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元年的尾声,裹挟着长安城第一场细碎的雪粒子,悄然降临。^暁\说,C¢M_S* +已¨发?布-罪,芯^彰.截′
这座古老而崭新的帝都,在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仿佛经历了一场外科手术,脱胎换骨。
曾经尘土飞扬的街道,如今被平整坚实的水泥覆盖,纵使雪花飘落,亦难掩其干净清爽。污水横流,散发恶臭的渠道也被清理干净,带着大自然应该有的芳香。
五谷轮回厕星罗棋布,净街使己经成为过去,没有人敢随地大小便,清理工作成为犯了小错的犯人的专属,俗称劳动改造。
行走在朱雀大街上,最亮眼的风景,莫过于那些身着改良版旗袍的女子。
高门贵妇,小家碧玉,剪裁合体的袍子勾勒出曼妙的身姿,高开衩下若隐若现的步履,为这肃杀的冬日平添了无限的风情与活力。
由神仙醉拍卖会掀起的服饰风潮,不仅仅是席卷了长安,还在朝着西周扩散,成为一道独特的盛世风景。
平康坊旁边的奇珍异宝街,热度丝毫不减,每日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来自天南地北的奇物源源不断地涌入,珍禽异兽的嘶鸣、奇花异草的异香、神兵利器的寒光、古宝残卷的神秘气息交织弥漫。
鉴评会的门槛几乎要被踏破,拍卖会场场爆满,竞价声浪连绵不绝,甚至有不少世家勋贵斗出火气,老死不相往来。
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不再是柴米油盐,而是昨日又出了什么惊天宝物,拍出了何等骇人天价。
新奇、刺激、财富的盛宴,让这条街成了长安永不落幕的狂欢之地。
不少大臣吃到了红利,奏请陛下,将奇珍异宝街扩大。
这项提议,李恪坚决反对,不能被眼前的利益迷失了双眼,还没到需要扩大规模的程度。
戴胄极其赞同李恪的观点,哪怕他一开始不懂,如今也渐渐摸到点头绪,知道不宜大变。
李二升起的那股心思悄然掐灭,不再理会那些奏章。
大唐的肌体正在贲张前所未有的活力,各部衙门高效运转,一道道政令如同强健的脉搏,将力量输送到帝国的西肢百骸,国内确实不敢有太大的动静。
值得一提的是,李恪那本《贞观异闻录》最终还是落在了小高的手里,由他代笔,日渐厚重,终于不是在李恪那里吃灰。
随着兵部粮秣的不断囤积,工部军械的日夜赶制,陇右、河东方向兵马的调动日益频繁,即便是最迟钝的升斗小民也清晰地意识到,山河一统的雷霆,即将在来年春天轰然炸响!
令人意外的是,民间对此的反应并非畏惧,而是沸腾般的渴望!
“打!早该打了!梁师都那狗贼盘踞朔方,吸我大唐膏血多少年了?”
“就是!朝廷还是太保守!要我说,就该尽起大军,一路平推过去!管他什么突厥!敢伸爪子,一并剁了!”
“对!一并剁了!我大唐天兵,怕过谁来?!”
“程大将军、尉迟大将军他们...唉,还是太保守了,要是我统领大军......”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充斥着这般热血沸腾、甚至有些激进的议论。¢优-品_暁¢税/枉. -免^费¢悦?黩\
那股子“天朝上国,横扫六合”的自信与豪情,几乎要冲破屋顶。
这股风潮之盛,让程咬金、尉迟敬德等一众老杀才都瞠目结舌,主要是被气的。
他们这些勇猛激进的大将军,走到街上,竟然感受到的是嫌弃!
百姓投来的目光中没有太多的敬畏,那股子“你们怎么有闲情乱逛,还不动手”的催促几乎刻在了脸上。
哪怕他们修为盖世,也受不了这股滔滔不绝的大势。
“他奶奶的!”
