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过后,是权力格局的重塑。′d-u¨s_h,u′8/8..\c?o′m_
秦洛峰“一战封神”的第二天,红星轧钢厂的天,悄无声息地,变了。
厂长办公室。
烟雾缭绕。
杨兴国,这位执掌着数千工人命运的一厂之长,正背着手,站在巨大的窗前,俯瞰着下方那一片充满了生机与活力的厂区。
他的脸上,不见喜怒,但那双藏在黑框眼镜后的眸子里,却闪烁着一丝棋手落子后的锐利锋芒。
办公室里,坐着三个人。
一号钳工车间主任刘建国,三号锻造车间主任胡猛,以及主管生产的副厂长,李爱民。
刘建国与胡猛的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与自豪,腰杆挺得笔直,仿佛昨天被工人们抛向天空的人是他们自己。
而李爱民,则像一只被拔了毛的公鸡,低垂着头,脸色灰败,曾经的官威与傲慢,荡然无存,只剩下如坐针毡的屈辱与难堪。
“都说说吧,”
杨兴国转过身,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关于昨天,技术攻关小组搞出的那场‘大动静’,都怎么看?”
胡猛是个直肠子,第一个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声音洪亮如钟:“厂长!我老胡没文化,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我就知道一点,秦洛峰那小子,是神人!是咱们厂的宝贝!他救了我们车间的军工任务,他让那根躺了三年的废轴起了死回生!这就是天大的功劳!谁要是再敢说他半个不字,我第一个不答应!”
刘建国也紧跟着开口,言辞虽不如胡猛那般粗犷,但立场却异常坚定:“厂长,胡主任说得对。秦洛峰同志展现出的,不仅仅是超凡的技术,更是一种敢于打破常规,敢于创新的精神!我认为,我们厂就应该大力支持,并且是毫无保留地支持像秦洛峰同志这样的技术人才!昨天那场闹剧,已经充分说明,我们厂里某些固有的规章制度,和某些同志的官僚主义思想,已经严重阻碍了技术革新!”
两人的话,像两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李爱民的脸上。
杨兴国没有说话,只是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副手。
“爱民同志,你的看法呢?”
李爱民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q?i~s`h-e+n′p,a¢c!k^.-c¨o.m?
他抬起头,脸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我检讨。我承认,我之前对秦洛峰同志,存在着一些……偏见。思想僵化,眼光局限,没有看到他……他身上的闪光点。我……我有责任。”
他这番话,看似是在检讨,实则是在避重就轻,想把自己定义为“思想僵化”,而不是“恶意打压”。
杨兴国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只是淡淡地说道:“你能认识到自己的问题,这很好。不过,有问题,就要改正。有错误,就要承担。”
他走到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拿起一份早已拟好的文件。
“经厂党委会研究决定,对昨日事件,做出如下处理。”
他的声音,在瞬间变得冰冷而充满了力量。
“第一,技术攻关小组,在秦洛峰同志的带领下,攻坚克难,大胆创新,成功修复了二号车间的核心传动主轴,为我厂挽回了巨大的经济损失,避免了军工任务的延期,居功至伟!特此,对技术攻关小组,予以全厂通报嘉奖!奖励小组奖金,三百元!”
三百元!
这个数字一出,刘建国和胡猛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相当于一个八级工大半年的工资!
厂长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第二,”
杨兴国继续念道,他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李爱民,“为了更好地支持技术攻关,厂里决定,赋予攻关小组‘甲级’优先权!从即日起,攻关小组所需的一切物资、设备、人员,各部门必须无条件优先配合!小组财务独立,由我亲自审批!组长秦洛峰同志,享受工程师级别待遇,并直接向我本人汇报工作!”
这一条,更是石破天惊!
这等于是在红星轧钢厂这个等级森严的体系内,硬生生造出了一个不受任何人节制的“特区”!
而这个特区的“区长”,就是秦洛峰!
“第三……”
杨兴国的语气,陡然转冷,“鉴于李爱民同志,在主管生产工作中,思想保守,作风官僚,识人不明,险些因个人偏见,扼杀我厂重大技术革新项目,造成严重后果。′微^趣,晓?税′ \已-发?布`蕞!欣-漳\結-经研究决定,免去李爱民同志主管全厂生产的职务,暂时保留其副厂长级别,留厂察看,深刻反省!”
“至于他原来负责的生产调度工作,”
杨兴国将目光转向刘建国和胡猛,“由一号车间主任刘建国,和三号车间主任胡猛,共同成立‘生产联合办公室’,暂时接管!”
轰!
李爱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
釜底抽薪!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釜底抽薪!
他被彻底架空了!
