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林知节于京郊的“皇家军事学院”里,用沙盘和理论颠覆着未来将星们的世界观时,千里之外的云州边镇,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早己进入了白热化。,k-a·n¢s`h¨u`l¢a!o\.*c¨o\m~
周正和他那支“战时财务审计特别小组”,己经在这里驻扎了半个多月。
他们的临时公房,被“安排”在军营最西边一个漏风的马厩旁,与堆积如山的草料和熏人的马粪味为邻。而一墙之隔的帅帐里,却夜夜笙歌,酒肉的香气混杂着女人的娇笑声,肆无忌惮地飘过墙头。
【老师说得没错,这里,就是个烂到根子里的地方。】
周正推了推鼻梁上那副自制的、用薄水晶片打磨的眼镜,眼神中没有丝毫退缩。这半个月里,他己经从一个初来乍到、内心还有些忐忑的文官,迅速成长为一个眼神坚定、不苟言笑的“财务判官”。
他面前的桌案上,灯火通明。几十个算盘,在他的团队手中,发出一片清脆而密集的“噼啪”声,像一场永不停歇的急雨,敲打着这座军镇里所有人的心。
他们己经完成了对所有账目的初步核对,结果,触目惊心。
“周大人,”一个年轻的组员脸色发白地跑过来,声音都在颤抖,“我们核对了‘第三骁骑营’的军饷发放名册和实际在营兵员名册,发现……发现名册上,凭空多出了一百三十七个‘名字’!这一百三十七个人,每月都在领军饷,但我们问遍了全营,根本没人见过他们!”
“吃空饷。/衫-巴\看^书/蛧_ ~已·发\布!醉·鑫?璋,踕\”周正的语气,冷得像云州冬天的冰,“把这本账,单独封存,标记为‘甲字一号’。”
这,己经是他们发现的第十七本“甲字号”账本了。
然而,当周正提出要核对军械库的实物时,他们终于撞上了一堵真正的“墙”。
军械库前,几十名手持长戟的亲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为首的,是主将李元庆的心腹都尉,一个满脸横肉的壮汉。
“周大人,对不住了。”那都尉皮笑肉不笑地说,“军械库乃军机重地,无主帅手令,任何人不得入内!这是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周正身后的组员们,面对这群杀气腾腾的士兵,不由得有些腿软。
周正却面不改色。他从怀中,缓缓掏出一面金光闪闪的令牌,高高举起。_卡¨卡`晓_说?蛧~ ^首·发_
“奉天子节令,奉军务参赞钧谕,彻查边军武备!尔等,是要违抗圣意吗?”
那都尉看到御赐金牌,脸色一变,但依旧强硬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周大人,我等只认主帅将令!您若想进,就请拿出李将军的手令来!”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典型的程序性对抗。用内部规矩,来对抗最高指示。老师果然料事如神。】
周正的内心,一片冰冷。他知道,硬闯,是不可能的。
他收起金牌,对那都尉微微一笑,这笑容,却让那都尉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好,既然如此,本官也不为难你。”周正转身,对他的组员们说道,“我们走。”
看着周正等人“灰溜溜”地离开,那都尉和身后的士兵们,都发出了得意的嘲笑。
然而,他们没有看到,周正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的决然。
第二天一早,军营的演武场上,突然排起了长龙。
周正竟命人将“第三骁骑营”这个月的军饷,用一口口大箱子抬到了现场,宣布要当着所有人的面,现场点名,亲自发饷!
消息一出,整个军营都轰动了。
“王二狗!”
“到!”
“饷银一两,按手印!”
“李石头!”
“到!”
“饷银一两,按手印!”
……
周正亲自坐在桌案后,手持那本“吃空饷”的名册,一个一个地往下念。每念到一个真实存在的士兵,现场就爆发出一阵欢呼。这些大头兵,己经很久没有足额、准时地拿到过军饷了。
终于,周正念到了一个名字。
“张三?”
场下,一片寂静。无人应答。
周正提高了声音:“张三!骁骑营三队的张三!可在?”
依旧是一片死寂。
周正缓缓放下名册,目光扫向站在一旁,脸色己经开始发白的骁骑营主官。
“这位‘张三’,看来是今日告假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又连续念了十几个名字,无一例外,全都是“告了假”。
演武场上的气氛,变得无比诡异。士兵们的眼神,从最初的喜悦,变成了怀疑、窃窃私语,和对他们长官的鄙夷。
那名骁骑营主官,在数千道目光的注视下,汗如雨下,几乎要瘫软在地。
这一场“现场发饷”,比任何一场言辞激烈的对峙,都更具杀伤力。它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当着所有人的面,切开了边军贪腐最丑陋的脓疮。
当天深夜,周正的临时公房里,灯火依旧。
他没有再去看那些堆积如山的账本。而是拿出一张信纸,用毛笔蘸着一碗清亮的米汤,开始在上面飞快地书写。
他写下了“幽灵兵”的数量,写下了军械库的坚壁清野,写下了将领们的飞扬跋扈。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愤怒。
写完,他将信纸在烛火上远远地烘烤片刻,待水渍完全消失,变成一张看似空无一物的白纸。
他将这张“白纸”小心翼翼地折好,封入一个普通的信封,交给了早己等候在外的、一名装扮成普通商贩的京城信使。
信使接过信,一言不发,转身融入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周正目送他远去,然后回过头,看向不远处那依旧灯火辉煌、传来阵阵靡靡之音的帅帐。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他知道,当这封信抵达京城,摆在恩师的案头时,这场好戏,才算真正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