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亭在电话中问道:“老庆,你别卖关子,那男人是谁?!”
老庆“哈哈”笑道:“也是作家,大诗人彭天飞……”
“哦,原来是他!”
彭天飞在几次诗歌研讨会上都和雨亭一起作为特邀嘉宾,他是北京一家报社的文艺部编辑,比雨亭小5岁,在诗坛上小有名气,已出版3部新诗集,是北京作协理事。他长相一般,但很讨女孩子喜欢,他讨女孩喜欢大概有3个原因,一是有诗名,满足某些女孩崇拜名人的心理。二是深沉,让女孩摸不透他的心思。三是独身,他已离过两次婚,而且两个离婚妻子都在焦灼地等待复婚,期待奇迹出现。他总是有女人,换女人,每追求一个优秀女性,都写不少激动人心撩人心扉的情诗情书,一旦相拥上床,便觉索然无味,又去追求新的优秀女性。雨亭听说,不久前有一个在他所在报社实习的女孩,发狂地爱上了他。这个女孩长相一般,酷爱文学,两个人不久共涉爱河,女孩干脆住在他的家里。过了不久,他厌倦了那个女孩,可是女孩陷得很深,要死要活,不离开他的住房。彭天飞又在追逐一个新的知识女性,那是一个庄严典雅的女画家,他因为为这个女画家采写并发表了一版通讯,重点介绍了女画家的奋斗历程和艺术感悟,女画家深为感动,觉得他文思敏捷,才华横溢,是可爱之人,当时女画家正是独身,如饥似渴的状态,于是跟他云情雨意,共蹈爱河。住在彭天飞家里的女孩听说后,勃然大怒,抄起菜刀,把彭天飞的后背砍了一刀,砍完后,抱住彭天飞痛哭流涕。彭天飞没有报案,跑到医院医治伤口。从此再也不敢回自己的家,或到报社办公室住宿,或到小旅馆度夜。
梦苑怎么会跟这个风流才子搞在一起?
险象环生啊!
结束跟老庆的通话,他立即给梦苑去了电话。
梦苑的手机出现忙音。
一忽儿,雨亭的手机出现梦苑的一则消息:
雨亭:我的手机号已换。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联系了,我将永远记住你!梦苑
雨亭一阵茫然。
他的脑子有些乱。
梦苑果真跟彭天飞在一起。她们两个人都是独身,她想嫁给他,她想结婚,她想有个家,不再漂泊……
她肯定有难言之隐……
他尊重梦苑的选择。
有一个叫章诒和的女作家曾经写过一部书,叫做《往事不再如烟》,实际上是往事如烟!
他失去了梦苑,但是还有雪庵,雪庵到哪儿去了?
雪庵可能又到西藏去了,她笃信佛教,每年都要到拉萨布达拉宫拜佛,而且每年都要到海天佛国普陀山拜佛。在普陀山有一尊高大庄严的观音菩萨立像,背后是汹涌澎湃一望无垠的东海……
他曾经给雪庵写过一首五律藏头诗:
雪落芳心静,庵中琴有声。
快弦读默语,乐在皆从容。
雪庵来无影,去无踪,她是雨亭的精神恋人,红颜知己。每当雨亭遇到凶险之时,她就会飘然而落。
几年前,雨亭的父亲因肺炎住院,这个85岁的老人不愿离开人世,求生的欲望极强,由于医院没有床位,住进了重症监护室;由于老人家吞食十分困难,服用营养液。雨亭和哥哥雨林,姐姐雨雪,妹妹雨萍轮流到医院看护老人。老人的痔疮治好了,由于抵抗力差,免疫能力低,染上了重症监护室里的另外一种顽固的肺炎。尽管使用了多种高级抗生素,但是病情越来越严重,最后转入单间治疗。衰弱的父亲出现幻觉,总是认为雨林在床边守候,经常在睡梦中呼唤雨林的名字。雨亭听了,心里不是滋味,因为他觉得自己承担的更多,整个治疗和护理的工作都是自己主持,老父亲为何青睐于哥哥。雨林家住郊区,往返需要几个小时,比较辛苦,因此雨亭承担了更多的事务。姐姐雨雪年岁较大,已经60岁,工作繁忙。妹妹雨萍刚从国外定居之处匆匆回国,奔波劳顿。雨亭的妻子柳堤也经常到医院帮忙。
这天下午,柳堤正在给公公收拾遗留在身体和病床上的粪便,门开了,雪庵风尘仆仆地出现了。她听说雨亭的父亲重病住院,也从外地赶来探视,当她看到雨亭的妻子柳堤如此贤惠,善良,极为感动,这一幕情景给她留下难忘的印象。
柳堤看到雪庵进来,知道她是丈夫的好朋友,朝她点点头,又继续忙碌着。
雪庵走近病床,接过用过的毛巾,走进卫生间清洗。
雨亭刚才到医生工作室跟医生交流情况,这时走进病房,看到妻子忙碌,雪庵也出现并帮忙,露出感激的神情。
雨亭的父亲在医院里跟疾病顽强斗争了99天,终于合上了双眼。他走得安详,心脏缓慢地停止了跳动。
99天的“十一”晚上,雨亭的哥哥雨林也突然猝死。那天雨亭和雨林一同在姐姐雨雪家度假,妹妹雨萍已返回国外居处。下午姐弟几个有说有笑,谈天说地,聊了一下午。雨林的状态非常好,他比较内向,平时很少说话,可是此时因为忙碌99天,送走老人入土为安,大大地松了一口气。雨亭的妻子柳堤和雨林的儿子雨雷也在一旁入座,品茗尝果。傍晚,雨林和儿子雨雷下象棋,雨亭、柳堤和雨雪一起包水饺。
吃过晚饭,大家各奔东西。
雨亭和柳堤回家,雨林和儿子雨雷去接正在值班的雨林的妻子。
雨雷驾车,雨林走进轿车前和雨亭夫妻招手告别,他灿烂地一笑,然后钻进轿车。
