树梢,沙沙地响,衬得此处安静极了。
到场的人,拢共不过四五个,呼吸都放得很轻。
颜菲站在最前头,一滴泪未流,也不言语,只盯着木牌上的两个字看。
明明是极为熟悉的两个字,此刻写在木牌上,插在坟丘上,却如此陌生。~萝?拉+小-税, ^蕞?新?彰′结*哽*辛^筷+
到现在,她还是不能完全将那匹栗色马与“阿青”两个字联系起来。
她本以为自己会有大把的时间去慢慢习惯,接纳。
但现在没有了。
庄婶与沈秋荃两人的眼泪没停过。
她们虽与这小姑娘算不得熟稔,却把她的样子记得真真切切。每回路过兽医馆的草药棚子,总能看见她迎着太阳颠药筛,两只细胳膊露在短褂外头,晒得通红,碎发粘得满脑门都是也顾不上擦……谁能想到这孩子的命数比晒干的药草还要脆。
殷千寻的眼眶也微微发烫。
她与苗阿青,勉强算个同门(一同从弥鹿仙岛的大门走出)。
然而除此之外,一道更深的联系藏在心底,旁人无从得知。
那种联系不是情谊,是如出一辙的宿命。
望着这座小坟丘,她明白阿青最后那一跃为何如此决绝——
当你的五脏六腑都记住了做人的感觉,舌头却只能卷着草料咀嚼;意图讲出的每一句话,嘴唇一掀,却成了尖锐的嘶鸣,提醒着你一生不得复返……如此一来,活着竟成了最漫长的凌迟,倒不如干干净净化作森林里的养分。/天′禧.晓+说,蛧/ ′更\歆′罪_全+
这念头,曾经也在殷千寻心中撕扯了好些时日……
仲堇瞥见了殷千寻泛红的眼,心头似有一块铅沉沉坠着,压得思绪缓慢而滞重。
在马场做了这些年的牧医,她同样理解阿青为何这样选择。
可她始终没弄明白的是,本已修炼成人的阿青,为何又突然退化成了原形?也不明白,咒语为何会失效。
她有十足的把握认为殷千寻知道些什么,可又探不出半点口风……有几次,她险些没按住那个念头:剩下的那一小撮坦腹草,干脆给殷千寻服下去。
满腹的疑窦,满腔的沉痛,在体内不断发酵,成了入骨的钝痛……总要找个时间发泄出来。
燕云襄来迟了一些,站在外围。
她早已听闻阿青的事,也清晰记得那匹多年前从马场逃出去的小马驹。当年她拒绝接管马场,梗着脖子宣布她要作一名筑师,某种程度上,也是受了那匹小马驹的启发。
一个转身的间隙,仲堇将燕云襄引至一片空地,避开了葬礼上的其余人。
枯叶在脚下细碎作响,几欲盖住仲堇的声音:
“那日,阿青跟着我去了马场……”
为了找寻娘亲和姥姥,阿青混进了一批战马。仲堇想问燕云襄,她是否知道如今那批战马的所在?
燕云襄望着风卷起纸钱的灰烬,思忖着。
的确,她们二人到马场的那天,有一批即将遣往北境前线的战马列队待发。如果阿青真的混了进去……
“第三营的战马。”燕云襄沉声道,“听说,他们上个月在饮马河全军覆没了……”
心里又刺痛一下。
这样说起来,小马阿青拖着那条被砍伤的瘸腿,揣着希望,逃离尸山血海,穿越三十里烽火路,才硬是爬回了医馆……而她的娘亲与姥姥,终究是个谜团了。
*
从葬礼回来时,暮色已压得很低。
一行人脚步拖沓着,鞋底蹭过石板的声音格外沉重。
仲堇走在最后,目光始终落在殷千寻那抹墨色长衫的背影上。
这几日,一直忧心着阿青的事,仲堇尚未来得及与殷千寻好好“算账”。
她必须要问个明白了——阿青的结局,是否会在殷千寻身上重演?以及最重要的,破解之法。
那抹墨色身影,眼看就要消失在风澜苑的大门内。仲堇倏然快走几步,追上去,扯住了殷千寻的手腕。
殷千寻沉默着,并未作太多抵抗,否则以仲堇如今的气力,大抵是拽不过她的。
原本攥的是手腕,慢慢移到了手上,牵着她,微微施力,行步如风往九层高阁上走。
屋内还未掌灯,光线昏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