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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完

十分钟后他在屋后的车库里停好车,墙壁的隔音很差,下车时他隐约听到屋子里传来交谈的声音。~e/z\k!a/n.s`.!c?o?m+

宋明栖从车库出来,绕到正门的小路,恰好看到有一个面色苍白的瘦高个先走出来,四肢伶仃地立在那里,海风几乎把他洗得褪色的外套灌满了,整个人看起来像个膨胀的热气球,而周羚则垂着手臂慢一步站在门框里:“那就这么说好了……”

话还没说完,他的目光就捕捉到了不远处的宋明栖。

周羚立刻停下话头,跟瘦高个一样走出门外,把门朝宋明栖打得更开:“来了,你先进去。”

宋明栖没动,他不喜欢当被庇护的角色。他施施然扶了下眼镜,有点故意僵持的意思:“有客人?”

客人这种正经称呼大概是很难听到,尤其是谁会把到访这种破烂屋子叫做作客。瘦高个立刻扯起嘴角哂笑起来,上下打量起他浑身上下价值不菲的装束,以及他手里有着路虎标志的车钥匙。

很明显他常来周羚这里光顾,甚至把这里当作他的地盘,才把别人称作客人。

瘦高个很快意会,朝周羚扬了扬下巴,露出一口黄牙:“哟,傍上款爷了?”

周羚不理会他的嬉皮笑脸,径直朝宋明栖走去,眉眼凛然,脸色不算好看。

宋明栖看着对方高大的阴影投下来,心脏紧了紧,就在他以为周羚会对他采取什么强制手段时,周羚侧过头,在他耳边低声警告:“如果你不进去,我会在这里把你抱起来,扛进去。”

“……”

宋明栖相信这事周羚能干得出来。

可他还不想社死。

他用“算你厉害”的表情扫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沿着周羚的脚印回到屋里。错身而过时,周羚特意用身体格挡在两人之间,隔开了瘦高个轻浮的视线。

等门彻底关上,周羚领着这位不速之“客”快步朝远离海边小屋的方向走去。

见他神情紧张的样子,瘦高个笑出了声:“怕我给你搅黄了吧,安心啦,我有数。”

他露出讳莫如深的表情:“现在还真是流行男人搞男人,不过也难怪你在乎哈,确实是盘条靓顺,又有钱。”他回头又看了一眼,其实并不能看到什么,但表情却像在回味,“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也是个缺了男人不行的骚货……”

话音没落,他感觉自己瞬间腾空,领口死死勒住喉咙被拎了起来,窒息感令他眼泪直流,很快他双脚凌空晃了两下,然后砰的一声被重重撂倒在沙地上。*l¨u,o,l-a¢x¢s-w,.?c*o?m*

瘦高个满脸惊恐,自下而上仰视周羚如同杀神一般的脸,连出气都短了。

“妈的你食错药啊!我是你锋哥!”瘦高个爬起来大叫,挥舞着细胳膊细腿试图回击,“你信不信我把他……”

砰——

周羚抬腿又是一脚,利落地扬起一片沙尘。手在裤兜里又习惯性摸刀柄,但搓了两圈,最后还是撒了手。

这一脚的力度有穿透作用,加之这个锋哥弱不禁风,可谓是雪上加霜,他立刻捂着肋骨痛叫着翻滚起来。

“断了断了断了!!”

“真断了拿病历找我要医药费。”周羚看着他的眼神冷极了,眼眶猩红,“房子我不租了。滚!”

神经病。

明明是周羚联系他要短租在先,看在是狱友的份上,他才爽快答应,结果周羚就为了个款爷跟他闹翻,抱上个有钱人的大腿还真把他当命一样。

有大病!

他早该想到的,这人当年在牢里就是个疯的,他就不该来。

瘦高个捂着胸口瞪着他,过了几秒,大概是评估过确实没有胜算,也不装了,干脆连滚带爬地站起来骂骂咧咧地走远,在沙滩上落下一道细线一般越拉越长的影。

等周羚回到屋子里,夕阳西下,一笼橘色阳光被窗棱分割开照射在沙发上,那里赵喜橙四仰八叉地睡得正香,而宋明栖蹲在桌边研究珍珠的食盆。周羚被这个场面拉回实感,好像刚从另一个混沌糟糕的世界里走出来,获得片刻喘息。

“这就是那个狱友?”宋明栖问,他背对着门口没回头。

周羚也默契地会意:“嗯,就是那个0213。”

“你是因为砸玻璃,我知道了。”宋明栖歪了歪头,“他是为什么进去的?”

