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年间,淮水边上有个叫渡口村的地方,村里人世世代代靠水吃水,却也最怕这喜怒无常的淮水。_<¨看?>:书{?君??÷ #%?更>?+新?最+×快#那年入秋后连下了半月暴雨,淮水涨得快要漫过堤岸,等水退下去时,河滩上冲上来不少稀奇物件。
最先发现红绣鞋的是村西头的刘婆子。那天她挎着竹篮去河滩捡柴,刚走到老槐树下,就看见芦苇丛里露着一抹红。扒开芦苇一看,竟是双崭新的红绣鞋,鞋面上绣着鸳鸯戏水,针脚细密得像活物,只是鞋帮湿漉漉的,还沾着些黑泥,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这物件看着就金贵。”刘婆子咂着嘴,左右瞅了瞅没人,赶紧把鞋塞进篮子。她家里有个十六岁的女儿叫春燕,正愁没钱做嫁妆,这双鞋要是能穿,倒省了笔开销。
回家路上,同村的王老汉撞见她,瞅见篮子里的红鞋,脸“唰”地白了:“刘婆子,这鞋你也敢捡?淮水边上的东西邪性,尤其是红物件,怕是不吉利。”
刘婆子撇撇嘴:“你个老东西懂啥?说不定是哪家姑娘掉的,我拿回去洗洗给春燕穿,合脚就是缘分。”说罢加快脚步回了家。
到家后,她把鞋泡在盆里搓洗,那黑泥一碰到水就散了,露出底下鲜亮的红缎子。£秒:#章^节\′?小?说¤×t网ˉ \?无μ?·错=内¤<容e}?奇的是,不管怎么拧,鞋里的水总也控不干,摸着总是潮乎乎的,像浸在水里泡了百年。
春燕放学回来,见娘拿着双红绣鞋,眼睛一亮。她脚码不大,试穿时竟分毫不差,像是量着她的脚做的。鞋上的鸳鸯在灯光下像在动,春燕欢喜得舍不得脱,连睡觉时都穿着。
刘婆子夜里起夜,见女儿屋里还亮着灯,推门进去想吹灯,却见炕上是空的,窗户大开着,冷风“呼呼”往里灌。那双红绣鞋好好摆在炕边,鞋里的潮气像是结了层霜。
“春燕?春燕!”刘婆子心里发慌,喊着女儿的名字往河边跑。月光下的河滩空荡荡的,只有淮水“哗哗”地流,哪有半个人影。她疯了似的在芦苇丛里找,脚被石子划破了也不觉疼,最后瘫在发现红绣鞋的老槐树下,哭得撕心裂肺。
第二天,村里人帮着找了一天,连春燕的影子都没见着。倒是有人在河滩上看见那双红绣鞋,正安安稳稳摆在老槐树下,鞋面上的鸳鸯像是换了个姿势,翅膀张开着,像是要飞进水里。-d_q~s?x.s`.`c`o!m!
刘婆子病倒了,不到半月就去了。有人说她是想女儿想疯了,也有人说,是那双红绣鞋勾走了她的魂。
这事过了半年,村里的张屠户家又出事了。张屠户的儿媳妇刚过门,正是爱俏的年纪。那天她去河边洗衣,看见老槐树下的红绣鞋,不知是啥来头,只觉得好看,就捡回去刷洗干净。
她穿上鞋的那天傍晚,天边烧起诡异的红霞,淮水的颜色也变得发暗,像是掺了血。夜里,张屠户听见院里有脚步声,“啪嗒、啪嗒”,踩着水似的。他披衣出去看,就见儿媳妇穿着红绣鞋,首挺挺地往河边走,眼睛瞪得大大的,却没有神采,嘴角还挂着笑。
“你去哪?”张屠户喊了一声,儿媳妇没回头,脚步更快了。他追上去想拉,却见儿媳妇脚下的红绣鞋突然冒出寒气,冻得他手一缩。就这眨眼的功夫,儿媳妇己经走进了水里,波浪一卷,人就没了。
第二天,河滩上又只剩那双红绣鞋,摆在老槐树下,鞋面上的鸳鸯像是沾了水,羽毛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张屠户请来道士,道士围着红绣鞋转了三圈,脸色凝重地说:“这鞋里裹着水鬼的怨魂,是来找替身的。当年怕是有穿这鞋的姑娘溺死在淮水,怨气不散,才借着红鞋勾人。”
道士画了符想烧了鞋,可火苗一碰到鞋就灭了,反倒从鞋里渗出水来,把符纸泡得稀烂。道士叹口气,说这怨魂积得太深,他镇不住,让村里人赶紧搬走。
可祖祖辈辈住在这里,哪能说走就走?没过多久,村里的李秀才家也遭了殃。李秀才的妹妹才十西,夜里偷偷穿上捡来的红绣鞋,第二天就没了踪影,河滩上照样只留着那双鞋。
这下村里炸开了锅,家家户户把年轻女子看得紧,夜里门窗锁得死死的,可还是没用。有户人家的姑娘被锁在屋里,竟硬生生凿穿了后墙,光着脚往河边跑,到了河滩上才穿上那双凭空出现的红绣鞋,一步步走进水里。
不到一年,渡口村的年轻女子去了大半。剩下的人实在扛不住,拖家带口离开了这个恐怖的地方。村里渐渐荒了,只有老槐树还立在河滩上,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像是女人的哭声。
有路过的客商说,夜里经过渡口村,能看见河滩上有个穿红鞋的影子,在水边来回走,脚下的红绣鞋在月光下亮得刺眼。要是有人靠近,那影子就会转过身,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然后红鞋会自己飞到那人脚边,像是在等什么。
后来,有个从京城来的官太太坐船经过淮水,听说了红绣鞋的事,偏不信邪,让船家停在渡口村,亲自去河滩上把鞋捡了回来,说要带回府里烧掉,替百姓除害。
那天夜里,船在河心突然摇晃起来,官太太房里传出尖叫。等船家撞开门,只见窗户大开着,官太太不见了,那双红绣鞋摆在床边,鞋里的水正一点点往外渗,在地板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映出的影子,竟不是人的模样,而是条扭来扭去的水蛇。
船家吓得赶紧把鞋扔回水里,可那鞋像长了眼,又漂回船边,死死挂在船舷上。首到船开出十里地,那抹红色才消失在浪涛里。
从此,再没人敢碰淮水边的红绣鞋。有经验的老船家经过渡口村,都会让船离得远远的,若是夜里行船,还会往水里扔些纸钱,嘴里念叨着:“红鞋归水,莫找替身……”
只是那老槐树下,时常还会摆着一双红绣鞋,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风一吹,鞋面上的鸳鸯像是活了,翅膀扑棱着,仿佛在招呼什么人过来试穿。而淮水深处,不知沉睡着多少穿红鞋的影子,只等着下一个贪心或是好奇的人,把脚伸进那双索命的红绣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