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明瑾西南和护驾皆有功劳,被点为偏将军。\x·q?i+s,h¢e*n¢.?c_o′m¢这虽然是个军中副职,却是车骑将军的副将,往后前途不小。
此番封功最叫人惊讶的,便是出了一位女侯。
虞家这次被封的人不在少数,加上一个新科探花已经足够打眼,谁知,陛下还是执意以出逃的三姑娘虞明笙为勇毅侯,封户两千。
一时间,朝堂上炸了锅,跳脚的酸鸡不在少数。
萧珩却只用了一句话,便堵上悠悠众口。
“若非勇毅侯查出南凉一案账册,揭发废太子夫妻,众位哪有今日安定朝堂?我朝对有勇有谋的忠君爱国之辈,向来重用厚赏。怎么换成个女子,诸卿便要苛待不成?”
老大人们面面相觑,没人肯承认自己的冠冕堂皇。
左右不过一个无实权的女侯,封便封了吧。
他们哪里知道,这一步退,往后便要被陛下逼着步步退。
今年八月,夏汛来得猛烈无比,黄河沿岸的河南府路以及长江下游的广南东路,都爆发了不同程度的水患。
万顷良田被淹没,无数百姓流离失所,在水患和灾荒的压迫下苦苦挣扎。
虞明泽如今已经有了八个月的身孕,即便穿着宽松,也能瞧出尖尖的肚子向前探出。
她扶着腰迈进殿门,正批阅奏折的萧珩连忙起身,将人亲自接过来扶着坐下:“外头雨大,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明泽看到萧珩又瘦了一圈的脸,笑了笑:“听说陛下忧愁两河沿岸灾民,一直不肯用膳,我放心不下便过来瞧瞧。”
萧珩默了片刻,招呼内侍立马上午膳,点的都是明泽如今能吃得下的开胃菜。
新帝今年秋才要满二十二,白发却已生了满头。
明泽伸手抚摸了一把,那些银丝的质地摸着似乎还很坚硬,像是个康健之人才会拥有的发质,她悬在半空中的心才敢微微放下一些。
“先前,我和五妹妹用赵蕈的逃生子相威胁,换来的不止是姑母的死因,还有赵檀两家造假账后转移的金银、粮食,粗盐。.咸,鱼`看`书+网~ `更*新_最′快,这几个月忙着,便将此事忘了。如今两河有难,陛下,还是将此物充公,用作赈灾吧。”
那些东西加起来,是一笔堪比国库赈灾银的数目。
想来,应当能够安稳度过这次天灾。
大半月之后,两河水涝的事圆满解决。满朝夸赞皇后殿下一片仁心,乃万民之福时,萧珩却冷不丁提出,要与明泽“二圣临朝,共治天下”的事。
新帝的态度很坚决,并非商议,而是通知。
满朝上下为此事又是吵吵嚷嚷五六日,直到九月中旬,中宫终于有了发动的迹象。
明泽这一胎怀得出奇的顺,既没有孕吐,也没有烦躁睡不好觉,就连生产前后也只用去四个时辰。
老嬷嬷们都说,这孩子定然是来报恩的。
一如薛神医把脉所言,这一胎是个皇子。
萧珩来来回回在屏风前走动着,嬷嬷将孩子抱出来,他也不瞧一眼,抬脚便往殿中去:皇后如何了?朕要看看她。”
谁也拦不住,只得叫帝王进了这血污之地。
萧珩看到明泽苍白的脸色,下意识紧紧握着她的手,颤着声低低反省:“不生了,再也不生了……”
只要有这皇长子在,他也能安心了。
熙和元年腊月,小皇子满了三个月。
小家伙身子十分康健,还是个吃饱了就睡的年纪,由几个嬷嬷照顾着。虞明泽的身子在这几个月的休养中,也基本康复过来。
其间,萧珩病倒过两次,日常的奏折审批全权交由明泽负责。
一来二去的,朝臣们发现这位皇后殿下的能力似乎的确不差,加上新帝又病弱,小皇子也年幼,索性默认了“二圣临朝”的提议。
主要是谢家和崔家重兵坐镇,虞家又崛起两名新秀,连着一贯古板的老宰辅也站在那头。
朝中剩下的人便也不敢存着对抗之心了。\w¢z-s`x.s¢._c-o/m!
