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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完

“……如此一来,不仅能迷惑背后之人,扰乱他们的视线,还能让百姓配合搜查,给他们提供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而不是恼怒玉京的戒严。_小_说·C!M¢S? ¢首?发?实在高招,佩服佩服。”

柳世宗兴致勃勃地说完,余光瞥见长案一侧摆放在水盂旁的镂空松梅紫檀木桌屏,见其诗句与落款,抬手指了一下那屏面,调侃道:“我说,丢宝贝一事儿,不会是棠姑娘给你出的奇招吧?”

谢庭钰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神情落寞地笑了一下,说:“正是。”

柳世宗低头喝了一口温酒。“是了,棠姑娘如今还好吗?那晚你出了事,她深受打击,在屋里空坐到天明,一回到谢府就发烧了。是山燕照顾的她。听山燕说,她昏睡的时候一直在梦里哭。三天左右烧才退了。”

谢庭钰怔怔地看他,如鲠在喉:“有这一回事?”

“是啊。”柳世宗点头,奇怪地看他,“她没跟你说吗?”

“没有……”

谢庭钰的大拇指指腹重重按在手掌里的桃木无事牌面上的刻字,一前一后地摩挲着。

新鲜的刻字,尽管已经做了打磨处理,撇捺折弯钩的位置依旧是带着点锋利的。

温软的指腹按压上去,摩挲中会有一阵阵钝感的轻刺痛意传到心口。

继而演变成更沉重的锥刺之痛。

柳世宗是玉京城里少数几个清楚谢庭钰身体状况的人。

那时谢庭钰的身上除了刀剑伤,还中了暗器上涂抹的毒。庆幸的是救治及时,那毒得到了遏制,且王留青已经给他解了毒。

按理说,他现在的身体情况大有好转,怎么会是现在这副形容消瘦脸色灰白的模样?

柳世宗关心地问道:“莫非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掉?我现在给你叫王留青过来。”

“不必。”谢庭钰虚弱地摆摆手,“我没事。”

“当真?”

谢庭钰一手扶额,遮住自己泛红的眼眶,轻微地点了下头。¢优+品¢小.说_网! ?免·费\阅+读′

柳世宗心中困惑,饮了一杯温酒,又看了一眼那桌屏,突然有一个十分惊骇的想法:“庭钰,你说你丢了件宝贝,原来不是幌子,而是真的?且那件宝贝,不会就是棠姑娘本人吧?”

谢庭钰并不作声,算是默认了。

柳世宗不清楚二人之间的爱恨纠葛,当下还以为是棠惊雨觉得谢庭钰要死了,所以树倒猢狲散,自个儿跑了。

“她既是那种见你伤重就离开的薄情人,你又何必如此念念不忘?”柳世宗颇为不忿道。

“不,不是。是我——”谢庭钰仍单手扶额,语调里带着一点点的哭腔,“是我先对不住她。是我不好。是我让她失望了。我还有很多话没有跟她说清楚。我不能让她就这么走了。”

*

棠惊雨易容成男子模样,伪装自己是江湖浪客的身份,藏身在平康坊里最大的青楼——枕鸳楼。

人迹混杂的场所里,她还是最熟悉青楼。

要离开玉京,光靠易容化形还不够,她还需要路引。

可惜的是,刚给鬼市里最会做路引的人下了定金,那人就被“请”去官府了。

不仅如此,玉京城里任何一个她所知道的,能做路引的人,都被“请”去官府了。

适逢玉京城内戒严,她只能先滞留在青楼里继续住着。

这日,乔装成农妇出门买东西,走累了,她寻了一处茶馆坐下。

茶馆里正热热闹闹地说着玉京城里一件传得沸沸扬扬的逸闻——

“五千两?什么宝贝这么矜贵?”

“五千两算什么,那你是没见过上回在天宝阁拍的一尊弥勒佛翡翠佛像——就巴掌这么大——落槌七千两!”

“听过听过。天宝阁那儿出来的宝贝好是好,可值不值那个钱,啧,大伙还不清楚嘛。”

“要我说,那肯定是惊天动地稀世罕见的宝贝。否则能这么大动干戈挨家挨户地搜查吗?这要能拿去天宝阁,怕是得超过七千两。.k·a¨n¢s·h¨u_j*u+n/.*n+e?t\”

“我觉着也是。要不然这少卿大人能昼思夜想到日日咳血?听说现在谢府里处处挂着白绸,那管家还去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这人怕是……”

“打听到了吗?那宝贝是件什么样的金石玉器?”

“说什么的都有。恐怕是谢府的人担心拿回来的是赝品,只透露那宝贝身上刻了两句诗。”

“什么诗?”

