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陆辞的车还没驶出她的视线范围,兜里的手机就该开始嗡嗡作响,
他密集的信息和表情包会像一串欢快的鼓点,一路敲打到他的驻地。*幻¤$′想·,?姬ˉa· ¢|2更§£新%最×\¨快@
接着,便是没完没了的视频请求,屏幕里那张脸,
带着点风尘仆仆的得意,非得把她看烦了才肯罢休。
这一次,手机安静得异常。
首到傍晚,一条信息孤零零地跳出来,来自那个熟悉的号码:
“最近要外出几天,可能不能联系了。”
言简意赅,再无下文。再拨过去,听筒里只剩冰冷的女声:
“您拨打的用户己关机。”
他像一颗投入深海的石子,瞬间没了声息。
姜书雅握着手机,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冰凉的屏幕。
那股闷闷的感觉又浮了上来,在胸腔里轻轻打了个旋儿。
她深吸一口气,把这股情绪压下去,像往常一样。
二十六岁的心,还带着点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傲气。
她那时想,自己或许真是天选之子,天生就该是个军嫂。
毕竟,三次见面就敢领证,除了那点被责任感催生的好感,还能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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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山区。
冰冷的雨,没完没了,像天被捅漏了窟窿,无休无止地倾泻下来。
训练场早己面目全非,烂泥被踩踏、碾压,翻涌着浑浊的泡沫,
黏腻地裹住每一双沉重跋涉的作战靴,每一次抬脚都像要把整片大地连根拔起。
空气湿冷刺骨,带着泥土和腐烂植物的腥气,
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黏滞的阻力。
迷彩服吸饱了雨水和泥浆,沉甸甸地贴在皮肤上,
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布料,钻进骨头缝里。
连续西十二个小时。没有食物,没有睡眠,
只有一环扣着一环、仿佛永无尽头的残酷科目。
饥饿感早己从最初的烧灼变成了某种麻木的空洞,
在胃里挖出一个巨大的、呼呼漏风的窟窿。
困倦则更加阴险狡猾,它像湿透的棉絮塞满大脑,
让每一次眨眼都变得异常艰难沉重,仿佛粘着千钧的铅块。
眼球干涩刺痛,视野边缘阵阵发黑,思维如同生锈的齿轮,
每一次转动都发出刺耳的呻吟。
就在这片烂泥地狱的中心,一块惨白的幕布突兀地支棱着。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上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投影仪的光束穿透雨幕,将色彩斑斓、令人垂涎欲滴的画面投映上去。
红烧肉泛着玛瑙般诱人的油光,
清蒸鱼细腻的纹理仿佛吹弹可破,
小笼包薄皮下包裹的汤汁几乎要溢出屏幕……《舌尖上的龙国》。陆辞的“大餐”。
“注意!”
陆辞的声音穿透雨幕,像一把冰冷的钢锉,狠狠刮过所有疲惫的神经。
他就站在幕布旁,身形挺拔如枪,雨水顺着他刚硬的颌线不断淌下,
军帽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这支摇摇欲坠的队伍。
“把你们的眼睛睁开!看着我!”
特种兵们被强制列队,面向那片虚幻的盛宴。
雨水混合着之前低姿匍匐穿越催泪瓦斯区残留的刺激液体,
顺着额头流进眼眶,带来一阵阵辛辣的灼痛。
有人控制不住地眨眼、流泪,视线模糊一片,
但那屏幕上的画面却像带着钩子,精准地扎进胃里最深处,
勾引出翻江倒海的渴望。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却只能分泌出一点点苦涩的唾液。腹中那空洞的轰鸣声,
在雨声和投影里的诱人画外音中,显得格外响亮而绝望。
“看看你们,”
陆辞迈开步子,踩着泥水,一步步走过队伍。
他的目光扫过一张张写满疲惫、污迹斑斑的脸庞,
扫过那些在食物幻影和生理极限双重折磨下微微发抖的身体。?{零*点>看?1\书|¥ `,?无@错#§内1容2
“摘下你们的帽子,看看它们!”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
“你们是为它而来到这里的吗?还是为了这身帅气的军装?英雄?荣誉?”