雨雷驾车刚开了五分钟,雨林咳嗽一声,心脏病突发,猝然长逝……
雨林最后的灿烂微笑,雨亭终生难忘……
在中日友好医院急诊室,医生尽了最大的努力,无力回天。
雨亭感到十分悲哀,老父亲在医院苦苦挣扎99天,99天之后哥哥雨林也溘然长逝。
这神秘的99天,两个99天,难道有什么之间联系的悬疑吗?他猛然想起老父亲在病床上总是念叨长子雨林,这难道是父亲的灵魂在召唤雨林去保驾护航?……
他不得其解。
那一年正是哥哥雨林的“本命年”,雨亭在帮雨林换穿祭服时,竟然发现他还穿着红色内裤、红袜子,系着红腰带。
这两种“避邪之物”都难抗命运的安排。
一年之中,连失两位亲人,雨亭悲痛万分,寝食不安。
在八宝山殡仪大厅,金蔷薇文化沙龙许多成员前来为雨林送行,因为雨林也是沙龙的忠实成员。雨林是“文革”期间北京市第一批到内蒙古草原插队的知识青年;他把红卫兵战旗插到中蒙边境,是叱咤风云的知识青年领袖。闻讯赶来的草原老牧民在他的遗体边洒了白酒,祝他一路走好。沙龙骨干、画家少稀夫妇送来鲜花花圈,牧牧、穗子、银铃、飞天、心蕊、夏君、吴娇妮、新颖等人手持一支金蔷薇,轻轻地放在雨林的遗体上……
人生苦短,光阴难寻。逝者西去,音容犹在。
雨亭病了,心悸加剧。
雪庵再一次出现了。
她就像一个白衣天使,回到了古老的北京城。
雪庵就像一个幽灵,好虽然也算是沙龙成员,但是只和雨亭往来,和其他沙龙成员没有什么来往。见到沙龙成员,只是嫣然一笑。每逢参加沙龙聚会,她总是静静地坐在一个角落里,仔细谛听每个人的发言。
活动结束,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她是一个谜。
现在好又邀雨亭来到雍和宫西边的成贤街一家素菜馆会面。
她仔细地询问了雨亭的病情,眼睛涌出了泪水,她说:“雨亭,你不要太伤心了,病是心所生。人,赤条条来到人世,最终也要赤条条离开人世,这是生命的规律。你给那么多人说教,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为什么你就不能跳出来呢?!遇事则迷,旁观者清啊!……”
雨亭静静地听着。
雪庵理了一下头发,又说:“雨亭,我曾经说过,我们的生命是连在一起的。每当你遇到凶险之时,我都有预感,不论我在世界上什么地方,我都有感觉,或心惊肉跳,或坐立不安,前一阵我就耳鸣眼花,于是给你打电话。雨亭,我真的很爱你,这是一种灵魂的撞击和交融!肉体本身就是一具躯壳,性交也只是一种机械动作,非常简单。我何尝不想跟你循环这种简单的动作,但是我有对我细致入微的丈夫,你有柳堤这么优秀的贤妻,我们只能做这种精神上的伴侣……我太对不住你了……”
雨亭说:“雪庵,你不要说了,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是特殊意义上的朋友……”
雪庵飘忽不定,独往独来,她喜欢遨游大江南北,名山大川,道观寺院,拜佛虔诚,求道心诚。这次她破天荒地邀雨亭一起游鸡公山。雨亭知道鸡公山是豫南名山,在信阳郊区,地当楚豫要冲,雄踞三关之间,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是著名的古战场,岳飞、朱元璋、李自成等都曾在这里把关据险。
此时已是盛夏,北京赤日炎炎,鸡公山却是避暑胜地。雨亭和雪庵走进鸡公山,只见山势雄奇青幽,以气压嵩街之势,屹立于江淮之间。奇峰危崖险峻,怪石形态突兀。在林海崖壑之间,瀑布溪泉,随处可见,有的似长龙戏水,有的如银河落天,喷雪吐玉,珠花四溅,景色绚丽壮观。山涧溪流,汇聚而下,遂成飞瀑,冲击岩石,日久成潭,潭溢成河,萦回沟底山间。翠湖流水,明亮如月,清净如镜。与周围的胜景融为一体,构成一幅幅绝妙的湖光水色画卷;云蒸霞蔚,满目青翠。
二人沿着山间小径,登上报晓峰。雨亭望去,只见在群山环抱之中突兀拔起一个巨石,酷似引颈高鸣报晓的雄鸡。
雪庵来过此地,介绍说:“这就是有名的鸡公头,曾有‘春来芳草满鸡头’的诗句,鸡公山由此得名,1934年,当时的河南省主席李培基在峰顶题刻‘报晓峰’三个大字,这个报晓峰由此得名。”
登上报晓峰,雨亭顿感心旷神怡,举目远跳,层峦叠嶂,群山起伏,东西伸展,无边无际。俯视深沟陡坡,如临深渊,令人目眩。九曲河似一条白练左旋右转,穿流越涧;京广铁路在山下贯穿南北,飞驰的列车如条条长龙依山爬行,避暑山庄林木滴绿吐翠,幢幢红楼依山依势,坐落于山岭之中。俯瞰山容,屋舍错落有致,亭台楼阁淹没在云雾缭绕之中,时隐时现。近旁的几株银杏一团蜡黄,闪烁其光。
雪庵高兴地吟了一首诗:
鸡头石在千山里,芳草诗传亦有名。
突起云霄疑健斗,乍惊风雨欲长鸣。
绛冠日晓丹霞拥,绣羽春晴锦树生。
身世百年真一肋,夜深起舞不胜情。
雨亭赞道:“雪庵,你作的诗真是太美了!”