“盗窃。”

“噢。”宋明栖说,“他好瘦。”

“他有先天性心脏病。”

“难怪。”

周羚本以为宋明栖会继续追问,没想到他站起身,忽然换了个话题:“我感觉珍珠最近吃得有点少。”

周羚沉默了一会:“它年纪大了。”

宋明栖转过身,这时才发现周羚浑身上下沾着沙砾,连头发里都有不少,他诧异道:“你打架了?”考虑到0213的先心病,他追问,“没把他打死吧?”

“没有。”周羚不想再复述那些不愉快,他略带烦躁地将上衣扯下来,“我去洗个澡。”

第49章 他要给他最好的

这座海边小屋本身不带浴室,如果想洗澡就要走到50米外的浴场,那里有几个小隔间,清扫得还算干净,可以为已经在内场的人提供免费的洗浴。?x·g+g¢d+x~s\.?c~o,m′

宋明栖在房间里发了一会呆,他能感觉到周羚今天情绪不好,但对于周羚来说,不好或许是常态,宋明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只感觉有些七上八下的。

他来的时候给赵喜橙带了一盒巧克力,现在摊放在桌子上,赵喜橙吃掉了两颗,他顺手也拿起一颗塞进嘴里,又在房间里徘徊了一会。

电话突然响,屏幕显示是尤菲,宋明栖接通后,尤菲热情洋溢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

“宋老师,最近有一款新发行的国际天文日的限量邮票,感觉你肯定感兴趣,要不要到货后给你留一套?”

宋明栖对这套邮票有些印象,前几天刚在网上看到过,是周年限定版,极具收藏价值,于是欣然答应:“那帮忙留一套吧,多谢。”

尤菲没急着挂电话,慢腾腾磨蹭了两秒,又尝试着打听:“宋老师,听说又出新案子了?”

“嗯。”新闻都报道了,宋明栖也不再隐瞒,“那天吃饭我先走就是因为这个。”

尤菲发出一声了然的咂舌声:“那这回……还是有那个……水彩笔?”

涉及案情细节,宋明栖感觉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没有直接回答:“还是看新闻吧,我也不能多讲。”

“那案子有进展吗,是不是快破了?我真是有点害怕。”

宋明栖最近都没有收到警方同步过来新的信息,他只是诸多专家顾问中的一个,从他的角度能做的也有限。他隐隐能感觉到案件的关键之处,但是破解不了凶手行为模式底层的动因,就只能被动地卡在原地。怀疑一个人很容易,要锁凶还是要有明确的突破口。

“还不好说……”宋明栖只能隐晦地提出忠告,“你下班还是早点回家,注意安全,不要一个人走夜路。”

随后他又问了问尤菲新工作的情况,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看见屏幕上的时间时,他才发现距离周羚出门洗澡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这对周羚的效率来说,实在是过于久了,他决定跟过去看一眼。

海面漂浮着零零星星的尚未返航的白色帆船,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去了,只有海天相交处还露着一点白,余晖勾勒出一线金色的光。

浴场已经关闭,没有几个人。

也不知道为什么,宋明栖发现自己现在居然可以像一个痕检专家一样,在满地的鞋印里准确判断出哪个是周羚的足迹,然后一路寻找到其中一个小房子。

推开门,两条长椅,一排存放衣服的储物柜,其中一扇柜门没关严,透过缝隙能看到露出的白色背心、黑色短裤和一条毛巾,里面有三间隔间,但只有一扇关着门,不断传出水流冲刷瓷砖的声音,还能隐约听出里面夹杂着略显堵塞的呼吸。

宋明栖敲了敲门,试探着喊了声:“周羚?”

里面的人似乎花了点时间分辨人声和处理情绪,过了一会才答:“你怎么过来了?”

门外的人没有立刻回答,安静了片刻,周羚听到指节叩门的咚咚声:“开一下门。”

周羚不知道宋明栖要干什么,扯开门栓,刚推出一道缝隙,门被从外面拉开了,伸进来两条赤条条的胳膊扶住他的肩膀,然后整个人踩上他的脚背,重量压过来,带着微凉的体温挤进他怀里。

周羚下意识就把人完完全全接住了,宋明栖没有穿拖鞋过来,干脆赤着脚踩在他的脚背上,省去了和不太干净的瓷砖亲密接触的烦恼。

“宋老师?”周羚诧异地抹去脸上的水珠,调整了一下水流的方向,让更多热水冲刷到宋明栖的身上,以免他着凉。

“我来看看你在干什么,洗个澡洗了半个多小时。”宋明栖用指腹摸摸他的眼皮,“原来是躲在这里偷偷哭?”