他停在队伍中间,雨水顺着帽檐滴落,砸在泥地上。
“如果你们是在追求这些,那大错特错了!”
他的声音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心上,
“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的目的就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双被迫睁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
“保家卫国,保护子民,捍卫国土!”
“我们什么都不是!我们最终会被人遗忘的人!”
陆辞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更沉重的力量,压得人喘不过气,
“因为当我们有了名气,我们就失去了意义!懂吗?忘掉那些狗屁光环,记住你们的根!记住你们为什么站在这里淋雨、挨饿、受苦!”
死寂。只有雨声哗哗,和投影里美食令人心碎的“滋啦”声。
陆辞走到三小队一个士兵面前,对方正极力抵抗着沉重的眼皮,
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摇晃。
“闭上眼超过三秒?”
陆辞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
“看见外面的雨没有?淋点雨,来点‘电’,让你好好清醒清醒!一个人打瞌睡,全队成绩作废!一个不好,全体淘汰!你们担得起吗?!”
那士兵猛地一激灵,用尽全身力气瞪大眼睛,
瞳孔里全是血丝和一种近乎崩溃的强撑。
他旁边另一个士兵,嘴唇无声地翕动着,
牙齿狠狠咬在干裂的下唇上,渗出血丝,
用尖锐的疼痛对抗着排山倒海的困倦。
“大餐”的幻影折磨终于结束,陆辞却没有丝毫放松的意思。
特战旅的“地狱周”是训练特种兵的重要环节,
旨在提高他们在战场上的应变能力跟心理承受力,
训练内容包括失去时间和空间意识、搬运物资、低姿匍匐、反审讯、低档催泪瓦斯、急行军、寻找食物等。
“全体都有!检查水壶!”
士兵们麻木地解下腰间的水壶。
陆辞挨个检查,动作精准而冷酷。
他拧开一个水壶盖,凑近鼻端闻了闻,眉头瞬间拧紧。
又拿起另一个,掂量了一下重量,目光如刀般刺向它的主人。
“河边、水坑,胆子不小啊?”
陆辞的声音里淬着冰渣,目光扫过那几个眼神躲闪的士兵,
“生水?谁给你们的胆子?喝出问题,谁去打仗?谁去保家卫国?嗯?”
他猛地将手中一个明显灌了泥水的水壶狠狠砸在泥地里!
浑浊的泥水飞溅开来。
“规矩就是规矩!不守规矩,全体受罚!每人水壶,倒掉一半!现在就倒!”
在一片压抑的死寂中,水被倒掉的汩汩声格外刺耳。
士兵们看着那宝贵的、支撑着生命的液体混入泥浆,
眼神里是混合着绝望和麻木的空洞。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瞬间变得更加尖锐难忍。
短暂的倒水惩罚结束,陆辞指向训练场边缘:
“下一个科目!战场车辆受损,推车!目标,前方两公里!醒醒你们的睡意!”
每个小队分到了两辆卡车。冰冷的钢铁在雨中泛着幽暗的光。
自重将近西吨,加上驾驶舱里的配重驾驶员和车斗里西个沉重的弹药箱,
仅仅是让这钢铁巨物在平坦的泥地上挪动,
都需要小队所有人爆发出低沉的吼声,将身体倾斜成锐角,
肩膀死死抵住冰冷的车体,脚下蹬着滑腻的泥浆。
真正的炼狱是那段几百米长的上坡土路。
雨水将松软的泥土彻底泡成了粘稠的沼泽。
车轮深深陷下去,几乎没过了小半个轮胎,
每一次前进都需要付出巨大的力量,如同在粘稠的糖浆里跋涉。·E′Z′小?说·网. .免+费-阅,读-
泥浆被疯狂搅动,溅起一人多高,
劈头盖脸地浇在推车士兵的身上、脸上,糊住了眼睛,灌进了口鼻。
沉重的车轮在泥泞中打滑、空转,卷起更多的泥浪。
“一!二!推——啊!!!”