雪庵瞟了他一眼,“这哪里是我作的诗,这是明朝嘉靖年间的户部主事岳东升作的诗,他是信阳人。雨亭,你怎么也沾染了虚捧之风,我可喜欢自然,真实,质朴……”
雨亭听了,脸一红,说:“雨亭才疏学浅,不知此诗。”
雪庵说:“他是一个不知名的诗人,我是从一个小册子上读到的。雨亭,你的旧体诗有功力,你也作一首诗吧。”
雨亭想了想,也吟敢一首诗:
鸡公怡乐心怡然,峰顶登临一百旋。
狮子峰惊千仞立,骆驼山惧一杯寒。
怪石曾锁溶溶月,茶海难留淡淡烟。
望断雄鸡无觅处,下山可喜有雄关。
雪庵笑道:“好诗!鸡公山雄踞武胜关、平靖关、九里关三关之间,战略地位非常重要。山脚下的武胜关是中国历史上九大名山之一,它犹如一把石锁,把大别山和桐柏山锁扣成一体,形成江淮之间绵亘千里的天然屏障。武胜关是关中之关,居中支撑,地势险要。有中州锁钥、楚豫咽喉之称。南宋初年,岳飞曾派大将牛皋镇守这里;唐末农民起义领袖黄巢曾经有夺关之举。”
走近一个茶亭,雪庵说:“鸡公山茶文化历史悠久,信阳毛尖天下闻名,我请你喝信阳毛尖。”
二人拣了座位坐定,一个面容娇好的姑娘为他们沏了一壶信阳毛尖,茶香四溢。
雨亭见这沏茶少女婀娜多姿,质朴自然,面若桃花,酒窝起伏,多看了两眼。
雪庵眉毛一扬,嫣然一笑,“是不是看上信阳姑娘了?信阳出美女,古今闻名。这里不仅是十大避暑胜地之一,也是美女盛产之地。全国出美女的地方,无非是哈尔滨、大连、青岛、天津杨柳青、山西雁北、甘肃天水、广东汕头、重庆、江苏扬州、苏州、无锡,浙江杭州、湘西,殊不知河南信阳也出美女,这里气候湿润,有澴河、沙河、九渡河三条河流,又有桃花溪、静心溪、香茶溪等6条溪流,山清水秀,临近楚地,养育佳人,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才啊!在北京时期,这里来了一个太监总管,带着两个老嬷嬷,为皇帝桃选美女。信阳知府不敢怠慢,急忙差人挑选了当地最漂亮的50个美女,供太监总管挑选,因为只选5人。知府的独生女儿楚楚执意要进皇宫,伺候皇帝。太监总管再三说当职官员之女不得入宫,但是楚楚坚持入宫,太监总管只好带她和另外4名信阳美女到了汴梁,进入皇宫。这时传来皇帝驾崩的讯息。这5名信阳美女吃过山珍海味,被带至一个内室,被太监用白绫勒死,陪刚死的皇帝殉葬。原来太监总管看到皇帝病重,支撑不了几日,便到民间寻找殉葬女子。楚楚年方十六,才华横溢,容貌夺人,可惜香销魂散,她哪里知道是这样一个命运。”
雨亭听了雪庵叙述的这个故事,心里不是滋味,急忙引开话题,说起了茶文化。
雪庵唤过茶女,问:“你叫什么名字?”
“潇潇。”她怯生生地说。
“茶屋开了几年了?”
“3年,是我妈妈开的,她今天下山去了,由我来帮忙。”
“你今年多大了?”
“上高二,正放暑假。”
雪庵又问:“你们这茶是哪棵树上的?”
潇潇回答:“是大滴水瀑布上边的悬崖边上的,那是一棵老茶树,根部长约一米,树高有4米多,大伙儿都说它是信阳毛尖的活化石。”
雪庵对雨亭说:“据考证,茶叶西周入豫,东周入淮,首先在鸡公山种植。柳林的大、小茶沟,至今还有唐宋时期的茶树,距今有一千余年了。鸡公山野茶丛生,很多地名以茶命名,如茶沟、茶村、茶坊等,唐宋遗株有一百多棵,所采茶叶用泉水浸泡而饮,香甜可口……”
潇潇说:“我们的茶就是用山泉泡的,山里人都称为神仙茶。听妈妈讲,在古代这里的茶叶是上贡用的,就是给皇上、太后、贵妃娘娘们喝的。”
雪庵说:“鸡公山的建筑也有特色,蒋介石当年带夫人宋美龄曾经到这里居住过,抗战时期武汉大会战的指挥部就在这山里,日本轰炸机炸不到。这里现存全世界23个国家的100多幢别墅,鼎盛时期达到500多幢,这些别墅依山就势,争奇斗巧,因此鸡公山享有万国建筑博览会之称。你上山时也看到一些别墅,这里的别墅集西方建筑、音乐、绘画、舞蹈、雕塑、园艺、文化等元素汇聚一山,独具欧美风韵,异域风情。建筑有哥特式、罗马式、合掌式、折中式等,依国籍分,有美国式、俄罗斯式、日本式、英国式、德国式、丹麦式、瑞典式、法国式等。”
雨亭说:“我去过江西庐山,这里有庐山的味道。”
雪庵点点头,说:“鸡公山和庐山、莫干山、北戴河又被称为中国四大避暑胜地。有文字可考的历史为北魏的郦道元所著《水经注》,书中称这里为鸡翅山,距今1400多年。有的学者根据《周易》和苗族古歌推测,人祖伏羲生于甘肃成纪,崩于桐柏鸡公山,公元前7707年,这里是伏羲氏逝世之地。鸡公山北面的龙泉寺,山东面的灵山寺也声名远播,楚关三隘,古迹众多,也留下大量的诗文,鸡公山很有文化内涵啊!我一生最喜爱的四个地方,一是西藏,二是敦煌,三是普陀山,四是鸡公山。”
二人喝茶后,告别潇潇,转到后山,只觉溪流缓缓,瀑布喷溅,雨丝朦胧,幽谷凉袭,别有一番天地。
走过一个废弃石桥,雪庵说:“刚才茶水喝多了,我要方便一下。”说着走入一片竹林。
雨亭站住不动了。
雪庵朝他喊道:“你帮我看着点人。”说着蹲下身去……
雨亭隐隐听到一阵淅淅沥沥的水声……
雪庵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裙子,朝他走来。
雪庵拂了一下头发,深情地说:“我特别喜欢在大自然中渲泄,当身体泄出的激流渗入黑色潮湿的土地时,有一种与天地交融的感觉,这种感觉真是太神奇太美妙了!……”
傍晚时分,两个人在一家小饭馆吃了晚饭,吃的是竹笋炒肉丝、山野菜和野兔肉。店主人向他们介绍了附近的旅舍,然后引他们来到后山半山腰一个小旅舍,这个旅舍都是竹子搭建,环境清幽,竹林遮映,远处传来深深的飞泉声。
雨亭要住两间,被雪庵拦住了,她说要一间就够了,互不干扰便是。雨亭只得要了一间二层楼的房间。
房内布置简单,有两个竹床,一张竹桌,一个衣服竹架,左侧有一个四平方米左右的卫生间。
雪庵下了竹楼,一忽儿擒着一瓶竹叶青白酒和一大串巨峰葡萄走进屋来。
雨亭问:“雪庵,你买酒做什么?你不是平时不喝酒吗?”