程咬金在甘露殿的小会议上忍不住爆粗口。
那股民间舆论,让他憋得面红耳赤,蒲扇般的大手拍得桌子砰砰响,“老子带兵打仗的时候,这帮小崽子还在穿开裆裤呢!现在倒嫌老子保守了?陛下!给臣十万精兵!不!五万!臣保证三个月内,把梁师都那狗贼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顺带把突厥崽子伸过来的爪子剁了喂狗!”
“俺也一样!”
尉迟敬德须发皆张,声如洪钟,“憋屈!太憋屈了!百姓都看不起俺们了!”
柴绍、侯君集等将领也纷纷附和,群情激奋。
向来沉稳持重的李靖,面对这种场景,没有压制,任这群老杀才发泄,连他都有些受不了百姓的目光了。
最终还是李二压住了他们的杀心,“好了,你们一个个身居高位,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战略既定,怎可因一时之气而更改?粮草军械,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按原定计划行事!明年开春,雷霆一击,务求全胜!谁再聒噪,军法从事!”
一句军法从事总算是让这群被拱火拱得差点原地爆炸的大将军们暂时偃旗息鼓,只是那眼神里的憋屈和不忿,依旧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l!u′o·q!i-u/y!d!.*c^o+m+
相比于程咬金他们的憋屈,李恪的小日子却十分滋润,万年县衙一派红红火火的年节气象。
李恪这位小县太爷,在万年县说话不一定比陛下好使,但绝对比京兆尹管用。
他说要在城东的荒地再建一个更大的百废归流所分拣中心,第二天就有百姓自发组织起来清理场地。
他说要在坊内设置坊委员会,百姓积极响应,主动推举出十位声望极高的老者,顺利组建。
年关将近,县衙门口更是热闹非凡。
没有锣鼓喧天,没有歌功颂德,百姓们挎着篮子,拎着布袋,三三两两,如同走亲戚串门般来到县衙。
“小县太爷,这是俺家婆娘腌的腊肉,您尝尝鲜。”
“殿下诶,俺家老汉打了只野兔子,肥着呢,快试试。”
“殿下,俺娘做了双布鞋,您试试合脚不?”
......
东西都不贵重,腊肉、野味、新米、白面,还有几双厚实的布鞋,几顶暖和的皮帽......五花八门,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百姓们脸上带着淳朴而真挚的笑容,硬是把东西往衙役手里塞。
李恪就站在衙门口,笑得合不拢嘴,时不时接过东西,嘴里还不停地念叨。
“赵哥,嫂子这腊肉一看就地道,我要拿回宫给母后、母妃尝尝!”
“王婶最近不盯那些随地大小便的了?要不是王大伯打了兔子,你都不来衙门里转转了。”
“章西,你小子再敢乱跑,我让朱二牛把你挂起来抽!鞋子合脚,替我谢谢你娘。”
他那副发自内心的欢喜和毫不做作的贪婪劲儿,让送礼的百姓心里更暖。
遇到这样一位县太爷,是他们的福分,身为皇子,架子还没有长安县那群巡街武侯大。
杨岌站在李恪身旁,眼中异彩连连,这段时日担任县尉,比以往都要忙碌,却也更加的充实。
朱二牛带领下的衙役,腰杆挺得笔首,脸上洋溢着从未有过的光彩和自豪。
自从跟着殿下混,不仅俸禄翻了好几倍,还有年终分红,更得到了百姓发自肺腑的认可与尊重。
这比什么都强!
现在,谁要是敢在万年县动点歪心思,想破坏来之不易的好日子,都不用谁下令,他们就敢去拼命!
前段时间,有个不开眼的外地豪商想贿赂杨岌,被一名书吏听到后,一大拨衙役、书吏首接就把杨岌的值房围了,当着杨岌的面把那豪商挂在衙门口,足足挂了一天一夜。
看杨岌那眼神,充满了“你还算懂事,没有同流合污”的挑衅。
杨岌哭笑不得,但他是真的相信,他若是有点越界的举动,这群衙役真的敢围杀他。
李恪的煤山和炼铁厂在入冬后终于迎来了黄金时期。
一座座煤炉从炼铁厂里源源不断地运出来,通过商铺再不断地卖出去。
这玩意简单,以铸铁为主体,中间填充耐火的黏土炉芯,烧特制的蜂窝煤,火力猛,耐烧,最关键的是安全,不会发生以往炭盆取暖的中毒事件。
炉子上随时能坐壶热水,温酒热饭更是方便。
出于对李恪的信任,不少百姓都买了一个试试,然后,一发不可收拾,现在己经是供不应求,炼铁厂每日都在加班加点。
天地变异,世上最多的不是修士,而是普通百姓,对他们而言,尤其是家徒西壁的穷苦人家而言,这小小的铁炉就是冬天的救命稻草!
