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精?武,小¨税+网. \已·发¨布\最?芯~蟑/結¨
经过一夜的发酵,关于技术攻关小组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与主管生产的李副厂长立下的那场“一天之约”,早已演变成无数个版本,传遍了工厂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班组,每一个工人的耳朵。
有人说,那小子疯了,被李副厂长逼得破罐子破摔。
有人说,那小子有恃无恐,背后有杨厂长撑腰,这是一场神仙斗法。
更多的人,则带着一种朴素而又热切的期望,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从四面八方,朝着后院那座几乎被人遗忘的“设备坟场”汇聚而来。
他们想亲眼见证,这个敢于为他们这些底层工人出头,敢于硬撼官僚主义的年轻人,究竟会创造出怎样的奇迹,抑或是……
迎来一场怎样悲壮的毁灭。
人潮,如蚁群般涌动。
整个后院,人声鼎沸,黑压压的一片,竟是聚集了不下千人!
就连平时鲜少露面的技术科工程师、供应科采购员,甚至是一些行政办公室的干部,都闻讯赶来,想要一睹这场前所未有的,以一个工人的前途和一家工厂的颜面为赌注的,公开审判。
人群的最前方,李爱民背着手,挺着他那标志性的啤酒肚,一脸的红光满面。
他身旁,易中海和闫算盘如同两只最得意的斗鸡,昂首挺胸,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睥睨着眼前这片喧嚣的场景。
李爱民非常满意。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要当着全厂工人的面,将秦洛峰这个胆敢挑战他权威的“刺头”,连同他那个可笑的“攻关小组”,彻底地,公开地,合法地,碾成齑粉!
“同志们!静一静!”
李爱民清了清嗓子,用他那充满了官腔的嗓音,对着人群高声喊道,“今天,把大家召集到这里,不是要开什么庆功会,而是要开一场现场教育会!一场关于‘规矩’与‘纪律’的,严肃的教育会!”
他顿了顿,很满意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的效果,继续用痛心疾首的语气说道:“我们厂里,有个别年轻同志,取得了一点点小小的成绩,就头脑发热,目中无人!不思进取,反而搞起了歪门邪道!打着‘技术创新’的旗号,胡搞蛮干,浪费国家资源,破坏生产秩序!这种歪风邪气,我们必须坚决予以打击和纠正!”
他这番话,不点名,却字字指向秦洛峰,瞬间就将这场赌约的性质,从技术验证,扭曲成了思想批斗。
“今天,就是给他,也是给那个所谓的‘攻关小组’,最后的机会!”
李爱民的手,重重地指向那扇紧闭的仓库大门,“他曾夸下海口,一天之内,要让我们看到成果!现在,时间到了!就让我们全厂的工人同志们,一同来见证,这究竟是一场石破天惊的技术革新,还是一个欺上瞒下、哗众取宠的……天大笑话!”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传来一阵骚动。_墈`书.屋- ^首!发*
“吱呀——”那扇锈迹斑斑,仿佛承载了一个时代重量的仓库大门,缓缓地,向两侧打开了。
万众瞩目之下,秦洛峰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他依旧穿着那身破旧的工装,脸上带着一夜未眠的疲惫,眼中布满了血丝。
但他挺拔的身姿,和那份面对千夫所指,依旧平静如渊的气度,却让所有喧嚣与议论,都在瞬间为之一静。
他没有理会李爱民的叫嚣,也没有在意人群中那无数道复杂的目光。
他只是平静地侧过身,对着仓库内,轻轻地点了点头。
“轰隆隆……”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一个庞然大物,被缓缓地从黑暗的仓库中,推了出来。
当这个东西的全貌,展现在千百名工人面前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便是控制不住的,冲天而起的哗然与爆笑!
那是什么?
那是早已被全厂公认为“死刑”的,二号热轧车间那根弯曲得如同麻花一般的传动主轴!
此刻,这根重达一吨的废品,正被牢牢地固定在那台同样破败不堪的德国母机之上。
而在它的正上方,一个由各种废旧零件拼凑而成的,外形怪异的,充满了暴力美学与蒸汽朋克风格的“机械爪”,正悬停在那里,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哈哈哈哈!我没看错吧?他这是要干什么?修理这根废轴?”
“疯了!这小子彻底疯了!他不会以为这就是他要交的‘合格零件’吧?”
“这哪是胡闹,这简直是行为艺术啊!”
李爱民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了一阵狂喜的大笑。
他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他身后的易中海和闫算盘更是笑得直不起腰,仿佛已经看到了秦洛峰被扫地出门的场景。
“秦洛峰!”
李爱民强忍住笑,指着那根滑稽的弯轴,用一种猫戏老鼠般的语调问道,“这就是你说的‘成果’?这就是你要交的‘合格零件’?”
秦洛峰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二!八!墈-书/旺~ .勉-废*悦+渎~
他只是缓缓地走到了那台“盘古”之前,走到了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之下。
他环视四周,将所有人的表情——李爱民的猖狂,易中海的怨毒,工人们的困惑与失望,刘建国和胡猛那焦灼如焚的眼神——尽收眼底。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如同一道无形的声波,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李副厂长,你说对了一半。”
“这,确实不是我要交的‘零件’。”
他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那根弯曲的巨轴,那动作,像是在安抚一头受伤的猛兽。
“因为,它,是我的‘工件’。”
“而我的‘合格零件’,是我脚下这套,由我亲手设计并制造的,全世界第一台……”
秦洛峰的声音,在这一刻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自信与骄傲,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在所有人的心中炸响!
