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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期许与谨慎

张秀英已经在盘算着明天中午就用新油奢侈地炒个青菜,晚上就下点米线,拌上咸肉和猪油渣。.零`点-看′书/ ·已?发?布*最^新~章\节*

李桂花想着下个休息日回娘家,给姆妈也带点米线尝尝鲜,显摆显摆。

阳光辉则盼着明天就给壮壮剥一颗奶糖,看儿子开心的样子。

连一向深沉的阳永康,看着那瓶在灯光下流光溢彩的花生油,喉结也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仿佛看到了久违的真正的“油水”即将滋润全家肠胃的希望。

然而,这份如同油花般在心头滋滋作响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阳永康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恢复了惯常的,如同青石般的严肃。

他环视着沉浸在兴奋中的妻儿和儿媳,目光锐利,最后牢牢锁定在阳光明脸上,带着一种历经沧桑、洞悉世事的深沉告诫。

“高兴,我们全家都高兴。”阳永康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家之主的绝对威严,象一盆冰水,让屋内刚刚升腾的热切迅速降温,“但是,有桩顶顶要紧的事体,我要讲清爽,大家都要记牢!”

他拿起桌上的搪瓷缸,仰头灌了一大口凉白开,冰凉的液体似乎让他更加冷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带着无形的压力:

“明明现在,是啥身份?红星厂厂务办的干部!这是体面,是阿拉屋里厢的光荣!但更是千斤重的责任!”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得如同铅块:

“这种‘帮同事调剂’物事的事体,讲起来是热心帮忙,是人家懂道理给谢礼,是你自家有本事、人脉广。·5′2\0?k_s-w?._c!o.m^听起来老好听!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敲山震虎的力度,粗糙的手指重重敲在桌面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震得桌上的油瓶都轻微一晃:

“隔墙有耳!闲言碎语害煞人!

传到外头那些眼红、嘴巴碎的人耳朵里,你晓得他们会怎么讲?

讲你利用干部身份以权谋私?讲你私下里倒买倒卖?一顶顶大帽子扣下来,你吃得消伐!

不要说你的前程,就是我们全家,都要跟着吃挂落!”

他严厉如刀的目光,最终狠狠钉向大儿媳李桂花:“尤其是你,桂花!”

他指名道姓,毫不留情:“你平常一张嘴就是高音喇叭,欢喜东家长西家短,芝麻绿豆的事体都要宣扬得弄堂里全晓得!

从今朝起,给我把嘴巴扎扎紧!屋里厢多了啥物事,不要一惊一乍,像发现金元宝!

更不要到外头去显摆!

有人问起来,就讲是我从工友那里调剂来,或者讲是托乡下老亲眷千辛万苦想办法弄来的!

听到伐?记牢了伐?”

李桂花被公公这前所未有的严厉目光和直白的训斥,震得心头狂跳,脸上的兴奋和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徨恐的苍白。÷新$^=完:`本`§神??*站.? ?.更-|新${?最·′快1,

她象被踩了尾巴的猫,连忙点头如捣蒜,声音都带着颤:

“晓晓得了!阿爸!我晓得了!我保证!保证管牢嘴巴!一个字也不会漏出去!你放心!”

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多嘴,断了这条如同命根子般的“好渠道”。

张秀英脸上的喜色也被谨慎和后怕取代,连连点头,紧紧抓住李桂花的骼膊,仿佛要给她力量:

“老头子讲得对!是我们高兴过头了,昏了头!明明现在是干部,树大招风,是该当心再当心!

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欢喜就好,外头一个字也不好多讲!桂花,你要记牢!”

阳光辉闷闷地“恩”了一声,用力点头,表示明白事情的严重性。

阳光明迎着父亲审视而充满关切的目光,神情郑重,沉声应道:

“阿爸放心,我心里有数。该讲的讲,不该讲的,烂在肚皮里。分寸我会把握。”

阳永康看着小儿子沉稳如山、毫不慌乱的眼神,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才稍稍落地。

他最后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桌上那些象征着富足和希望的东西——那瓶在昏黄光线下依旧流光溢彩的花生油,那两卷沉甸甸、散发着生命气息的米线,那包甜蜜诱人的大白兔奶糖——长长地、复杂地吁了一口气。

“好了。”

他挥了挥手,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静,但那眼底深处,对全家生活悄然改善的期冀与随之而来的警剔,如同交织的藤蔓,缠绕难分。

“东西收起来,收妥当。时间不早了,该睡觉了。”

张秀英和李桂花如同接到了领导指令,立刻小心翼翼地行动起来。

花生油被藏进碗橱最深处,用一块干净的旧蓝布仔细盖好;米线放进装玉米碴和杂粮的缸里,压在最底下;大白兔奶糖则锁进了五斗橱那个带小铜锁的抽屉里。

前楼里那短暂爆发的、充满了诱人油香和米香的狂喜,被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小心翼翼的低调所取代。

如同投入深水的石子,涟漪过后,水面重归平静,唯有深处暗流涌动。

阳光明走到靠天井的小木窗边,推开半扇。

楼下天井的喧嚣已近尾声,纳凉的人群大多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摇蒲扇的身影在低低的絮语,还有陈阿婆半导体里飘出的若有若无的沪剧尾声。

月光清凉地洒进来,落在他年轻却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的脸上。

他轻轻按了按裤兜深处那叠厚厚的、带着家庭殷切重托的十块钱,指尖似乎还能感受到钞票边缘的硬度。

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肩上那个此刻已空空如也的军用挎包。

指尖的触感仿佛还残留着花生油瓶的冰凉滑腻、米线草纸的粗糙沉实和奶糖包装的硬挺棱角。

路,还很长。

冰箱空间里那些取之不尽的“宝藏”,如何安全、持续、滴水不漏地转化为滋润家人生活的涓涓细流?

如何在父亲“干部身份”的严厉告诫下,在石库门这方寸之地、众目睽睽之中谨慎前行,既享受隐秘的富足,又不招致无谓的猜忌与风波?

这一切,都如同窗外弄堂深邃的夜色,既蕴含着希望,也潜藏着未知的风险。

他深吸了一口混杂着夜露凉意和残馀烟火气的空气,轻轻关上了窗棂,将月光与夜色,连同那份沉甸甸的期许与谨慎,一同关在了窗外,也关进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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