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安平王府行迎亲之礼。
上都城人头攒动,红妆百里。
这也是永嘉帝登基后第一位大婚的皇子,又是皇长子,自然是极尽盛大。
圣上新赐仆从,执灯,护卫近千人同迎亲队伍随行,迎亲车队浩浩荡荡的从安平王府出发,前往定远侯府迎娶安平王正妃。
百姓被层层护卫拦着,挤满了长街。
上都城的百姓也都是从传闻处而知,这位皇长子乃玉人之姿。因他从未在外露过面,所以此刻人们争相向前,皆是为一睹他的风姿。
队伍前走过百十个仙娥似的执灯侍女,身后是御赐的四驾象辂车在禁卫的拥护中缓缓驶来。
风起轿帘,车上的男子远远望之气度不凡。
香车所到之处,百姓声动皇城,高呼万福。
可渐渐地,随着婚车逼近,周边的百姓开始低声私语。
“车上的人是安平王殿下吗?”
“听闻安平王殿下病了多年,身形怎还这般健壮。”
“是啊是啊,你们仔细瞧,殿下脸上还戴着什么东西。”
百姓的声音也越来越杂,片刻后,不知是谁说了句。
“安平王常年药不离手,迎亲这样折腾,他定吃不消,我看车上的人啊,多半是代安平王殿下迎亲的。”
“我看也是……”
车上的人的确不是安平王,正如百姓口中所说,他的身体根本经不起这样大阵仗的迎亲礼。
日前,安平王殿下的亲笔帖送到了定远侯府,信上言道:“岳父在上,婿长嗣身体年久抱恙,恐吉日无法亲赴府上行迎亲之礼。但请岳父体谅,长嗣定选一身份尊重之人,以银具覆面,代为行礼。婿长嗣敬上!”
大啟皇室最尊贵的皇子委身送帖。
定远侯府本为人臣,既得皇子亲书,帖中言辞更是恭敬有度,他这个岳父自然只有答应的份儿。
再言皇长子本体弱,二月初的京都,冰雪方融,正是春寒陡峭之际,若真是他亲自迎亲,中途受了风寒再病倒,最后苦的还是自己家女儿。
定远侯夫妇将书信薛槿看时,薛槿并无过多的反应,只是道:“安平王也未少了三书六礼,他体弱多病,咱们体谅他便是。”
因此二月初二大婚这天,来迎亲的,自然不是安平王本人。
薛槿雀扇掩面,随前来迎亲的男子一同踏上象辂婚车。
自从那日知道王妃这职业算是个体制内,她也就认了。至少吃喝不愁,薪资也不菲。
不过,她听说这包分配的夫君身体不太好,也不知能不能撑到她找到穿回去办法的日子。
不过小薛槿这丫头也是不仗义,那日出来了片刻,就又藏起来了。这不,把试婚服,背规矩这样的麻烦事丢给自己,最累人的还是今日大婚要走的过场,想想这古人的规矩真是繁冗。
为了今日这个迎亲,她半夜就被人唤醒梳妆,头上的冠子重的跟受刑一样。
偏她这个山寨的侯府小姐也记不住这么多繁文缛节,粗手笨脚的。
上婚车时还踩了裙子,得亏旁边的这个‘假新郎’扶了一把,不然可真是要出大丑。
早知要有这一遭,还学什么中医针灸,也用不上,还不如多学学历史,指不定关键时候还能保命。
乐起!
迎亲队有序离开定远侯府。
薛槿左右看了看,见车帘掩着,便顺手一丢,将雀扇扔到腿上,甩了甩有些酸疼的胳膊。
“喂,我不是你夫君。”
“啊?”薛槿吓了一跳,转过头看了半天。
“是小爷我。”这男子又开口。
薛槿点点头反击:“是你,你了不起啊。你就是那病娇王爷帖子中说的所谓身份尊重之人,你脑子被这面具给勒脱水了吧?一点礼数都没有。”
外面锣鼓喧天,根本听不到马车里面的动静。
薛槿怼完,这男子似乎愣了片刻,但眼睛却一直在薛槿身上。
“病娇?为何意?”他问。
这人还跟自己唠上了,薛槿叹了口气,说道:“小友,我好歹是圣上亲赐的安平王正妃,你这样盯着我,还总想着跟我搭讪,不太好吧?”