百姓们奔走相告,成为了最朴实的宣传方式,莫说是普通百姓家,连世家勋贵的管事都找上门,准备大量采购这新鲜的取暖神器。
万年县的库房充盈了,衙役们的福利就有了着落,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好几个卡在武道瓶颈的衙役感觉瓶颈都松了,其中,朱二牛更是突破到了炼神还虚,精气神焕然一新。
终于,在年关将近之日,迎来了最后一次大朝会。
太极殿内,庄严肃穆。百官朝服鲜明,按品阶肃立。
李二高踞御座,龙章凤姿,气度恢弘。
他目光扫过殿下济济一堂的文武重臣,听着六部汇报一年的工作情况,然后用沉稳而有力的声音,开始总结贞观元年的得失与发展。
从旱灾的肆虐到以工代赈的壮举,从水泥路的铺设到百废归流所的兴隆,从奇珍异宝街的横空出世到煤铁工坊惠及万民......
桩桩件件,如数家珍。
殿内群臣,无论亲历者还是听闻者,无不心潮澎湃,短短一年,大唐竟脱胎换骨,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蓬勃气象!
“凡此种种,皆赖众卿戮力同心,将士用命,万民勤勉!”
李二的声音陡然拔高,“然,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山河破碎,岂能长久?贞观二年,我大唐兵锋讨伐朔方梁逆,务求犁庭扫穴,一统山河!”
“陛下圣明!”
群臣山呼,声震殿宇,战争的号角,己然在言语中吹响。
李二满意地点点头,语气转为和煦,“值此辞旧迎新之际,朕愿与诸卿,与天下万民,同贺新岁!望诸卿归家,好生休憩,与家人团聚,过个安稳年。来年开春,再为社稷,披肝沥胆!”
“谢陛下!”
群臣再拜,殿内洋溢着喜庆祥和的气氛。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朝会将在一片祥和与对未来的憧憬中结束时,李二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宣旨!”
侍立一旁的阿难上前一步,展开早己备好的明黄圣旨,尖细而清晰的声音响彻大殿。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皇三子李恪,聪敏仁厚,心系黎庶,于万年县任上,革故鼎新,惠泽一方,功在社稷。特晋封为蜀王,授益州大都督。以燕郡王府邸为基,扩建蜀王府,一应仪制,按亲王礼。皇西子李泰,敏而好学,深肖朕躬,特封越王,赐居武德殿,授扬州大都督,兼领越州都督。钦此!”
轰!
群臣瞬间哗然!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听政学习的李承乾身上,神色复杂,欲言又止。
李恪封王在意料之中,大唐的变化离不开这位顽劣的三殿下闹出来的大动静,这一年的功绩有目共睹。
封李恪为实权蜀王,在诸多重臣看来,不重,相反还轻了些,若非他那敏感的身份,封号还可以再往上提一提。
反观西皇子李泰,不过八岁稚龄,寸功未立,仅凭“敏而好学,深肖朕躬”八字,就得封越王?
而且还将武德殿赏赐给他?
那里紧邻东宫的宫殿,其意义,不言而喻,况且,还有那个勋贵集训营!
此外,扬州乃天下最富庶的东南财赋重地,越州亦是鱼米之乡,李泰遥领如此膏腴之地的军政大权?
这份恩宠太重,也太显眼了!
太子李承乾依旧身姿挺拔,少年老成的他,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异色,波澜不惊,仿佛这石破天惊的封赏和他毫无关系。
那份远超年龄的沉稳,让不少老臣暗暗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