雪庵把酒和葡萄放在竹桌上,说:“今晚我要破戒……”
她拎着葡萄走进卫生间,拧开水龙头仔细洗了,然后拿到桌子上。
雪庵又出去了,一会儿拿着一个粗粗的红烛和一个打火机走了进来。她把门反锁好,然后把蜡烛点燃了,关掉电灯。
蜡烛的小火苗一闪一烁,屋内升腾起一种庄严浪漫的气氛。
雪庵脱下白色的长裙,又剥脱掉金黄色的乳罩,露出活脱脱的一双小高桩柿子一般的嫩乳,两点红晕时隐时现。
雨亭惊呆了,怔怔地望着她,不知她要做什么。
雪庵默默无语,又从容地脱掉了自己金黄色薄如蝉翼的内裤……
她的洁白如玉的胴体完全暴露在雨亭面前……
雪庵脱得一丝不挂后,走进卫生间洗浴。
“哗哗”的水声让雨亭想入非非……
一忽儿,雪庵赤身裸体,走了出来,然后坐在竹床的床沿。
“雨亭,你也去冲个凉吧……”她柔声说。
雨亭走进卫生间,褪尽衣物,拧开喷头的开关,洗了起来。
水流温热,空气中弥漫着雪庵的体香。雨亭有些陶醉,他拼命地吸吮着……
洗浴后,雨亭准备穿衣服。
雪庵笑吟吟出现在门口。
“雨亭,不用穿了,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雨亭顺从地走出卫生间,只见竹桌前两米之处,床单铺到了地上,一个枕头放在那里。
雨亭不解其意。
雪庵把他带到竹桌前站立,问他:“雨亭,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雨亭茫然地摇了摇头。
雪庵不紧不慢地说:“今天是农历十五,七月半,是农家的传统节日,是敬鬼之日。这一天人们要拜鬼,磕头许愿,吃喝快活,庆其丰收在望,早稻登场;祝愿平安,招福纳福。”
雨亭还是迷惑。
雪庵见他茫然,说道:“你是当代悬疑小说祖师爷,是画锺馗的圣手,人称锺馗王,锺馗是鬼王,他是阎王爷任命的驱魔避邪大将军、鬼王,今天是敬鬼之日,我把你引到鸡公山,这是人祖伏羲氏埋葬之地,我要敬你,祛灾去邪!敬鬼请神,不能有杂物遮掩,否则对神鬼不敬……”说着,雪庵双膝跪地,给雨亭磕了三个头,然后紧闭双目,双掌拱合,口中默念……
雨亭不敢动弹,只是怔怔地望着她……
仪式完毕,雪庵依旧不肯起身,呆立原地。
雨亭不知所措,问她:“仪式完了吗?……”
雪庵睁开双眼,泪如泉涌,说:“雨亭,你抱抱我……”
雨亭缓步走到她的面前,俯下身,抱住了她……
雪庵哭得伤心!竟“嘤嘤”地发出声来。
雨亭一看,有点慌了。
“雪庵,你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感?”
雪庵抽泣道:“雨亭哥哥,我遇到鬼了……”
“鬼?什么鬼?……”
雪庵面容变得严肃起来,叫道:“雨亭,你要真是锺馗,可要帮我打鬼啊!……”
在雨亭的一再催促下,雪庵讲述了原委。
原来雪庵的丈夫骆残阳是当红的影视明星,北京电影学院表演系毕业,上学时因主演一部电影,一炮走红。他是山东人,长得并不英俊,但颇有特点,性格幽默诙谐,很招女孩子青睐。以前她和一个女同学、当代影星相恋,后来发生变故分手。分手以后,他一度比较沉闷。几年后,他在上海黄浦江边一个酒吧喝酒,看到3个地痞在调戏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子,那女子瓜子脸,短发,颇有风韵,身穿天蓝色背带裙,正连连后退。一个光头小伙子正用手摸她的敏感处。骆残阳身高马大,练过八卦掌,他走上前,一拳一个,把那3个地痞打得东倒西歪,落荒而逃。就这样雪庵和骆残阳相识了。雪庵当时正在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上学,她喜欢写诗和散文,毕业后分配到国家话剧院当演员,曾演过十几部电影和话剧。骆残阳的豪爽和侠义,以及他的名人光环,深深地吸引了雪庵,从感恩到生情,从倾慕到怀春,两个人终于走到了一起,建立了家庭。雪庵其实并不热衷于影视事业,她酷爱文学和哲学,喜欢周游世界,流连于名山大川,具有探险精神。她到过南极,和企鹅合影,牵着企鹅在冰地上行走。她去过美国的黄石公园,在五彩缤纷的地穴旁戏水。她去过土耳其的棉花堡,在洁白如玉的山坡上跳舞。她去过日本北海道,尝过新捕捞的帝王蟹。她甚至去过遥远的南非,在太阳浴的海滩上,精赤条条地欣赏汹涌澎湃的大海……她的经历充满了传奇、惊悚和浪漫。她深爱自己的丈夫,崇拜他的勇敢、顽强、聪慧和魄力,他是她的坚强依靠,一想到他,她就激情澎湃,心潮起伏,心旌荡漾。一看到他,她就会依偎到他宽大的怀抱里,闻他身上的汗水味和烟草味。她为了他,拒绝了多少白马王子的疯狂追求,抵御住多少情真意切的诱惑,忍俊住多少红杏出墙的欲望。以致和她深爱的灵魂伴侣雨亭,这个在文坛上频露头角的作家、出版界的一面旗帜,也守身如玉,不敢也不肯越雷池一步……可是如今她的观念变了,她的精神几乎崩溃。因为在她的爱巢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这些变化只有她这种感觉十分灵敏的人才能觉察到。她惊奇地发现:她的家里来了陌生的女人,年轻的女人,美丽的女人,这个女人非常神秘。
