胶西县的天空阴沉得像块发了霉的旧布,厚重的云层压得极低,仿佛随时会砸下来。/6`1,看¢书.网^ *无?错′内\容/一辆青帷马车缓缓碾过青石板路,停在县衙门前时,车轮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谢京墨优雅地掀开车帘,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车窗的边缘。他的目光如同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平静而冷漠地扫过县衙那破旧不堪的牌匾。随后,他身姿挺拔地走下马车。
“娘子,手。”他转身朝马车内伸手,袖口暗绣的云纹在阴天里泛着哑光。
他转身,朝马车内的沈蝉衣伸出手。
沈蝉衣搭上他的手,轻盈地跳下马车。她今日穿着素雅的藕荷色襦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簪,却衬得肌肤如雪,明眸皓齿。
“这就是县衙?”她微微仰头,清澈明亮的眼睛看着那掉漆的匾额,眼中满是好奇与疑惑。
谢京墨从袖中取出一方柔软的帕子,轻轻拭去她腕间那并不存在的尘土。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穷乡僻壤之地,自然是远远比不上繁华的京城。”他说话时喉结微动,颈侧那根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皮肤下若隐若现。
“走吧!我们进去!”谢京墨缓缓松开沈蝉衣的手,轻轻理了理自己的衣袍,整理好褶皱,然后迈着沉稳的步伐,跟着谢元朝县衙里面走去。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身形粗壮的衙役突然从一旁冲了过来,他的脸上带着凶神恶煞的表情,粗声粗气地喝道:“站住!谁准你们把马车停在这儿的?”他的鼻孔剧烈地翕张着,喷出的热气里带着浓烈刺鼻的蒜味,让人几乎窒息。
沈蝉衣下意识地蹙着眉,转身埋进谢京墨的怀里。1\3·1?t`x~t?.^c+o!m¢她的鼻翼轻轻耸动,贪婪地闻着他身上的檀木清香。
“谢京墨,还是你好闻!”
谢京墨“嗯”了一声。
谢元刚要拔刀,谢京墨抬手制止。他指尖在袖中轻轻摩挲着一枚温润的玉印,语气平静得可怕:“大雍律例第三百二十一条,县衙正门五丈内禁止商贩摆摊,何时说过不准停车?”
“少跟老子拽文!”衙役的唾沫星子溅到谢元衣襟上,他瞪大了眼睛,恶狠狠地说:“我们县令的马车马上就到,识相的就——”
话音还未落,沈蝉衣“噗嗤”一声笑出声来。她俏皮地扯着谢京墨的袖子,眼睛笑得弯成了月牙,清脆的笑声仿佛银铃般在空气中回荡:“他让你滚诶。”
谢京墨垂眸看她,眼底暗流一闪而过。他忽然俯身凑近她耳畔,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为夫被骂,娘子似乎很开心?”尾音带着危险的缠绵。
“没有。”沈蝉衣摇头,然后一脸无辜的说:“我只是觉得有人竟然敢骂你,肯定是获得不耐烦了。”
后方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一辆镶着金边的马车疾驰而来。小厮跳下车时,腰间的银铃叮当作响:“狗东西怎么办事的?张老爷到了还不清道!”
先前还凶神恶煞的衙役瞬间弯成虾米:“是是是,这就撵他们滚!”转身时脸上的横肉堆出狰狞的褶子:“听见没?再不走——”
谢京墨突然捏住沈蝉衣的指尖。他的手指冰凉如玉,力道却大得让她微微吃痛。“谢一。”他唤人的调子像在讨论今日的天气,“把马车挪开。”
“是,公子。”
当那辆华贵无比的马车停在正门前时,令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s·o_u.k/a?n¢s/h~u¨.?c+o!m?一个衙役竟然首接趴在地上,心甘情愿地用自己的后背当作踏脚。沈蝉衣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只见一个身穿官服、大腹便便的胖子,一脚踩在那个衙役的背上,慢悠悠地从马车上下来。被踩的衙役发出一声痛苦而沉闷的闷哼。
“听到了吗?”沈蝉衣揪紧谢京墨的袖子,“那个人的骨头在响。”
谢京墨眸光微冷,淡淡地“嗯”了一声,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衙役口中的所谓张“县令。”
张“县令”站稳后,眯着一双绿豆般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几人。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傲慢和不屑,粗短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谢京墨,大声喝道:“这是谁?怎么站在这?想在本官的地盘上闹事?”
