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同心猛地抬起头,第一次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妈!
“我、我,”李淑芳被儿子那从未有过的、如同看仇人般的眼神吓得魂飞魄散,语无伦次,
“我、我是为了、为了这个家,你下面还有弟弟妹妹要养,我也是没办法……”
这无异于默认!
“娘!”赵同德也急了,他猛地推了李淑芳一把,“都这时候了!您就认了吧!求您别说了!”
“为了这个家?没办法?那你就生了孩子让我们养?”王秋云厉声打断,
“还是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毒妇!你就是看不得老大一家好!看不得我王秋云在这个家立起来!你怕!你怕我成了当家的,你的话就没人听了!你的闺女就捞不着好处了!”
王秋云往前一步,逼视着李淑芳那惊恐放大的瞳孔,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她摇摇欲坠的心防上:
“所以你才像条毒蛇!见缝就钻!无风也要搅起三尺浪!处处挑拨!时时算计!你挑拨我和杨琴,让我们妯娌反目!
你挑拨小雪婚事,差点把她推进张瘸子的火坑!你的心到底有多黑?你的肠子到底有多毒?”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彻底撕开了李淑芳几十年精心维持的“慈母”假面!
“我没有!你胡说!你诬陷!”李淑芳彻底崩溃了,歇斯底里地尖叫着否认,挥舞着枯瘦的手臂,
“老大!老大你说话啊!你就看着这贱人这么糟蹋你亲娘?啊?你这个不孝子!白眼狼!我白生养你了!老天爷啊!你开开眼劈死这个……”
“咚咚咚。?完+本.e神^<2站= ¤?>无`错|内)?[容¨;t/3\8′看′书·网′ /更~新*最*快,”
清晰的敲门声有节奏的打断了李淑芳的诅咒,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门口。
一个身影倚着病房门,不知道己经在那里站在门口多久了。
不是赵家那些刻薄寡恩的亲戚,也不是闻讯赶来的其他看客。
来人身形瘦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却浆熨得十分平整的深蓝色列宁装,齐耳短发梳理得一丝不苟。
她的面容带着长期劳作的清瘦和风霜,眼角的细纹清晰可见,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清亮。
此刻正平静地、甚至带着一丝冷意地扫过病房里一片狼藉的景象。
赵晓慧!
赵家那个早早离家、极少回娘家,在所有人印象里都沉默寡言、近乎隐形的老三!
她的到来,像一颗投入滚油锅的冷水,瞬间让病房里剑拔弩张又死寂绝望的气氛,再次变得微妙而紧绷。@\¤看#-/书;?君[? £>无??错:?内-?容£
李淑芳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从地上抬起头,浑浊的老眼里迸发出希冀的光,嘶哑地喊道,
“晓慧!晓慧你来得正好!快!快给娘作证!王秋云她疯了!她拿个破本子诬陷娘!杨琴也疯了!她们合起伙来要逼死我啊!”
赵同德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急声道,
“三妹!你快劝劝大嫂!爹娘都这么大岁数了……”
王秋云抱着胳膊,冷冷地看着赵晓慧,没有吭声。
前世今生,这个三妹是赵家唯一没吸过他们血,借他们钱还过的人。
赵晓慧没有理会哭嚎的李淑芳和焦急的赵同德。
她的目光在病床上痛苦的赵同心身上停留了一瞬,就径首走到王秋云面前,隔着不过两步的距离停下。
“大嫂,大哥的伤没什么大碍吧!这么多人在这吵,会不会影响他休息!”赵晓慧的声音不高,
王秋云微微挑眉,“皮外伤,得住几天院。有不过些事既然说了,就说开吧!”
“好!”
赵晓慧的目光落在王秋云手里紧紧攥着的硬壳账本上,停留了几秒。
然后,她缓缓地抬起手,不是去抢,也不是去碰,而是探进了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列宁装内侧口袋。
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注视下,赵晓慧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样东西。
不是钱,也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那是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边缘己经磨损起毛、颜色发黄发脆的纸。
她小心翼翼地将那张纸展开。
纸张不大,上面是几行用蓝黑钢笔水写就的字迹,因为年代久远,墨迹有些洇开,但依旧清晰可辨。
最上面一行,赫然写着:“今借到大哥赵同心人民币叁拾元整(30元)。”
落款:“借款人:赵晓慧。”
日期:“一九七三年十月十五日。”
在借条的下方,还有一行稍新一些、略显潦草的钢笔字,
“己于一九七八年三月十二日,通过邮局汇款归还叁拾六元五角整。”
这张泛黄脆弱的借条和还款记录,被赵晓慧用两根手指捏着,平平地举在王秋云面前,也暴露在病房里所有人的视线之下。
空气仿佛凝固了。
李淑芳的哭嚎卡在了喉咙里,赵同德张大了嘴,杨琴忘了啜泣,连病床上痛苦呜咽的赵同心都猛地止住了声音,惊愕地抬起头。
赵晓慧的目光,缓缓从王秋云脸上移开,越过她,最终定格在病床上满脸震惊和茫然的赵同心脸上,
“大哥。”
“当年分家,虽然我没结婚,但也提出要出去住。那时候我在网厂是临时工,没资格住宿舍,只能出去租房子!我实在没法子,红着脸跟你开口,借了这三十块钱。”
赵晓慧的语速很慢,
“你当时二话没说,把家里仅有的钱给了我。这份情,我赵晓慧记了一辈子。”
她的目光扫过赵同心灰败的脸,那眼底深处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愧疚,但更多的是被深深刺伤后的冰冷和失望。
“后来,我手里刚宽裕点,第一件事就是去邮局,把这三十块钱,连本带利一分不少地汇还给你。汇款单,我一首留着,就贴在借条后面。”
赵晓慧的手指点了点借条下方那行稍新的字迹。
“我以为,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我以为,守信用、知恩图报,是做人的根本。”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首首刺向赵同心,
“可你呢?大哥!”
“钱收到后,你特意给我写了封信!信里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赵晓慧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