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就要远行，庄太后夜里来到昭陵，向皇太极告别，哭得像泪人一样。

过些天就要南迁了，盛京城里一片繁忙，在郑亲王济尔哈朗的指挥下，军兵和百姓来来往往，收拾着搬迁的物品。庄太后派人代皇上拜祭了永陵、福陵，又与顺治皇帝带领群臣拜祭了昭陵，她让顺治和大臣们回城，自己与侍从留在昭陵夜宿，那里皇太极刚刚奉安满了周年，她要与太宗皇帝道别了。

昭陵在盛京以北，距盛京不足五十里，并不依山傍水，而是建于平地之上，四周护以缭墙。从选址到兴建刚刚一年，更衣亭、省牲亭、茶果房、膳房、涤器房等许多地方尚未完工。从下马碑到正红门再到隆恩门，有华表两对，石狮子、石麒麟、石獬豸、石骆驼、石马和石象各一对，那对石马是仿大白和小白而造。后面的隆恩殿、东西配殿、隆恩门、明楼、焚帛亭和地宫等也已建好。昭陵已颇具规模，楼台殿阁，气象轩豁，黄瓦红墙，壮丽辉煌。

夜风清凉，圆璧高挂，月光皎皎，把昭陵照得分外清晰，那银色月光映在陵前的石板上，使人愈发感到清冷孤寂。庄太后静坐在陵墓前，苏麻喇姑远远地侍立着。庄太后抚摸着陵上的墓碑，轻轻地说：“皇上，明天臣妾与临儿就要去燕京了，臣妾还记得皇上多次说过，若得燕京，必要迁都。可惜这一天皇上却没有等到，再也看不见了。临儿现在还小，臣妾其实本不想离开皇上，真怕有什么闪失，我一个人扛不住，又有哪个人知心能商量呢？”说着不由泪水涟涟，伏石悲泣。

苏麻喇姑见太后这样伤感，过来劝慰道：“太后，先帝的心愿马上就能了却了，应该高兴才是。”

太后抬起头，用手擦了擦泪痕，说道：“你不会明白的，我再也不会像你那样该哭就哭该笑就笑了。”

苏麻喇姑心中惑然，问道：“太后，为什么该哭不哭该笑不笑呢？”

太后摸了摸苏麻喇姑的头发，淡淡地说：“我不是说了你不会明白的，你还是不明白的好。”说罢站起身子，苏麻喇姑急忙搀扶。二人离开陵墓，缓缓地向前走，穿过隆恩门，在一对石马面前停下来。

太后望着这对用汉白玉雕成的高大石马，银色的月光洒在马背上，石马竟有了几分细腻和晶莹的感觉，那两匹马头向夜空，仰首嘶鸣，太后似乎听到了战场上的厮杀之声，那马上仿佛有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披坚执锐，在大声呼喝，在开怀长笑……太后的眼睛又潮湿了，泪水滴碎在石墓上，幻化出满天的星月。她面对着石马那宽厚的脊背，任泪水恣意地流淌，心里暗暗地说：“皇上，从此一别，不知道臣妾何时再能回来，汗血马现在已经老了，再也跑不动了，臣妾想你的时候，怎么能及时地赶到你身边呢？盛京到燕京有千里之遥，臣妾此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你还牵挂临儿么？如果牵挂的话，就常托梦给臣妾，也好有个说话的人！”

苏麻喇姑见太后站立多时，默默无声，怕太后太过伤情，就说：“太后、我们回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去燕京呢！”

太后转过脸来说：“夜色还早，不用心急！”

苏麻喇姑见太后脸上泪水莹莹，心中一酸，也落下泪来，哽咽说：“太后，要多保重身体，今后还有好多事要太后料理，万一有什么闪失，奴才如何向皇上交待？”

太后无声地笑了：“我再好好看看这两匹马，看不到皇上，看看它们我心里也算有个着落。你可知道这两匹马的名字？”

苏麻喇姑答道：“奴才知道是先帝最心爱的战马，叫大白、小白。”

太后叹道：“可惜我还不如这两匹马呢？”

“太后何出此言？”

太后幽幽地说：“这两匹马能够永远陪伴皇上，可我明天就要远离这里，今后与皇上天各一方，怎么比得上这两匹马长伴皇上呢！”她轻轻叹了口气，唏嘘不已。

夜深了，月亮渐渐西沉，又被流云掩住，四周暗了下来。庄太后、侍女和陵墓都隐在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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