周羚别过脸,眼神尴尬地躲闪了一下,甚至没发现鼻音在自带混响的浴室里显得更厚重了:“我没有。”

“好,你没哭。”宋明栖勾着他的脖子笑,他的头发也湿透了,淋淋地往下落雨,“那是跟0213打了一架,租不到别的房子了?没这么逊吧,周羚!”

“当然不是。”周羚辩解,“虽然时间有点紧张,总还是能租到的。”

宋明栖偏头轻抿了一下他的耳垂,“那到底怎么了?”

周羚重新沉默下来,宋明栖滑湿的皮肤在他怀里变成软软的一团,他将他搂得更紧了。

“其实……我只是感觉很糟糕。”

糟糕。

来找宋明栖咨询的人,大多数都对自己的生活不满,为现状感到糟糕。

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人们总是习惯将一件事的失意关联到许多其他的事情上,从而导致整个人生的沦陷。就像床垫下的一粒豌豆,也会导致整晚失眠。

宋明栖引导他说:“糟糕这个词太空泛。这样想问题会把事情想得很严重,要把它具体化。是什么事糟糕?是什么感受糟糕?”

“是我,是我很糟糕。”

水流好像把这段时间诸多精心掩饰都冲刷干净,就算再努力不在意,身份的悬殊、未知的将来,并不会因此消弭。那些说不出口的、梗在心口的话,周羚也突然觉得可以说出口了。

因为宋明栖总会包容他。他也会脆弱,他也可以做不到。他就是很差劲,在宋明栖面前,他的差劲无法伪装,他只能赤身裸体。

“我是一个糟糕的人,我认识的人也都是社会的渣滓,我很珍惜你,想把最好的都给你,但只要跟我沾上边,就会有人说一些难听的话糟践你。”

“我管不住别人的嘴,就算我可以打他一顿,但是有些人心里还是会想,会生出龌龊的想法。我管不住别人怎么想,但我只要一想到他们脑子里在动你的心思,在腹诽有关你的一星半点,我都忍受不了。或者我更应该打的是自己。我没有变得更好,变成能够让你感到骄傲的人,而且即将变得更坏,两股方向相反的力拉扯着我。”

“宋明栖,你说爱任何人都是对的,但你没说爱会令人痛苦。”

宋明栖安静地听他说完,目睹他狠狠抹了一把脸,眼眶和鼻尖逐渐变红。

在他的印象里,周羚没这么脆弱。

骨折之后他自己一个人跑医院,在监狱缝针、额头被划破的时候,也没有喊一次疼。可他在为宋明栖鼻酸,为他不伤筋不动骨,轻飘飘的名誉掉眼泪。

周羚怎么会这么傻。宋明栖的心很软很软,被热水浸泡得发胀。

“周羚,我从18岁就发现了一件事,就跟不是每篇论文都值得看一样,也不是每个人说的话都值得听。”宋明栖怀里抱着的身躯与骨骼硬得像石头,唯有微厚的唇瓣被热水浸得很软,他亲了亲周羚的嘴唇,“其实不是爱人会痛苦,是改变自己会痛苦。”

而他们都知道,要改变的是什么。

改变目的,改变初衷,改变支撑生活的信念。改变错的,走向对的。

遗憾他们不是一对可以“同流合污”的伴侣,周羚要去做的事,宋明栖永远不会同意。

但尽管如此,他们仍然能在此刻相爱。

周羚深深看着他的眼睛,同一场经流管道的大雨将他们裹缠。周羚又觉得鼻酸,像呛了一口水。他闭上眼睛,这样宋明栖就无法从里面得到关于改变的答案,他在雨水里捕捉宋明栖的嘴唇、耳朵、下巴、喉结,直到他忘情地发出像猫一样的急促喘息。

周羚将宋明栖留在原地,自己后退了一步,赤脚踩进水里。他面朝他缓缓跪了下来,强硬地拨开宋明栖阻止他的手臂。

他说过,要给他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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