他从一个手握全厂生产大权的实权副厂长,变成了一个只有级别,没有任何实权的,可悲的“吉祥物”!
而他最重要的权力,竟然被交给了他最想打压的秦洛峰的两个“盟友”!
这一刀,比昨天当着全厂人的面让他丢脸,还要狠!
还要痛!
“厂长……我……我……”
李爱民嘴唇哆嗦着,想要争辩,却在杨兴国那冰冷如铁的目光下,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他完了。
在秦洛峰那场惊天动地的“神迹”面前,在杨兴国这雷厉风行的政治手腕之下,他,李爱民,已经彻底沦为了这场权力斗争中,第一个,也是最惨的,祭品……
当这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如同雪片般飞入全厂各个科室和车间时,整个红星轧钢厂,再次沸腾了。
如果说昨天,工人们感受到的是技术上的震撼与崇拜。
那么今天,他们感受到的,就是最真实,也最残酷的,权力洗牌。
所有人都明白,从今天起,这个工厂的天,姓杨。
而在这片天之下,那颗最耀眼,也最碰不得的新星,姓秦。
当秦洛峰从刘建国口中得知这份处理决定时,他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的意外。
他知道,这是杨兴国在向他,也是向全厂,释放一个明确的信号——你只管天马行空,后方,我为你荡平。
“王师傅,”
秦洛峰转头,看向身旁已经彻底进入状态的王敬山,“我们的‘后顾之忧’,暂时没了。接下来,该让‘盘古’,真正唱歌了。”
他的手中,拿着一管如同牙膏般的,散发着淡淡金属光泽的奇异膏体。
这,正是系统奖励的,足以逆转乾坤的——超微粒子金属冷焊剂。
……
黄昏,残阳如血。
秦洛峰拖着一身的疲惫,回到了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大院。
院子里,静悄悄的。
所有见到他的人,都像老鼠见了猫,远远地就低下头,要么快步躲进屋里,要么就绕着墙根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那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敬畏与恐惧。
秦洛峰对此,早已习以为常。
他穿过中院,正准备回到自己那位于后院的小屋。
然而,就在他踏入后院的一瞬间,他的脚步,却微微一顿。
他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秦淮茹。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或楚楚可怜地“偶遇”,或满怀算计地等待。
她就那么安安静静地,拿着一把扫帚,在后院那片被踩得满是泥泞的雪地上,清扫着。
她扫得很认真,一缕碎发从额角滑落,被她不经意地用手背抿到耳后。
她没有穿那身总是打着补丁的旧衣服,而是换上了一件洗得有些发白,却干净整洁的天蓝色确良衬衫,将她那本就姣好的身段,衬托得愈发玲珑有致。
夕阳的余晖,柔和地洒在她的侧脸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那画面,宁静,柔和,像一幅被时光定格了的,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油画。
她仿佛没有察觉到秦洛峰的归来,依旧专注地,将地上的最后一片落叶,扫入簸箕。
直到秦洛峰走到她跟前,她才像是刚刚发现一般,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的眼中,没有了往日的算计与讨好,没有了那种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刻意的柔弱。
有的,只是一种洗尽铅华的澄澈,和一种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羞赧的,浅浅的微笑。
“秦工,”
她轻声开口,那声音,如同晚风般轻柔,“您回来了。”
“秦工”。
一个充满了尊重,又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距离感的称呼。
秦洛峰的眉头,不易察觉地挑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仿佛脱胎换骨的女人,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真正的,不解与警惕。
“有事?”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
秦淮茹没有因为他的冷淡而退缩,反而笑得更自然了一些。
她提起墙角的一个暖水瓶,和一个干净的搪瓷缸子,走到秦洛峰面前。
“您这几天在厂里肯定累坏了。”
她低着头,不敢看秦洛峰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在夕阳下投下淡淡的阴影,“我……我刚才烧了些热水。您……您拿回去喝吧,晚上……晚上天冷。”
她将那个装满了热水的暖瓶,和干净的缸子,轻轻地放在了秦洛峰家门口的台阶上。
然后,她便抱着扫帚和簸箕,对着秦洛峰,微微地,欠了欠身。
“您早点歇着。”
说完,她便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子,快步离开了。
从始至终,她没有提一句请求,没有说一句难处,甚至没有多看秦洛峰一眼。
秦洛峰站在原地,看着门口那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暖水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他那颗古井无波,历经了两世风雨,足以在刀光剑影的权斗中闲庭信步的道心,在这一刻,竟因为这一瓶平平无奇的热水,泛起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涟漪。
他忽然发现,这个叫秦淮茹的女人,似乎比李爱民之流,要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