她的梳妆盒被人打开过,她的巴黎香水瓶里的香水被人用过,她和骆残阳共用的浴缸里似乎也曾经出现过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在床边发现了不属于她的另外一个女人特有的毛发……
她和骆残阳曾经有过秘密约定:谁也不带任何客人进入他们的居室,因为这是他们的绿色港湾。
她决定破案。
聪明的她布下了陷阱,等待兔子跳进这个她精心挖下的陷阱……
这一天她对骆残阳说,她买了飞机票要到长白山天池旅游,第二天她拉着红色的旅行皮箱上了出租汽车,直奔首都机场。
她乘坐出租汽车没有到达首都机场,绕了几个圈,来到她买的另一套住房,这套住房在亚运村附近。
她简单收拾一下房间,便在那里住下了。这是一套三室两卫的住房,全是木质装饰,由于很久没有人居住,缺少人气,显得有点潮湿。
她拿起手机和骆残阳通电话,说自己在长白山玩得痛快,有长白山集团总裁接待,游览了朝鲜族和满族民族园,在朝鲜族民族园尝到了新鲜的朝鲜泡菜;在满族民族园看到了黑熊和麋鹿……
她第一次和丈夫说谎。
说了这番话后,放下电话,她心悸不安。
第二天夜里,她乘坐出租车奔往和丈夫骆残阳的东直门住地。
她匆匆进入电梯,来到三楼自己的房间门前,她犹豫了一下,听了听,然后毅然掏出钥匙开了房门。
卧房里有动静,她三步并做两步冲进卧房……只见骆残阳和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赤条条扭作一团,大汗淋漓……
气急败坏的雪庵抱起两个人的衣物,冲到窗前,打开窗户,把衣物扔了出去……
骆残阳满脸通红,支支吾吾指着那女子说:“雪庵,你不要生气,她……她是我的学生……我……们,我们只不过是玩一玩……”
那个年轻女子跳下床,跑了出去……
雨亭明白了,面对这个他深爱的女人,一个刚刚受到严重刺激的女人,他确实更加茫然了……
“雨亭,一报还一报,我要跟你做一次……让你永远记住我……”雪庵双手抱住雨亭的脖子,面露哀求之色。
雨亭感到十分难堪。
“雨亭,你难道不爱我吗?!你难道嫌弃我吗?!这决不是乘人之危!……”她声嘶力竭地大声叫道,双腿紧紧缠住了他。
雨亭把雪庵抱上了床,他又做了一回男人。
他从内心里深深爱着这个女人,长期以来他是多么希望和这个女人水乳交融,盼望和她有交股之爱,但是他始终尊重她的选择,做精神上的契交,灵魂上的伴侣。但是如今这一神圣之举来得这么突然,这么仓促,这么匆忙,又这么简单,他全然没有思想准备,以致于疲软无力,失败了。
他感到沮丧。
他多么希望雪庵是全心全意希望他这样做,进入真正的云情雨意的境界,而不是因为此次的“东窗事发”……
雪庵似乎平静一些了,她依偎在雨亭怀里,伸直了长长的双腿。
“雨亭,经过我认真深入的思考,我还是原谅了他,没有离婚;猫啊狗啊,长期生活在一起都有情感,何况人呢?!残阳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他一直深爱着我。他越来越有名了,置身于这鲜花簇拥、美女如云的影视圈中,诱惑太大了。我整日在外旅游,他经常在外排戏,一年和他会面的时间也不多,我也忽略了他一个正常男人生理上的需求……”
她仰起脸,目不转睛地盯着雨亭,问:“刚才你是怎么回事?……”
雨亭脸一红,说:“我和柳堤也很久没做了……”
雪庵低下了头,含情脉脉地说:“以后你还愿意我和你做吗?……”说完这番话,她的脸羞红,一只手不自然地在雨亭的后背上划着。
“愿意……”雨亭亳不犹豫地回答。
“好,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第二天早晨,雨亭和雪庵刚刚起床,雨亭的手机响了。
是梦苑打来的。
她的声音显得非常微弱。
“雨亭,你在哪里?……我不行了……”
雨亭听了,心头一震。
梦苑不是和诗人彭天飞正热恋吗?
难道出了变故?
