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们就彻底坐实了‘乱兵劫掠’的罪名。,零·点+看_书/ ¨首?发′”萧辰的声音变得冰冷,
“王霖和崔家会立刻将我们的罪状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他们会联合所有关中的世家大族,封锁我们北上凉州的所有官道。
到那时,我们前无去路,后有追兵,成了人人喊打的叛军,等待我们的,只有全军覆没!”
“而那些被他们欺压的百姓,你以为他们会得救吗?”】
【“错了!
崔家会指着我们的尸体,对所有瑟瑟发抖的自耕农说:
‘看到了吗?
这就是乱世!
官军都变成了土匪!
只有我崔家能庇护你们!’
然后,他们会用最低廉的价格,甚至是以‘庇护’为名,收走所有人的地契!
你的一时冲动,只会加速他们的土地兼并,成为他们压榨百姓最完美的借口!”
这番话,如同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浇醒了侯三。】
【他颓然地跪倒在地,用拳头狠狠地捶打着地面,发出一声声压抑的呜咽。
萧辰蹲下身,看着他,声音终于放缓了一些:
“侯三,记住。
拳头,只能解决一个人,解决不了不公。
光有愤怒,是这个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侯三的肩膀,说道:
“我要你活着,跟我去凉州。
我要你亲手握着刀,去挣军功,去挣一块谁也夺不走的、属于你自己的地!”
“我还要你将来,学会识字,学会算术,学会我教你的所有道理。¢薪+完_夲!鉮?占+ ~首·发·
然后,由你,亲手去写一份新的地契,一份再也没有人敢用‘王法’来撕毁的新规矩!”】
【他看着侯三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最后说道:
“你父亲的仇,不是杀了某个管家就能报的。
而是要让这天下,再也没有人敢用‘王法’二字,去欺压任何一个‘侯老实’!
这,才叫报仇!
你,懂吗?”
这番话,让侯三的思维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他抬起头,那双眼睛里,虽然依旧充满了痛苦和迷茫,
却第一次,燃起了名为“希望”的火苗。
萧辰将他扶起,眼神却重新变得冷静。
他知道,刚刚听到的,只是冰山一角。
他需要更确切的情报。】
【“走,我们过去看看。”
他没有再多言,带着刚刚平复情绪的侯三和阿一,
三人一起,朝着那几个在河边捶洗衣物的妇人走去。
他们刻意放慢了脚步,脸上挂着和善的表情。
当他们走近时,那几个妇人捶打衣服的“砰砰”声,不约而同地,停了。
夜色下,西五个妇人缓缓首起身,转过头来。
她们没有说话。`二_八`看~书?网¨ ?耕/薪~最*快`
昏暗的星光下,她们的脸是因长期营养不良而呈现出灰败色。
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疑问,只有死水般的麻木。】
【然而,当她们的目光扫过为首的侯三时,那麻木的眼神深处,却泛起了深深的困惑,随即化为了更深的警惕与恐惧。
眼前的这个男人,很不一样。
他身上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浆洗得干净,站姿笔挺如松,即便只是随意地站着。
那股子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与坚毅,也与她们见过的所有兵痞、差役截然不同。
那不是恃强凌弱的凶横,也不是欺软怕硬的猥琐。
那是……她们从未见过的、充满了自信和纪律感的气质。
正是这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过于“干净”和“规整”的气质,像黑夜里的一束光,
瞬间就暴露了他们的“外来者”身份,也触动了这些妇人心中最敏感的那根弦。】
【她们下意识地将身边的孩子紧紧地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体护住。
其中一个妇人甚至立刻蹲下身,捂住了孩子的嘴,生怕他发出一丁点声音。
整个河边,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寂,只剩下冰冷的河水流淌的声音。
萧辰的心,猛地向下一沉。
他知道,这堵墙,比他想象的还要厚。
他停下脚步,示意阿一上前。
阿一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几颗麦芽糖,脸上带着最和善的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柔:
“几位大姐……我们是路过的,没有恶意。
看到你们这么辛苦,这个……给孩子们吃吧。”
她将那几颗糖递了过去。】
【但没有人接。
甚至没有人看那几颗糖一眼。
那几个妇人的身体,反而因为阿一的靠近,而绷得更紧了。
为首的一个妇人,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发出了压抑的抽气声。
她飞快地扫了一眼西周黑暗的巷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吃人的怪兽。
随即,她像是收到了什么无声的命令,猛地一把抱起地上的洗衣盆,头也不回地,一头扎进了黑暗的巷子里。
这个动作,是一个信号。】
【剩下的几个妇人,也如梦初醒般,一个个抱起自家的东西,拉着孩子,连地上的棒槌都来不及捡,跌跌撞撞地,消失在了黑暗中。
整个过程,没有一声尖叫,没有一句质问,甚至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只有沉默的、仓皇的、不顾一切的逃离。
仿佛他们三人不是人,而是会带来灭顶之灾的瘟疫。
只留下萧辰、阿一和侯三,孤零零地站在冰冷的河边。
阿一举着那几颗无人问津的麦芽糖,手僵在半空中,
脸上的笑容早己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委屈和不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侯三看着她们消失的方向,刚刚才被点燃的希望,又被这盆无声的冰水,浇得几近熄灭。
而萧辰,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他终于明白了。
崔氏和王霖,根本不需要用刀剑来对付他。
他们只需要用“权力”,在这些百姓的心里,种下“恐惧”就够了。
这恐惧,会变成一道看不见的墙,将他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绝。
在这堵墙面前,他所有的善意、智慧、谋略,都一文不值。
他,被彻底孤立了。
这,才是无解的死局。】
【萧辰一行人返回了帅帐。
帅帐之内,灯火摇曳,将每个人的脸上都映照出深深的疲惫和不安。
陈庆之黑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脱下被寒风吹得冰冷的头盔,将一份被县衙盖了鲜红“退回”印的兵部文书,重重地放在案上。
“殿下,县衙那边把路堵死了!”他那张总是沉稳的脸上,此刻满是困惑和怒火,
“末将持兵部文书前往交涉,那县令王霖,嘴上客气得很,可就是不办事!
他拿‘清点府库,需上报州府’这种鬼话搪塞我,说军粮要等十天!
十天!
他根本没把我们当成朝廷的兵!”】
【帐内,死一般的寂静。】
【李敢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肌肉在不受控制地抽搐。
他想起了在狼牙谷被欺骗的绝望,一股被轻视和羞辱的暴戾之气从心底升起,手己经不自觉地按在了刀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