“什么桃李一杯酒,什么江湖孤灯的。”

“真是个笨脑子,这么两句诗都记不住。是‘桃李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

“正是正是。”

…………

热茶溢出茶碗,漫到桌面,再滴到双腿。

直到热茶浸透秋衣烫到皮肤时,棠惊雨才回过神来。

她连忙放下茶壶,取出竹篮里的一块布帕收拾。

不一会儿就收拾干净,她却还拿着湿漉漉的布帕,盯着灌满热茶的茶碗,蓦然落下泪来。

她用左手挡住自己的脸,在喧闹的茶馆里,小声哭骂道:“去死,谁是你的宝贝。”

第45章

莲生差点跟丢棠惊雨。

对方这易容化形的技艺实在精妙, 穿过一条长廊就变成了出街采买的丫鬟模样,混在枕鸳楼的丫鬟堆里,真是火眼金睛也难分辨。

连续翻错三间厢房,莲生终于在第四间更为隐秘的厢房里, 瞧见窗边梳妆桌一侧摆着一只素烧细颈瓶, 瓶中只有一朵含苞待放形态的枯荷, 荷尖插着一小株两三朵紫色的野豌豆花。

如此野趣,必定是她。

莲生悄无声息地跳进屋。

她正在打量屋内四周环境时,披着一件鹤氅松散着长发的棠惊雨从四面曲屏后走出来。

见了莲生略感惊讶, 棠惊雨扯着鹤氅的两侧交叠裹在胸前, 抱着手臂走到红木摇椅前,曲腿躺好后,才开口问道:“怎么发现我的?”

她自觉与四周融合得浑然一体。

莲生答:“茶馆议论时,只有一位农妇奇怪地红了眼眶。”

“啧。”棠惊雨懊恼地捂住额头, “那你这是——”

“跟在姑娘身边, 誓死保护你。”

“你是认真的?”

“是。对于姑娘, 主人只对我下过一个命令:就是让我保护好你。主人予我有再造之恩, 我得报恩。”

“说的真是冠冕堂皇。”棠惊雨好笑地看向莲生, “你是他的人, 我不相信你。”

“我也是你的人。”莲生站在半开的窗前,秋风吹动她的发尾,阳光拉长她的身影, “你们之间的爱恨, 我就跟看戏台上那些扮唱走戏的角儿一样, 怎么也看不懂。但我清楚,芦雪庵的日子,我也很喜欢。”

“我希望姑娘的每一天都能跟在芦雪庵时似的, 自在快乐。”莲生说着,在棠惊雨面前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我觉得主人肯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瞒着不报,不算背叛他。”

棠惊雨静静地看着站在秋日阳光的莲生,过了一会儿,才转过头看向墙面上悬挂着一副牡丹图,感慨道:“他将你教的,倒是好。”

莲生立即接话:“姑娘将主人教的,那才叫好。”

奇妙的一番对话。

棠惊雨轻叹一声,放松身体,完全躺倒在红木摇椅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摇着。

“随便你吧。”棠惊雨如是说。

得此准许,莲生走到圆桌前卸下腰间的短刀,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

水已经凉了。

她喝完,先起身去找炭,接着用火折子点燃红泥炉的黑炭,打算再烧一壶热水。

棠惊雨看着,最终还是没忍住,开口询问莲生关于谢庭钰的近况。

“并非谣传。”莲生拿着一柄小蒲扇轻轻扇着炉子里的炭火,“主人身上除了刀伤还中了毒。吐血是真,半只脚踏进鬼门关也是真。那些跟主人有仇的人,都想借着这个机会让他去死,前来暗杀的刺客一波接一波。”

棠惊雨稍稍坐起来,目光紧紧盯着一脸平淡的莲生:“他要死了,你一点都不伤心?”

“人总是要死的。”莲生往红泥炉里添了一块黑炭,“要伤心,也轮不到我。”

是啊。围绕在少卿大人身边的人有这么多,就是要伤心,也得排好长的队才能领到一个伤心的资格。

棠惊雨慢慢躺回去。

从他人口中听说谢庭钰要死了,和从莲生口中得知他要死了,原来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棠惊雨怔怔地,不知为何先是头皮发麻,而后是四肢,最后是周身发麻。一阵一阵,像是不小心吃了麻药一样,意识还清醒着,身体却难以动弹。

她咬了一下舌尖,清晰的疼痛让身体稍稍苏醒。

她撑着力气翻过身,拉起搭在腿上的羊毛毯,将自己裹着严严实实,然后听到身后的莲生跟说晚膳要吃什么一样稀松平常地问:“姑娘,我们要去送主人最后一程吗?”

“……不用了。要送,也轮不到我送。”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到鬓发里。

与此同时——

黎堂真看了看正堂空地上正在撒黄色纸钱做法事的一群人,穿过长廊,通过重重把守,来到谢庭钰的面前。

“老大,那边做的是什么法事?”黎堂真指了指身后。

“哦,跟上天借命的法事。”

黎堂真“噗嗤”一下笑出声。“真行。越演越真了。”

谢庭钰自动忽略他的话,问他那些案子都查得怎么样了。

黎堂真将手里的箱子搁到一边打开,把里面的卷宗端出来放到长案上。

二人聊了一个时辰。

黎堂真大口喝完一碗热茶,随即说:“上面说让你再‘病重’一些时日。”

谢庭钰风轻云淡地点了一下头。

黎堂真的目光忽然落在长案一侧的镂空松梅紫檀木桌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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