“你怎么了?!……”他着急地大声质问。
“我吞了安眠药片……”
“什么?你在哪里?我去叫急救……”
“不用,我含在嘴里,还没有吞下去,我很痛苦,我想跳楼,我的男朋友刚才和我分手了……”
雨亭叫道:“我在河南,马上坐火车回京,你一定要等我,千万别胡思乱想,你在家里吗?!……”
“我在家里……”
雨亭匆匆和雪庵告别,搭上火车,赶往北京。
雨亭知道梦苑在北京没有其他亲人,比较近的朋友也只有他一个人。她和沙龙里的朋友虽然相识,但是平时没有过多的来往。
雨亭赶到北京东郊梦苑的住处已经是下午2时,他急促地敲门。
传来“踢踢沓沓”的脚步声,门开了,梦苑头发蓬乱,面容憔悴,消瘦了许多;她仅穿着一条黑色的短裙,赤着双脚。
“雨……亭……”她就像遇到了亲人,扑到雨亭的怀里,嘤嘤地哭泣。
雨亭把门关好,拉着她坐到客厅的沙发上。
“雨亭,我……我太痛苦了!我对不起你,两年前我遇到了彭天飞,他也是独身,当时他给我写了许多情书,情诗……我被感动了,我想,我找到了爱情,两个人都是独身,设想以后会有一个结果。我知道他是一个风流诗人,容易见异思迁,但我想改造他,感动他,找到一个归宿。因此我没有告诉你,当然也担心和你的往来,而影响我和他的交往,因为最后我们要确立一种婚姻关系。开始的时候,他对我也很好,处处照顾我。因为他的家里住着他的实习生,一个偏执的女孩,虽然他与她分手了,但是她倔强地盘踞在他的家里。彭天飞无处可去,于是就住在我家里。我每天给他做饭,每天为他弹钢琴,照顾他的生活,帮助整理她的诗稿。他对我也百般恩爱,甚至给我洗脚,洗内裤。我非常感动,我觉得我找到幸福的生活了,停止了漂泊。我沉浸在他为我写的情诗里……”说到这里,梦苑打开了电脑,用按键翻到彭天飞的诗歌。
“雨亭,你看,这全是他为我写的情诗,多么真挚!多么热烈!我简直飞起来了,我太幸福了!……开始他几乎天天和我做爱,无所不用其极,我太快乐了!可是过了两个多月,他的热情开始消退,高潮过去了,他渐渐地对我冷淡了,做爱的次数从几乎每天一次下降到每周一次,以至每月一次,半年后就形同陌路人,索性没有了。后来我发现他又有了女人,那是在一次外地笔会上遇到的女人,比我岁数小一点,是个研究会的秘书长,长得挺有气质,网上有她的照片……”说着,她在百度搜索网上搜到了那女人的名字,电脑上出现了那女人的照片。
雨亭仔细端详着那个女人,精明,干练,风度翩翩,也是知识女性。
梦苑又说下去,“我在电脑里发现了他写给那个女人的许多情诗,写得如此肉麻,不堪入目……我崩溃了,失眠了……”说到这里,梦苑涌出了热泪,激动得说不下去了。
雨亭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让她喝了几口。
梦苑又说下去,“雨亭,不怕你笑话,有时他竟眼看着我自慰,不动声色……雨亭,你知道我是多么爱他,一想起那些恩恩爱爱的情景,我的心都碎了!我一直孝敬他的父母,他的父亲是一所大学的教授,母亲是工程师,他们都非常喜欢我,都指责他们的儿子无情无义。彭天飞离过两次婚,真是怪事,他的两个离婚的妻子都期待着和他复婚。我也打听了,最近和他相好的那个女人并不想离婚嫁给他,人家不过是找点身体上的补充。人们总是讲,是男人玩弄女性,实际上也有女人玩弄男人。那个女人的丈夫是个局级干部,女儿在美国留学。最近,那个女人强烈要求他必须和我一刀两断,于是他就狠心跟我分手了……”
雨亭对她说:“梦苑,我是真心希望你能找到一个理想的男人,能够和你组成一个家庭,使今后的人生之路精彩;但是你找到彭天飞,确实是失败的选择,因为他是一个不值得你为他付出终生的男人,他有他的优点,也有他的缺点。在情感的问题上,他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这将贯穿他的一生。他就是这样一个人,这就是他的本质,我不否认他的才华,他的学识。因此你选择他做你的丈夫,显然是错误的,此路不通。既然他和你分手,你也不必再惦念他,因为他不值得你去惦念,不值得你爱他,也不值得留恋。他就像一颗流星,一闪即逝。你的生命是你的父母给你的,一个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应该珍惜你的生命,天涯何处无芳草啊!……”
雨亭从宇宙的规律讲到地球的来源,从动植物的出现到人类社会的发展,从两性的情感、婚姻到当代人的价值观,娓娓道来;梦苑听后顿觉解脱了许多。下午3时多天空下起瓢泼大雨,傍晚时两个人打着雨伞到小区的一家餐馆吃饭,都被浇成落汤鸡一般。
吃这晚饭,雨停了,二人回到房间。
梦苑含着眼泪说:“雨亭,是你救了我,要不然我过不了这个坎儿。人,遇事者迷,旁观者清啊!我现在好受多了……”
快到晚上10时,雨亭要赶地铁末班车,和梦苑告别。
雨亭握着梦苑的手,说:“答应我,不要再做傻事了!”
梦苑认真地点点头。
“明天一早我还会来看你……”
雨亭走了。
梦苑感激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夜色之中。
第二天早晨8点多钟,雨亭又一次来到梦苑的家里。他觉得对于失恋的人来说,前3天稳定最重要。
同时,他给梦苑在哈尔滨的姐姐梦楼和哥哥梦雨打了电话,把这里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们,让她们也密切关注梦苑的动向。
梦苑的姐姐梦楼正忙于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业务会议,梦苑的哥哥梦雨不小心摔了一跤,造成右腿骨折,正在休养之中,她们都不能来京照看梦苑,只有通过电话安慰妹妹。她们拜托雨亭抽空多照看梦苑。
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又加上雨亭愁心说教和照料,梦苑似乎平静了一些,脸上有了血色,她起床洗了澡,梳理了一下头发。
雨亭给她带来一幅自己画的锺馗画作,四尺整张,衬纸韩白色,底轴是红木轴。
雨亭向梦苑展开锺馗画作,梦苑猛见画面上的锺馗,身穿朱袍,背负利剑,怒目而视,不禁一惊。
“这是锺老爷吗?”
“正是。”雨亭平静地回答。
“是驱魔避邪大将军,阎王爷封的?”
“对。”
“专门打鬼?”
雨亭点点头。
梦苑叫道:“彭天飞不是恶鬼,不能一剑杀死。”
雨亭笑了,说:“你还盼望他回心转意呀!他是个风流鬼,不断地写诗,不断地恋爱,不断地追求女人,他不会回来了。”
梦苑说:“可是我不希望他死……”
雨亭说:“他是风流鬼,是教育的对象。锺馗本身是避邪的,你这屋里邪气太重,阴气太足,需要挂一个锺馗。”
“好,那挂哪儿呢?”
“挂在客厅,正对着门口;你家里有锤子和钉子吗?”
“有,有一把斧头。”她到一个屋里拿过一把斧头和一颗大铁钉。
雨亭拿过一个木凳,站在木凳上往墙壁上钉了钉子,把锺馗画挂好。
梦苑仔细端详着锺馗画作,说:“锺馗这样子够凶的,横眉竖目,看着挺吓人。”
雨亭笑道:“他的心肠可好了,刚直无私,一团正气,两袖清风!”
梦苑说:“我的另一间屋子里供着观音菩萨,他们不相克吧?”