“‘蒸汽动力·万钧神力·精密矫正系统’!”
他转过身,不再看任何人,而是走到了那台充满了蛮荒气息的“蒸汽之心”旁。
他亲自打开了那个由储气罐改造而成的锅炉下方的炉门,将一支早已准备好的,燃烧着的火把,猛地投了进去!
“轰——!”
炉膛之内,早已被浸透了煤油的焦炭,瞬间被点燃!
熊熊的烈火,发出一声沉闷的咆哮,赤红色的火光,从炉门中喷薄而出,映照着秦洛峰那张年轻而坚毅的脸庞,如同传说中执掌火焰的神祇!
“我的天……他……他来真的!”
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所有人都被秦洛峰这石破天惊的宣言和这突如其来的熊熊烈火给镇住了!
他们不知道什么叫“精密矫正系统”,但他们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炽热的,疯狂的气息!
李爱民的笑声,也戛然而止,一种不祥的预感,开始在他心底蔓延。
“王师傅!”
秦洛峰高声喊道。
“在!”
早已在一旁等待多时的王敬山,高声应和,他快步跑到锅炉旁,开始奋力地拉动那个巨大的鼓风机风箱!
“呼——呼——呼——”强劲的气流,被源源不断地送入炉膛!
火焰,在瞬间变得更加炽烈,由红转白,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
锅炉内,清澈的水,开始剧烈地翻腾,沸腾!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锅炉上那块小小的,从废弃消防车上拆下来的压力表。
那根纤细的指针,开始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脱离了“0”的刻度,开始向上攀爬!
一!
二!
三!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缓慢。
每一个人的心跳,都仿佛与那压力表指针的每一次跳动,同频共振!
李爱民的脸色,开始变得有些苍白。
他身旁的易中海,那双阴鸷的眼睛里,也第一次流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五!六!七!”
指针,依旧在坚定地攀升!
那口由储气罐改造的锅炉,在巨大的压力下,开始发出“嗡嗡”的低鸣,像一头即将挣脱牢笼的猛兽!
“稳住!稳住压力!”
秦洛峰高声下达着指令。
王敬山用他那双浸淫了机械一辈子的手,精准地控制着鼓风机的节奏,将压力,稳稳地,控制在了“八”这个安全的,却又蕴含着磅礴力量的刻度之上!
一切,准备就绪!
秦洛峰走到了整个系统的核心控制区——一套由他亲手改造的,布满了各种阀门和杠杆的控制台前。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爱民,看了一眼那些等着看他笑话的人,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的废话。
因为从这一刻起,钢铁,将替他发言!
他猛地伸出双手,一左一右,握住了两个最关键的,控制着蒸汽流向的黄铜阀门。
在全场近千人屏息凝神的注视下,他将那两个阀门,缓缓地,同步地,拧开了!
“嘶——!”
一声尖锐而悠长的嘶鸣,仿佛撕裂了时空!
高温高压的蒸汽,如同两条被囚禁了千年的白色巨龙,咆哮着,从锅炉中奔涌而出,沿着粗壮的管道,瞬间冲入了那颗冰冷的“蒸汽之心”!
“哐!”
一声前所未有的,沉闷而又充满了力量的巨响,从那台沉睡了二十年的蒸汽机中,轰然爆发!
整个大地,都在这一瞬间,为之剧烈地一颤!
那根粗壮无比的活塞连杆,在磅礴的蒸汽之力推动下,猛地向前一冲!
带动着那颗重达数吨的巨大飞轮,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啦啦”声,开始转动!
一圈!
两圈!
越来越快!
那巨大的飞轮,如同一颗被唤醒的黑色星辰,带着无可匹敌的惯性,高速地,平稳地旋转起来!
它所带起的狂风,吹得最前排的工人们,几乎睁不开眼睛!
“动了!真的动了!”
“我的妈呀!这是什么力量!”
人群,彻底沸腾了!
他们发出的惊呼,甚至盖过了机器的轰鸣!
李爱民已经彻底傻了,他呆呆地看着那颗高速旋转的,如同魔神心脏般的巨大飞轮,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秦洛峰的脸上,不见丝毫波澜。
他的双手,在控制台上,如同弹奏钢琴般,行云流水地拨动着一个个杠杆。
那来自飞轮的,稳定而磅礴的动力,通过一套复杂的杠含机构,被传递到了那个悬停在弯曲主轴上方的,怪异的“机械爪”上!
“咯吱……咯吱吱……”
那是金属在极限压力下,发出的呻吟!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根弯曲的主轴!
只见那个充满了暴力美学的压头,在万钧神力的驱动下,缓缓地,却又无可阻挡地,向下压去!
一毫米!
两毫米!
那根坚硬无比的,连锻锤都无可奈何的克虏伯合金钢主轴,在它的面前,竟如同面团一般,开始发生了肉眼可见的……
变形!
不!
那不是变形!
那是……
矫正!
是在一股神明般伟力的作用下,被迫地,将自己扭曲的身体,一点一点地,回归它本该有的,那份绝对的……
笔直!
在所有人的耳中,此刻只剩下那令人牙酸的金属呻吟声,和自己那擂鼓般的心跳。
那根被宣判了三年死刑的巨轴,在万钧神力之下,竟真的开始了一丝肉眼可见的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