“搭……什么?”
薛槿眼睛一转,笑眯眯道:“看,以你的智力,连本王妃说的话都接不住,还在这儿丢人现眼,咦……”
“哼”,一旁的男子突然正襟危坐,不满道:“本……我并非你口中所谓‘小友’。再说,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薛槿本来就没睡好,又累有麻烦,原还指望着马车上能休憩一会儿。
岂料这人竟这般嘴碎,心中一下子就有了闷气,便也不打算放过对方:“敢问小郎君,这话怎么说,什么叫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对方开口道:“你身为侯府新嫁小姐,明知我并非安平王,竟还随意拿下掩面的雀扇,这去扇之礼须是拜堂礼成之后才行,难不成定远侯府连这样的礼数都不曾教你?”
“你……”薛槿语塞,她是知道这古人的去扇礼,可这是小薛槿嫁人,又不是她嫁,她守这些虚礼作甚。
何况,说不定哪日她那边催眠中被人叫醒,她就能回家了,谁还管这虚头巴脑的嫁不嫁人。
不过,话说回来,她又何必跟这不认识的小家伙争个输赢。
薛槿干脆转过脸,背对这个人,不咸不淡道:“我堂堂王妃,跟你有什么可争吵的,失了体统。”
“哟,生气了?”
还来!
薛槿抓起扇子挡住脸,懒得看他。
“啧啧啧,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
继续不搭理。
“喂,你这样不行啊,安平王脾气可没我这么好,你要这么牛哄哄的对他,他可是会把你吊起来,三天三夜不给饭吃的。”
薛槿还是不说话。
他突然靠近几寸,拨开扇子,追问道:“喂,你信不信?”
薛槿反手用雀扇打了他一下,拉开些许间距,嫌弃道:“我说你一个大男人话怎么这么多,你无不无聊?”
谁料这人更来劲了,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好像还挺高兴。
“嘿嘿,这就对了嘛!早说这句不就成了,我可是大男人!不是什么小友,以后不许乱喊。”
薛槿极其嫌弃,瞥了他一眼,嘴角动了动。
但对方看得出来,是两个字:蠢货。
他当然不依不饶了,气狠狠道:“你敢骂我!你方才说我小,我还未曾与你计较,你又骂我。”
薛槿觉得,她要不想办法让这人闭嘴,他肯定能一路吵到安平王府去。
薛槿搁下扇子,抬手拨开遮面的金丝穿珠绦穗,抬头看着他,心平气和道:“你说话中气十足,走路步伐稳健,一路上也未见有何身体上的不适。可你声音却沙哑异常,说话急匆一些,声音便扯了长线,想必你虽不知‘变声’这个词,却也知道,但凡男子,十四五六岁时,声音都会这般,而后慢慢恢复,声音变得低沉。依你声音的状况,离真正大男人的声音还远着呢,所以小家伙,你连十六岁都没到,我喊你一声小友,不冤吧?”
薛槿言罢,半晌没有等来对面知人的反唇相讥,她颇有些疑惑,这小子这就安静了。
忽的,原本盯着薛槿的人猛转过身,薛槿差点以为他该不是要动手。
马车刚好停下,这小孩儿手在膝盖上来回搓了两下,还突然变得有些结巴。
他道:“你……放下绦穗,执好雀扇,我……我们到了。”
言罢,先一步窜下马车,好像屁股着火了似的。
这下换薛槿一头雾水,满脸不解,这孩子……又不是女孩子,被揭穿年纪有这么夸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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