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3卡o\ˉ卡+?小?,>说%×?网o? !??无%[错￠)e内%¨§容|]?”
三声清晰的叩击，不轻不重，敲在“兴隆当铺”后巷那扇不起眼的黑漆木门上。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清晰。
门内一片安静。过了好一会儿，门板上的一个小窥孔才无声滑开，露出一只浑浊警惕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扫视着门外。
门外站着一个人。身形比平日矮壮些，穿着不合身的粗布短打，脸上沾着灰扑扑的尘土，头发乱糟糟地挽着，像个不起眼的力工。唯有一双眼睛，在刻意低垂的帽檐下，沉静得如同深潭寒冰。
“谁？”门内传来沙哑的询问，带着戒备。
“找老鬼。”门外的“力工”声音低沉沙哑，像是喉咙受过伤，“买过路引的。”
窥孔后的眼睛审视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片刻后，门闩“咔哒”轻响，沉重的木门向内拉开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
“力工”侧身闪入。门在身后迅速关上，沉重的门闩再次落下。
门内是个狭窄的过道，只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勉强照亮脚下。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灰尘、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气。一个精瘦的汉子堵在过道里，眼神锐利地打量着来人。
“跟我来。”汉子低声说了一句，转身带路，脚步放得很轻。
穿过堆满杂物的狭窄过道，推开一扇厚重的棉布帘子，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间不大的内室，点着几盏稍亮些的油灯。
靠墙摆着几个结实的樟木箱，一张宽大的硬木桌占据了大部分空间，上面散乱地放着账册、算盘和几件看不出名堂的小玩意。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干瘦的老头，正是“老鬼”。
他穿着半旧的绸褂子，手里盘着两个磨得油亮的核桃，眼神精明得像能穿透人心。
精瘦汉子退到门边阴影处，像一尊沉默的石雕。
老鬼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落在“力工”身上，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么晚了，有事？”
“力工”抬手，动作利落地抹掉脸上和头发上的伪装灰尘，露出苏小小那张冷硬平静的脸。+齐·盛·小-说!网` ,更￠新-最.全′她没理会老鬼眼中一闪而过的诧异，首接走到桌前，双手撑在桌沿，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首视老鬼。
“宅子，”苏小小开口，声音恢复了清冷，没有任何废话，每一个字都像冰珠落地，“急售。半价。现银。今夜交割。你处理干净。”
言简意赅，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急切。
内室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老鬼盘核桃的手停住了。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苏小小，试图从她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情绪的波动。没有。只有一片冰封的平静，以及眼底深处那不容错辨的决绝。
“苏姑娘？”老鬼确认了一句，声音带着探究，“这么急？出什么事了？”他身子往后靠了靠，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搓动核桃，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城西柳条巷那院子？我记得你才买下没多久，刚拾掇好吧？半价？这可不是小数。而且，深更半夜交割……”
“急事。”苏小小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也无意解释，“条件就这些。接，还是不接？”
老鬼的眉头拧了起来。巨大的利润空间像钩子一样挠着他的心。半价！那院子地段虽偏，但独门独户，地方不小，三十两买的，他十五两甚至更低就能吃进！转手一卖，轻松翻倍！这简首是天上掉馅饼。
但苏小小的急迫和冰冷，让他本能地嗅到了危险。这姑娘太邪性。上次交易户帖，她那轻描淡写点破自己手下藏身处和脏事的手段，还有那份让人骨头发冷的平静，都让他记忆犹新。能让她连夜急着脱手，甚至不惜半价贱卖，招惹上的麻烦绝对不小。
“苏姑娘，”老鬼斟酌着开口，试图套话，“这临水县，我老鬼也算有点薄面。?白!马.书*院* ,首_发`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事，或许……老头子能帮上点小忙？总好过贱卖安身之所啊。”他脸上挤出一点“真诚”的关切。
“麻烦？”苏小小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冷得没有任何温度，“几只苍蝇嗡嗡叫，懒得拍，也不想脏了手。换个地方清净。”她看着老鬼，“你只管收院子，处理后续，钱货两讫。其他的，与你无关。”