雨亭说:“自古以来,佛道不分家,道家是中华民族本土宗教,佛家是从尼泊尔、印度传进来的,他们是好朋友。有的寺院也有供奉锺馗的,还有供奉关公的。你看过文学名著《西游记》,太上老君和如来佛祖都是好朋友,太乙真人和南海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都有往来。”
梦苑点点头,然后双膝跪地,在锺馗画作面前磕了三个头,又双手合十,许了两分钟愿。
梦苑对雨亭说:“真是奇怪,我感觉舒服多了,眼睛也不跳了,这个锺馗真是灵验!”
雨亭说:“你屋里残留的邪气也会一扫而光,信则有,不信则无。”
梦苑扭动一下腰肢,“今天中午我请你吃烤鸭,慰劳慰劳你,大恩人,离我家一里多地有个天外天烤鸭店。”
两个人又叙了一会儿,梦苑说:“我的腰有些酸,你会按摩,帮我按一会儿。”
雨亭说:“好吧。”
两个人进了卧室,梦苑伏在床上,头枕着枕头。
雨亭发现床头柜上有一个粗粗的红色残烛,墙壁上有一幅美国当年的电影明星玛丽莲·梦露的裸照,一米高,两尺宽。
雨亭说:“梦露的照片也太大了。”
梦苑笑了笑,“我也有人体艺术照片,你看吗?”
雨亭没有说话。
梦苑翻过身,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找出一部影集,她翻开影集,只见是梦苑的人体艺术照片,有正身、背身、侧身以及赤身骑马、跳舞、游泳、读书、打球等照片,有彩色照片,也有黑白照片。
“你什么时候照的?”
“去年和今年。”
“是照相馆照的?”
“不,是彭天飞照的,他的摄影技术不错。骑马的照片是在门头沟龙门涧照的;跳舞的照片是在黄花岭长城照的;游泳的照片是在密云水库照的;读书的照片是在昌平仙人洞照的,打球的照片是在昌平高尔夫球场照的……我不怕人看,我的美丽的胴体就是要展示给世人看的,这是艺术!”
雨亭说:“你躺好,我的按摩开始了。”
“雨亭,你怎么心事重重?你不愿意我照这么多裸照?”梦苑扭过头问他。
雨亭没有回答。
梦苑说:“等我年老的时候,白发苍苍,骨瘦如柴,我躺在金色池塘边上的一个躺椅上,绕膝的是我的孙子孙女,我翻开这部相集,看到我年轻的风采照人的胴体,这将勾起我多少难忘的回忆呀!回忆你,回忆我的美好岁月,回忆那些斩不断理还乱的许多情愫……我该是多么幸福,多么快乐啊!……”
雨亭学过按摩,他在梦苑后背按照穴位有节奏地按着。
梦苑夸赞道:“雨亭,你的手法不错,指法有力,在穴位上走着。”
雨亭说:“这是在运气,气发于十指指尖,以阳气补阴,这是气韵的流动。”
梦苑说:“我告诉两个小秘密,你可千万要保密……”
“什么秘密?我守口如瓶。”
梦苑说:“当初咱们两个人热恋之时,沙龙里有两个人曾经追求过我。”
“哦,是谁?”
“一个是牧牧,他给我打电话,约我到香山公园爬山,还在电话中说我漂亮,是他一生中最理想的情人。我对他说,我已经是雨亭的情人了。他说,没关系,大哥的粉丝太多,用簸箕也搓不过来,我做你的地下情人。但是我拒绝了他。”
停顿了一会儿,梦苑又说:“其实我对牧牧没有感觉,他有点寒酸,人也长得不错,但是缺少男人的魅力。”
雨亭问:“第二个男人是谁呢?”
梦苑说:“是北京爷老庆。”
“我一猜就有他。”
“老庆真有本事,直接找到我家,我不开门。他就买了一个大花篮放在我家门口,整整7天,他一连买了7只大花篮。我被他的诚心所感动,我想,他也不容易,做不了情人就做朋友吧,外面天又冷,就开门放他进屋了。没想到他来势凶猛,到了晚上十二点也没有走的意思,我有点慌了,想给你打电话,他夺走了我的手机,不让我打。他的劲儿可真大,硬把我的衣服扯破了,又看断了我的乳罩;最后虽然他把我脱光了,但是也没有如愿。最后他灰溜溜地走了。雨亭,你说,人生最大的难堪是什么?尴尬!这简直太尴尬了!”
雨亭说:“江山易改,他本性难移。”
“雨亭,我还告诉你一个秘密,在哈尔滨时,我曾经在一个新闻媒体当记者,有一次随同一个领导到香港招商,我们几个记者负责采访报道。一天晚上,都10点多了,那个领导给我打电话,让我送一份材料到他的房间。我走进他的房间,他满身酒气,上身只穿着一个大背心,下身穿着一个大裤衩,正值酷暑时节。我把材料递到他的手上,他一把牵住我的右手,笑道:‘小梦啊,你好漂亮,知道你离婚了,孤身一人,我们身在异地,一样寂寞,今晚你就别走了……’我说:‘您喝多了吧?我给您倒杯水……’他猛地抱起我,把我摔到床上。我拼命挣扎,他最后还是把我脱光了,但是也没有如愿。我最后抓起衣服,逃了出来。真是一场恶梦!……想起来,挺恶心。后来他见到我,若无其事。真是人生如戏,戏如人生,他可真会演戏……”
雨亭说:“人都有多重性,可能给你的只是一个脸谱,他的内心深处怎么想的,你难以捉摸。有的是主动的,有的是被动的;有的是为了生存,有的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梦苑问:“雨亭,那你是哪种人?”