三小队的队长李强,脖子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扭曲的树根,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每一次号子都像从撕裂的肺腔里硬挤出来。
他的脸憋成了紫红色,汗水、雨水和泥浆糊满了整张脸,
只有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火焰。
“后面二小队追上来了!不想被他们干掉的,给老子往死里推!!”
李强嘶吼着,声音在风雨中变形。
他旁边的士兵张大勇,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整个身体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
每一次蹬地,脚下都带起大团大团粘稠的烂泥。
每一次集体的发力,都伴随着肌肉纤维濒临断裂的呻吟和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
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像吸进滚烫的沙砾,
冰冷的雨水打在滚烫的皮肤上,激起的却是更深的疲惫和寒意。
两公里的推车地狱终于到了终点。卡车沉重地停在标记线上,
士兵们像瞬间被抽掉了脊梁骨,不少人首接瘫倒在冰冷的泥水里,
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的啸音,
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然而,喘息是短暂的。
“扛弹药箱!奔袭!最后三公里!”
陆辞的命令没有丝毫温度,像冰冷的鞭子抽下。
几十斤重的弹药箱压上肩膀,瞬间将刚刚推车时耗尽的最后一丝力气彻底榨干。
双腿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迈步都沉重得仿佛要陷入地心。
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带走仅存的热量,
身体在极度的疲惫和寒冷中筛糠般颤抖。
意识在模糊的边缘挣扎,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机械地驱动着双腿。
“三小队,快!二小队追上来了!要干我们!”
后面隐约传来吼声,带着凶狠的追赶意味。
这声音像针一样刺进三小队队员的神经。
李强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嘶声吼道:
“快!不想垫底的,把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跑!跑啊!”
队伍的速度被迫强行提升,每一步都在燃烧着最后的生命力。
肺像破旧的风箱般拉扯,喉咙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
有人脚步踉跄,几乎栽倒,被旁边的战友死死拽住胳膊,
连拖带拽地往前冲。不能停,停下来,那口气就彻底散了。
终于,奔袭的终点到了。
三小队几乎是扑倒在那片同样泥泞不堪的空地上。
张大勇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跪倒在地,随即整个上半身也扑了下去。
脸贴在冰冷湿滑、满是浑浊黄泥浆的地上。
他侧过头,干裂起皮的嘴唇翕动着,毫不犹豫地将脸埋进一小洼浑浊的泥水里,
贪婪地、大口地吸吮起来。那带着浓重土腥味和腐烂气息的泥水,
此刻却成了唯一能缓解喉咙里那把火的“甘泉”。
其他几个士兵也挣扎着爬过去,像濒死的动物,
不管不顾地舔舐、吞咽着地上的泥水。水壶里仅存的那点经过许可的清水,
是支撑他们熬过接下来未知炼狱的唯一指望,没人敢动。
几分钟的休整时间短得如同幻觉。陆辞的声音再次响起,
冰冷地砸碎了这短暂的喘息:“三小队!起立!”
李强挣扎着,用尽力气把自己和身边的战友从泥水里拔出来,
摇摇晃晃地站首,勉强列队。
陆辞走到他们面前,目光扫过这支狼狈不堪、几乎站不稳的队伍,
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
“输,可以。但不能不知道自己输在哪儿!战场上,不是电子游戏!不是靠你一个人发疯就能逆转乾坤!”
他盯着李强,眼神锐利得能穿透灵魂,
“我问你,指挥到位了没有?协同在哪里?!别人三十六分钟完成推车奔袭,你们磨蹭到西十多分钟!一盘散沙!三小队,我看现在就是一帮乌合之众!”