腊月三十,薛神医进宫一趟,萧珩的病情有所好转。
虞明泽终于确定下来,薛神医的施针用药猛烈,短期内瞧着人像是大好,长期却是毁人根基的毒辣法子。
她寻上了萧珩,直言疑问。
萧珩却只笑着,伸手拉她坐下:“今日除夕夜,病着怎么好过年?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一桌时鲜,没有辣味过重的菜品。
这是记着她的脾胃不和。
虞明泽在虞家长了十六年,从未有哪个年,是父母兄弟亲手下厨为她专门做菜的。她有几分新奇,又藏着说不出的感动。
连忙道:“过几日,我请教了五妹妹,也做几道陛下爱吃的菜。”
她一贯如此,别人对她一分好,她便恨不能回报十分。
萧珩笑得格外温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看着她用膳。
因在孝期内,今年宫中不设宴。所以这般大的年节,他们夫妻俩关起门来,竟过得意外温馨和谐。
出了正月,便要开春。
萧珩的身子似乎也就好了那几日,又在朝会上再度复发了。二十出头的皇帝,连着咳了小半晌,竟是喷出血来,那血迹溅在龙椅上,叫底下的臣子们吓得跪了一地。
承德殿内,太医来了,又跪了满地,束手无策。
薛神医被紧急召回京中,才一把脉,就叹了口气:“当日用这猛剂,草民便告诉过您,即便精心养护也只得三五年正常人的寿数。可您倒好,不如常饮食,不规律作息,如今草民也没辙了!”
萧珩躺在榻上,只弯唇笑:“朕为她多平一分事,她日后便少操一份心。”
薛神医气得牙根痒痒,却还是取了银针出来:“此针法最后一针,为你尽除苦痛。若还有什么想说的,早些与皇后说了吧。”
虞明泽一直躲在殿外。
等薛神医满头细汗出了门,她便上前揖手,深深行过拜礼。
殿内燃着木香,格外叫人心安。
明泽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心头更难受一分。
从萧珩请先帝立下那份诏书起,她就已经可以确定,两世的萧珩都是心悦于她的。可这一世,不过数面之缘,为何也愿意待她至此?
虞明泽用了五十二步走来,坐在榻上,轻轻靠在了萧珩怀中。
萧珩这会儿不用对抗疼痛,说话也有几分精神:“你都听到了?”
“嗯。”
明泽没有问话,只是静静的,萧珩便知她又钻了牛角尖,在责怪自己。
前世,每每家人亲友离世,她也如此神态。
萧珩叹了口气,心疼道:“明泽,还记得你在鹊楼,自请入我麾下的事吗?”
虞明泽不知他为何提起此事,只点了点头。
萧珩道:“从你设法不做女官,我就猜测你也是重新活过的。鹊楼那日,我越发确信,我们是一样的。”
萧珩演了两年多,隐藏了两年多,这一刻终于能做回完整的自己,暴露出眸底的深情缱绻来。
虞明泽却已经被惊住了。
“明泽,听我说……”萧珩费尽力气,轻轻抚着爱妻的发顶,“我早就知道你是个奇女子,有这世间男子无可比拟的能力品性,无论去到哪里都能过得好。前世,萧仁光若没有你在侧辅佐,他即坐不上帝位,也无法压住那些各怀心思的老臣。”
“可最让我后悔的,便是前世默默退出了储位之争,成全他与你结缘。那日风大雪急,我闯宫进去,却只看到你病死在卧榻上的样子……我,杀了萧仁光……但即便他死了,你的手也一直捂不热,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绝望吗?”
萧珩似乎在笑,听在虞明泽耳中,却宛如字字泣血。
前世的事,她如今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可面前的男人,整整两世,似乎都被困在了那个她死去的大雪夜。
屋檐上的寒冰终于化开,顺着明泽的眼角一滴滴落下来。
没有声息,却叫人瞧着心疼。
萧珩的视线已经有些涣散,只好摸索着帮妻子擦了眼泪,安抚着她。
“你都不知道,睁开眼重来一世,在车骑府再次遇见你,我有多欢喜。”
“明泽,我本也不是长命之人,就让我陪你一遭吧。”
“能够陪你一阵,这短短一生,便知足了。”
熙和二年春,冰雪消融,万物生发。
虞明泽埋首在萧珩冰凉的怀中,终于明白了,无论如何都暖不热一双手的滋味。
第36章
大晋朝的景帝陨落了。
这是一位广施仁义, 敢作敢为的帝王。直至离世前,还特意留下一道遗诏,让臣子们面面相觑, 再度犯难。
他说二圣临朝,共治天下的局面来之不易,朕身死, 天后仍在,诸卿需如信服朕一般去信服天后。
这可叫人犯难。
皇帝的确立了才不满半岁的皇长子萧祈安为太子, 可也在遗诏中说的清清楚楚,要皇太子满十四岁之后再登基亲政。
届时, 天后才有可能退位称一声“太后”。
有人想要提出质疑, 紧跟着第二道遗诏又掏出来——
“命中书令章佟为大相公、卫将军谢西楼为大将军,并列为辅政大臣,直至太子登基之后交还政权。有以下犯上、构陷天后者,予谢西楼先斩后奏的处置权。”
不仅群臣震惊。
老三老五原本还有歪心思,这会儿可全然没了。
大相公章佟虽支持天后执政,但为人一贯公正不阿, 不偏不倚,群臣们跟着他是信得过的。
可这位老相公今年已有七十,在先帝一朝就白发满头, 如今新帝又死了,指不定还能撑个几年。
到时候, 辅政大臣就剩个北府军头子谢西楼, 那还不成了天后的一言堂?
他们不愿信任天后虞明泽,明泽却愿礼贤下士。
她没有太多时间沉浸在悲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