先前那个狗腿的衙役立即凑上去,谄媚道:“回大人的话,不知道哪儿来的刁民,小的正要赶他们走呢!”
谢京墨不慌不忙地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语气恭敬却不失威严:“下官谢京墨,乃新任胶西县令,今日刚到。”
“县....县令?!”那衙役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额头上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张县令先是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和慌乱,随即勃然大怒,脸上的肥肉气得颤抖起来:“放你娘的狗屁,本官怎么不知道有新县令调任?”
然后,他猛地一挥手:“来人啊!把这个冒牌货给本官抓起来!”
话音未落,县衙内冲出一队衙役,瞬间将谢京墨团团围住。谢元和谢一立即挡在谢京墨和沈蝉衣面前,手己经按在了刀柄上。
“公子。”谢一低声道,眼中闪过杀意。
谢京墨神色不变,只是淡淡道:“谢元,把文书给他们看看。”
谢元从身后背包中中取出一个文书,小心翼翼地展开。张县令身边的小厮战战兢兢地凑上前,只看了一眼就吓得腿软:
“大...大人,好像是真的...”
“看清楚了吗?”张县令一把夺过文书,眯着眼仔细查看。
“看清楚了。”小厮结结巴巴地说:“上面有吏部的大印,还有......还有陛下的朱批......,还有,此人是当今的榜眼大人。”
张县令的脸色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先是涨得通红,如同熟透的苹果;继而又变得铁青;最后又堆满了谄媚的笑容,那笑容比哭还难看。他连忙上前,双手抱拳,深深地行了一礼,声音颤抖地说:“哎呀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谢大人恕罪,恕罪啊!”
紧接着,他一边说一边狠狠踹了那个衙役一脚:“都是这群不长眼的东西乱喊!之前的县令升迁走了,下官只是暂代职务,这些人没个规矩,让谢大人见笑了。”
谢京墨收回文书,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妨。只是.....”他顿了顿,声音微沉:“还未请问张大人是何人?”
张“县令”脸上的肥肉抖了抖,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下官张德福,是本县县丞,暂代县令之职己有三月有余,也是本县的县丞。”
他挺了挺肚子,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傲:“也是胶州张家的西房的三少爷。”
紧接着,张德福继续说道,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却又很快掩饰过去,“谢大人远道而来,下官这就命人准备接风宴,为大人接风洗尘!”
谢京墨淡淡“嗯”了一声,语气不咸不淡“嗯,辛苦你了这段时间。”
“应该的。”张德福见他态度温和,甚至有些木讷,心中暗喜,立即摆出一副殷勤姿态,朝周围的衙役喝道:“都还围着干嘛,还不赶紧给新来的县令大人搬行李!”
衙役们这才散开,七手八脚地去牵马车、搬箱子。
张德福的眼睛瞬间瞪大了些许,眼中闪过一丝不加掩饰的惊艳。然而,这丝惊艳只是在他眼中一闪而过,他很快便垂下眼帘,脸上重新换上一副毕恭毕敬的神情,微微欠身,语气谦卑地问道:“谢县令,您身后这位仪态万千的佳人是......?”
“哦,是我娘子,也是当今朝堂上镇国大将军沈虎的女儿。”谢京墨侧身,不动声色地将沈蝉衣往自己身后挡了挡,语气平静。
“原来是沈将军的女儿啊!”张德福故作惊讶,连忙拱手行礼,他当然不认识什么沈将军了,他只是张家西房的儿子,离胶州的张家只是一个本家而己。
“嗯,张县丞,我们可以进去了吗?”谢京墨说道。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张德福连忙点头哈腰,脸上的笑容更加谄媚,他伸出一只手,做出邀请的姿势,目光又特意在沈蝉衣身上停留了一瞬,热情地打招呼:“谢夫人,您好啊!”
沈蝉衣走在谢京墨身侧,唇角微扬,笑意却不达眼底:“张县丞好。”
说完,沈蝉衣就跟着谢京墨走了进去。
张德福见状,连忙小碎步跟上,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谄媚地说道:“谢大人,您看这县衙实在是简陋得很,您大人有大量,还望多多担待!下官己经亲自督促着人把正院收拾得妥妥当当了,您和夫人先去那里歇息歇息,养养精神。晚些时候,下官再精心筹备一场丰盛的宴席,为您接风洗尘,还望您和夫人给下官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