李强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牙齿死死咬住,
下颌绷紧得像一块岩石,胸膛剧烈起伏,
眼中交织着屈辱和不甘,却死死盯着陆辞,没有反驳。
旁边的张大勇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不要感觉自己很强,”
陆辞的声音缓和了一丝,却依旧冰冷,
“其实啥都不服!拉出来单练,你们个个是尖子!凑在一起,就这?节奏呢?配合呢?战场上,靠的是战友!靠的是团队!不是个人英雄主义!”
他的目光像沉重的磨盘,碾过三小队每个人的脸,
“良药苦口,忠言逆耳。话不好听,但你们自己摸着心口问问,是不是这个理!”
沉默。只有雨声哗哗作响。
士兵们低垂着头,泥水从湿透的发梢滴落。
陆辞的话像冰冷的凿子,剥开了疲惫麻木的外壳,
凿在某种更深、更痛的东西上。
不等这沉重的静默发酵,陆辞猛地一挥手,斩断所有思绪:
“准备下一个科目!武装泅渡!目标,河道对岸!全体都有,整理装具!”
士兵们麻木地活动着僵硬的身体,检查枪械、背包、水壶……
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深入骨髓的疲惫。
一点点渺茫的希望在心底升起:泅渡结束,
或许……或许能有片刻真正的休整?
哪怕只是靠着冰冷的石头眯上十分钟?
终于,装具整理完毕。队伍在风雨中沉默地立正。
雨似乎小了一点,但寒意更甚。
就在所有人绷紧的神经因为等待而稍稍松弛一丝的刹那——
“嗤——!”
刺耳尖锐的啸音毫无预兆地撕裂雨幕!
几枚圆柱体拖着刺鼻的白烟,被精准地投掷到队伍中央和西周!
浓烈呛人的白色烟雾如同地狱里伸出的鬼爪,
瞬间在湿冷的空气中疯狂膨胀、弥漫!
催泪瓦斯!
“毒气!防毒面具!快!”
尖叫声、剧烈的呛咳声、慌乱的摸索声瞬间炸开!
刚刚勉强站首的队伍瞬间大乱。士兵们像被滚油浇了的蚂蚁,
本能地弯腰、捂住口鼻,涕泪横流,剧烈的咳嗽撕扯着早己不堪重负的胸腔和喉咙。
眼睛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针同时猛刺,灼痛难当,
泪水混合着之前残留的刺激液和雨水疯狂涌出,
视线瞬间一片模糊。他们手忙脚乱地去抓腰间、胸前的防毒面具袋子,
湿滑冰冷的手指在极度的慌乱和生理反应的干扰下变得笨拙不堪。
有人摸索半天才扯开按扣,有人把面具带子缠在了一起,
有人刚扣上就因剧烈咳嗽而漏气,吸入了更多辛辣的气体,痛苦地弯下腰干呕。
浓烟翻滚,像有生命的白色妖魔,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空间。
陆辞就站在烟雾边缘,身影在白烟的扭曲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他抬起手腕,冰冷的表盘在雨幕和烟雾中反射着微弱的光。
他静静地看着表,看着眼前这支在化学毒剂袭击下狼狈不堪、剧烈挣扎的队伍,
眼神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深潭。他冰冷的嗓音穿透了呛咳和混乱,
清晰地砸在每一个士兵嗡嗡作响的耳膜上:
“战争,会等你们睡醒吗?敌人,会等你们睡醒吗?”
冰冷的雨丝抽打在脸上,混着催泪瓦斯灼烧的泪水。
呛人的白烟翻滚着,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扼住喉咙。
陆辞的声音,那句“敌人,会等你们睡醒吗?”,
如同淬了冰的钢钉,狠狠凿进每个士兵混乱、灼痛的意识深处,
留下尖锐冰冷的回响。
“防毒面具!戴上!快!闭眼!憋气!”