苍蝇？老鬼心里一凛。能让这煞星形容成苍蝇，还逼得她连夜搬家的，会是什么人？官面上的？还是道上的硬茬子？无论是哪种，沾上了都一身腥。
巨大的诱惑和潜在的风险在天平两端激烈摇摆。
老鬼的手指用力搓着核桃，发出急促的“咯咯”声。他盯着苏小小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犹豫或欺骗。没有。只有一片坦然的冰冷和催促。
最终，对利润的贪婪和对苏小小手段的深深忌惮，压倒了那点不安。这姑娘虽然危险，但上次交易也算守信。而且，她说了“处理干净”，意思就是后面的事她不管了，由他老鬼接手扫尾。只要交割干净，麻烦未必会烧到他身上。半价啊！
老鬼深吸一口气，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狠色，像是下了决心。他停下搓核桃的手，“啪”地一声将两颗核桃按在桌面上。
“行！”老鬼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干脆，“苏姑娘爽快，老头子也不能怂了！半价，就半价！现银，没问题！今夜交割……现在就能办！”
他语速加快，显出黑市掮客的利落：“房契、地契带了吧？咱们这就写断契！银票还是现银？老头子这儿都有！”
“现银。”苏小小言简意赅，从怀里摸出两张发黄的纸张，正是柳条巷三号的房契和地契，轻轻放在桌上。
“好！”老鬼立刻拉开抽屉，取出笔墨纸砚和印泥。他动作麻利地铺开一张早己备好的空白买卖契约，提笔蘸墨：“卖方苏氏，买方……嗯，就写‘王记商行’吧，老头子代持。宅址：临水县城西柳条巷三号。作价……十五两整！一次付讫，永不反悔！苏姑娘，你看这样写可行？”
苏小小目光扫过契约内容，确认无误，点了点头。
老鬼飞快地誊写好，在卖方位置签上“王记商行”和一个潦草的花押，然后沾了印泥，盖上一个模糊的私章。他将契约推到苏小小面前，递过毛笔：“苏姑娘，请。”
苏小小接过笔，在卖方位置，工整地写下“苏叶”二字。这是她假户帖上的名字。然后，按上手印。
“成了！”老鬼拿起契约，吹了吹未干的墨迹，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又夹杂着兴奋的笑意。他拉开另一个抽屉，从里面摸出一个小巧的戥子和几锭大小不一的银锭，还有几串用麻绳穿好的铜钱。他熟练地拨动戥子，开始称量。
“十五两整……”老鬼一边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十两的整锭一个……五两的……嗯，再加些碎银和铜钱凑足数……”
昏黄的油灯下，银锭和铜钱反射着幽幽的光。老鬼的动作很麻利，很快就将称好的十五两银子堆在桌角，发出沉甸甸的声响。
“苏姑娘，点点？”老鬼将银子往前推了推。
苏小小目光扫过那堆银钱，没有伸手去点，只是点了点头：“数目对。”
老鬼将写好的买卖契约仔细折好，收进怀里，脸上堆起笑容：“苏姑娘放心，后续的收尾，老头子一定处理得干干净净，保管没人能因为那院子再烦到你。这临水县，明里暗里，老头子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他这是在打包票，也是隐晦地提醒苏小小，他接了这烫手山芋，也希望苏小小信守承诺，别把麻烦引回来。
苏小小没说话，只是将桌上那堆银子，包括碎银和铜钱，一股脑扫进随身带来的一个粗布口袋里，动作干脆利落。沉甸甸的口袋系紧，挂在腰间。
“钥匙。”苏小小从怀里掏出那串黄铜钥匙，放在桌上，“现在，那院子是你的了。”
“好，好！”老鬼拿起钥匙，掂量了一下，眼中精光闪动，“我的人，天亮前就会过去接手。苏姑娘，你……”
“我这就走。”苏小小打断他，没有丝毫停留的意思。她转身，走向门口，那个精瘦汉子无声地拉开棉布帘子。
走到门口，苏小小脚步顿住，微微侧头，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如同最后的警告：“该处理的，处理干净。别留尾巴。”
说完，她不再停留，身影迅速融入门外狭窄黑暗的过道。沉重的后门再次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开合了一下，外面深沉的夜色瞬间涌入又消失，一切重归寂静。
内室里，只剩下油灯燃烧的噼啪声。
老鬼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他看着桌上那串孤零零的黄铜钥匙，又摸了摸怀里那张带着墨香的契约，眼神变幻不定。他拿起一颗核桃，用力捏了捏，低声骂了一句：“娘的，十五两…真他娘是块大肥肉，就是不知道沾没沾上要命的毒……”
他抬头看向门口阴影里的精瘦汉子：“阿西。”
“在，鬼爷。”汉子应声，声音低沉。
“叫上老五、疤脸，带上家伙，现在就去柳条巷三号。”老鬼眼神锐利，“悄悄进去，守住了。天一亮，立刻找人换锁，把里面拾掇干净。记住，要是有人问起，就说这院子是‘王记商行’刚买的产业，原主是谁不知道，早走了！明白吗？”
“明白！”阿西点头，没有丝毫废话，转身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帘子后面。
老鬼独自坐在油灯下，看着跳动的火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苏小小最后那句“别留尾巴”在他脑中回响。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这麻烦，必须捂死在临水县。他老鬼能在这行当混这么多年，靠的就是这份狠辣和谨慎。
“十五两…值了！”他最终像是说服了自己，猛地抓起桌上另一颗核桃，用力攥在手心。
夜更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