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师母停下手中的钩针,含笑颔首,温言道:“辛苦一天了,明明。/0^0·小_说`网_ ¢更?新¢最?快`”
连角落里沉浸在楚河汉界中的阳永康和阳光辉父子,也被这动静惊扰,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目光越过棋盘,落在那个挺拔归来的身影上。
陈卫红更是迅速合上了杂志,将它紧紧抱在胸前,清澈的目光追随着阳光明,一瞬不瞬。
阳光明瞬间成了天井里当之无愧的焦点。
他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微笑,迎着众人的目光,脚步略缓,就在天井中央稍作停留,自然地融入了这片纳凉的图景。
“谢谢大家关心!周师傅屋里厢蛮好。”他声音清朗,清淅地传到每个角落,“周阿嫂精神好多了,腰伤慢慢养着。小宝吃了奶粉,睡得老香,小脸红扑扑的。”
“饭菜老丰盛!”
他继续回应李桂花之前的打趣,带着真诚的赞叹,“周师母好手艺,红烧肉烧得浓油赤酱,入口即化!腌笃鲜汤头老嗲!韩主任、张姐他们都在,讲讲话,气氛老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侧身,让开一个推着自行车晚归的邻居。
他肩上的军用挎包,随着他说话的动作微微晃动,那鼓胀的型状自然引来了更多探究的目光。_3\3*k~s¢w·.\c¢o¨m_
李桂花的眼睛像探照灯似的在上面扫来扫去,连张秀英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明明,这挎包装得满满当当,里面都是些啥好东西啊?是周师傅屋里厢的回礼伐?”
李桂花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半是玩笑半是试探地直接问道,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倾。
阳光明笑容不变,语气轻松自然,仿佛在说一件最寻常不过的小事:
“哦,阿嫂眼尖。没啥特别,帮同事跑腿带了点零碎东西,还有自家的一点杂物。”
他巧妙地用了“零碎”和“杂物”这样模糊的词汇,轻描淡写地带过,随即话锋转向张秀英,“姆妈,我先上去放放东西,今朝跑了一天,脚底板有点发酸了。”
“哎,好,好!”张秀英立刻会意,连忙应道,又对周围邻居们露出歉意的笑容,“大家慢慢乘风凉,我陪明明上去一下。”
她敏锐地捕捉到,儿子似乎无意在天井众目睽睽之下,展示挎包里的东西。
李桂花哪肯放过,精明和对“好东西”的天然嗅觉,让她立刻跟了上来:“等等我!我也去看看,有啥要帮忙搭把手的伐?”
她动作麻利地从小竹椅上弹起,紧跟在张秀英身后。兰兰文穴 蕞新彰截庚鑫快
三人前后脚上了那狭窄陡直、吱呀作响的木楼梯。
张秀英和李桂花紧跟着阳光明进了他家那间小小的前楼。
老旧的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将天井里的喧嚣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隔绝在外。
屋内,一盏十五瓦的白炽灯泡散发着昏黄的光晕,与楼下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小小的方桌前,阳光明将那沉甸甸的军用挎包放下。张秀英迫不及待地凑上前,李桂花更是伸长了脖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挎包盖。
当阳光明一层层掀开挎包盖,亮出里面的东西时——
“哦哟!娘额冬菜!”李桂花第一个失声惊叫,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天方夜谭里的珍宝。
她死死盯着那瓶在昏黄灯光下流转着诱人金芒的花生油和那包棱角分明、印着熟悉红蓝白图案的大白兔奶糖,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变形:
“花生油!大白兔!这这许多!你你怎么弄来的?”
张秀英也倒吸一口凉气,双手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随即颤斗着伸向那瓶油,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冰凉光滑的玻璃瓶身,仿佛那是价值连城的琉璃盏,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
“明明你你这是?”
她的目光又扫过桌上那两大卷用黄草纸包得严严实实、透着米香的物事,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这这是米线?怎么有这么多米线?”
阳光明看着母亲和嫂子震惊到几乎失语的模样,心中早有成竹。
他拿起那瓶花生油和一斤大白兔奶糖,语气平稳,如同在汇报工作般清淅地解释道:
“姆妈,阿嫂,不要急。这两样东西,是同事给的谢礼。就是我帮忙调剂奶粉的那位同事。
他家里的条件确实好,人也讲究。晓得我帮他解决了大难题——而且是每个月两斤奶粉,至少要持续半年光景——心里厢实在过意不去,硬要塞给我的。
讲是给屋里添点油水,给小人甜甜嘴巴,一点心意,让我千万不要推辞。”
他顿了顿,拿起那两大卷沉甸甸的米线,继续道:
“这四斤米线,也是桩巧事。
帮同事调剂奶粉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新朋友,他们路子广,有办法搞到点计画外的副食品,象这种米线。
我想着屋里厢也好久没尝过米线味道了,细粮总归比粗粮适口,就问他们调剂了点回来。关键是用不着其他票证!”
他强调着,伸出三根手指,“每斤只要三毛五分钱!比外头鬼市上便宜太多了,起码便宜一半!关键是调剂来的,不用担惊受怕!”
“三毛五!”
李桂花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一种捡到金元宝般的狂喜,一把抢过一卷米线,双手用力掂量着分量,又凑到鼻子下深深嗅了一口那纯粹的、不带一丝霉味的米粮清香:
“乖乖隆地咚!真的只要三毛五?
外头鬼市上,这种上好的米线,你去问问看,没有七八毛洋钿,想都不要想!
还要担惊受怕,怕被纠察队捉牢!
明明你你这渠道真是真是灵光透顶了!阿拉屋里厢要转运了!”
她看着阳光明的眼神,充满了由衷的赞叹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仿佛小叔子掌握了点石成金的秘术。
张秀英双手捧着那瓶花生油,激动得眼框泛红,手指一遍遍摩挲着冰凉的瓶身:
“好好!我们明明真是有本事!帮了人家忙,人家也晓得感恩!这花生油你晓得外头卖几钿伐?还要油票!只有逢年过节才能抢到一点点!
平常我炒菜,只敢用筷子头蘸一点点猪油膘,刮刮锅底这一瓶油,够我用几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