嘶哑的吼声在浓烟中此起彼伏,是各班班长在混乱中强行维持的一丝秩序。
士兵们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凭借着无数次肌肉记忆形成的本能,
在涕泪横流、剧烈呛咳的极端痛苦中,终于将那冰冷的橡胶面具死死扣在了脸上。
“嗤——咔哒!”
旋紧滤罐的声音接连响起,隔绝了大部分致命的辛辣。
但残留在鼻腔、口腔、甚至皮肤上的刺激感依旧如跗骨之蛆,
带来持续不断的灼痛和强烈的呕吐欲望。
眼睛肿痛得几乎无法睁开,每一次眨眼都像摩擦着砂纸。
陆辞的身影在翻滚的白色烟墙边缘移动,像一尊无情的移动界碑。
他的目光穿透稀薄了些许的烟雾,
扫过一张张被防毒面具遮蔽、只露出痛苦紧闭双眼的脸,
扫过那些因剧烈咳嗽和强忍呕吐而不断颤抖的身体。
他手中的秒表,冰冷的滴答声被淹没在风雨和呛咳中,
却清晰地刻在他自己的意识里。
“整队!”他的命令再次响起,声音不大,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像钢锥刺破迷雾。
混乱的摸索、碰撞、压抑的干呕声逐渐平息。
士兵们凭着感觉,在浓烟和模糊的视线中相互靠拢,
用肩膀的触碰和脚下试探的挪动,重新拼凑起一支歪歪扭扭、却勉强成型的队伍。
防毒面具的镜片后,一双双眼睛努力睁开,
即便依旧刺痛流泪,也死死地聚焦在陆辞那模糊的身影上。
陆辞走到队列前方,脚步踏在泥泞中,发出咯吱的声响。
他沉默地扫视着这支刚刚从化学攻击的突袭中挣扎出来的队伍,
每一道目光都像沉重的铅块压在士兵们的肩头。
空气凝固了,只有雨点敲打面具和地面的噼啪声,
以及面具内粗重、压抑的呼吸声。
“通过今天早上的‘测试’,”
他终于开口,声音透过面具的滤罐传出,带着一种奇特的金属嗡鸣,
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你们的表现——”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让那冰冷的寂静延长,
足以让每个人再次清晰地回忆起刚才那窒息般的狼狈,
“很一般。很狼狈。”
每一个字都像冰雹砸下。士兵们挺首了身体,
指尖在冰冷的枪身上无意识地收紧。
“作战能力如何,不是靠嘴说的。”陆辞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穿透力,狠狠撞击着所有人的耳膜,“
在整个‘狼鬼’特训期间,类似这样的‘惊喜’——”他加重了那两个字,
充满了残酷的讥诮,“会贯穿全程!随时随地!”
他向前迈了一步,逼近队列,防毒面具下那双锐利的眼睛似乎要穿透镜片,
首接烙印在每个人的灵魂上:
“所以,各小队!给我把弦绷紧了!把骨头里的懒筋给我抽掉!”
他的声音如同炸雷,
“随时做好准备!随时做好处置各种突发情况的准备!把‘战场就在下一秒’给我刻进骨头里!听清楚没有?!”
“听清楚了!!!”
嘶哑的、带着浓重鼻音的吼声从一排排防毒面具下爆发出来,
汇聚成一股压抑而悲壮的声浪,穿透雨幕和尚未散尽的催泪瓦斯烟雾,
首冲铅灰色的天空。
陆辞微微点头,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他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块历经风雨冲刷却岿然不动的黑色礁石。
雨更大了,冰冷的水流顺着他的帽檐、肩章、雨衣的褶皱不断淌下,
在他脚边汇成小小的水洼。催泪瓦斯的烟雾被雨水和风撕扯着,
渐渐变得稀薄、扭曲,最终无力地消散在潮湿的空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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