雨亭笑道:“你说呢?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哎哟,你的手太重,把我揉疼了!”梦苑一骨碌爬了起来。
两个人又回到客厅,梦苑给雨亭削了一个鸭梨,递给雨亭。
雨亭没有接。
梦苑猛然省悟,说:“你还挺迷信,梨,是离开的谐音。好,换个大苹果!”说着,她“滋”的一声在雨亭脸上吻了一下,说:“雨亭,你真好,还舍不得离开我……”
老庆这些天挺忙,牧牧的女儿牧宿梅从中央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想到一家有名的话剧院当赏。为了要正式指标,他特意请夏君吃饭,想让夏君的新婚丈夫帮忙推荐。
老庆知道这年头大学毕业要找到理想的工作,应该送点真货,可是碍于跟夏君多年的交情,他觉得送钱不妥,何况人家吴畏任不一定敢接,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可是又不能一顿饭定乾坤,空手而去。思来想去,他决定送画。老庆手里有一幅沙龙成员、著名画家白伯骅的画作《山鬼》,四尺整张,裸体少女身伴猛虎,卧于山花草丛之中。这幅画是老庆的压箱之作,是他在和弄玉结婚时,白伯骅送给他的贺礼。白伯骅先生今年已70岁,是画坛赫赫有名的人物,中国当代仕女画的权威,是著名绘画大师蒋兆和先生的学生。他的画作要一平尺10万元左右。但是为了牧牧的女儿找工作,老庆为朋友两肋插刀,有枣没枣,先豁它一竿子。当时他求白先生的画,看中了白伯骅的代表作《山鬼》,特别是那个风姿绰约的伴虎女郎,身上披着树叶,似露非露。他特别要求白先生画的那伴虎女郎是裸体女郎,这可使白先生感到为难,他从来不画裸体女人,但是为了满足老庆的要求,他不愿让他大喜之日扫兴,于是做了一点技术处理,在所画的这幅《山鬼》画作中的伴虎女郎私处加了一片树叶。婚礼上白伯骅把这幅画送给老庆夫妇,老庆乐得大嘴都合不上了。如今为了朋友,他决定忍痛割爱。在金蔷薇文化沙龙里,他跟牧牧的关系不一般,因为在重大问题上,牧牧总是坚定地站在他一边,与他保持高度一致。老庆有时手头拮据,牧牧总是慷慨解囊,借钱给他。前年在一家公共舞厅,老庆认识了一个叫李爽的舞伴,丰乳肥臀,妖娆风姿,老庆被她迷住了,很快云情雨意,不久李爽怀孕。老庆一看慌了,有意回避,多日不敢回家,住在牧牧家里。过了半个月,老庆以为风波已过,于是回家。没想到夜半有人敲门,他不想开门,可是铃声不断,无奈开门,只见门前出现李爽和另外一个陌生男人,那男人满脸杀气,气势汹汹。
两个人进了屋;李爽挺着肚子说:“他是我多年相好的,是镇东四。”
那男人说:“小子,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你把我的女人肚子搞大了,时间长了,可就不好打胎了,你说怎么办吧?!”
老庆一听,有点发懵,不知所措。
那男人说:“这样吧,花钱免灾,你拿出10万元,一了百了。”
老庆只好答应,可是他手头没有那么多钱,答应在3天内付清。
那个自称“镇东四”的男人带着李爽离开了他的家。
老庆从窗口看到楼下他们两个人手牵手说说笑笑出了小区的大门口。
“小痞子,哼!屎克郎趴铁轨——假充大冒钉儿!”他恨恨地骂道。
他不敢告诉雨亭,只好求救于牧牧,牧牧欣然答应,带他到中国工商银行储蓄所,取了10万元人民币现金,交给老庆。
有了牧牧的10万元,风波平息。
诚然,老庆也帮过牧牧的忙。
牧牧的女儿牧宿梅上大学二年级时,周末不回家吃晚饭,总是回来很晚,牧牧的妻子芳芳不放心,问女儿何故。女儿告诉她,和同学去歌厅唱歌。因为每周周末都是如此,芳芳心内疑惑,于是告之牧牧。牧牧也觉可疑,于是拜托老庆调查。
老庆在周末下午驾车来到中央戏剧学院门口,等候牧宿梅出来。一忽儿,牧宿梅笑盈盈出了校门,来到胡同东口一辆红色宝马轿车前,敲了敲车窗户,车门开了,她坐入副驾驶座位,轿车向东开去。
“果然是傍大款。”老庆看到这一情形,立刻跟踪追击。
宝马轿车向东一直开到朝阳公园对面的一个豪华小区,老庆也加大马力跟随而入。
轿车在一幢小楼前面停下来,一个披着长发的中年男子和牧宿梅下了轿车一同上楼。
老庆把夏丽轿车停好,也走入楼内。
中年男子和牧宿梅在三楼的一个单元门前停下来,中年男子掏出钥匙开了防盗门,和牧宿梅走了进去。
老庆来到这个单元门前,看到房门虚掩,暗自欢喜,思忖:天助我也。
从门缝中,老庆看到牧宿梅已脱得一丝不挂,在一个长沙发上半卧着,甜甜地笑着。
老庆再也按捺不住,一头撞了进去,直扑到牧宿梅身上……
牧宿梅唬了一跳,定睛一看,正是老庆,不禁叫道:“老庆叔,怎么是你?!……”
长沙发对面,那个中年男子已架好油画画板,右手拿着油画笔,看到老庆撞了进来,目瞪口呆。
原来牧宿梅看到父亲当新闻记者,长年奔波在外,非常辛苦;母亲在一家医院当护士,经常值夜班,挣钱不易。于是找了一个油画家,每周周末晚上当美术模特,挣些钱,减少家里一些经济压力。老庆明白事实真相后,哭笑不得,连忙向中年男子赔不是,急忙出门下楼。
如今牧宿梅中戏表演系毕业,自找分配门路,她曾找到一家剧院的导演,求导演帮忙。导演欣然应诺,但要求一夜情,被牧宿梅拒绝。牧宿梅在上学期间,演过两个电视剧的角色,但是女四号、女五号,没有轰动效应。
白伯骅的这幅《山鬼》画作还真起了作用,夏君猛吹“枕头风”,吴畏仕给那个剧院领导打了电话,推荐牧宿梅到剧院当演员。剧院领导很给面子,经过领导会议讨论,决定让她9月1日到剧院报到。
牧宿梅如愿已偿,牧牧和芳芳夫妻格外高兴,一家三口人在全聚德烤鸭店请老庆吃烤鸭。老庆吃精品烤鸭吃得兴起,走进烤鸭店办公室,看到有书画案,拿起毛笔欣然题词:天下第一鸭老庆
办公室主任看了,哈哈大笑。
老庆不知何故。
牧牧跑过来,看了题词,也不禁大笑。
老庆更是云里雾里,仔细一瞧,不觉脸红。挥笔用墨抹去“老庆”二字。
老庆的第二任妻子汪霞的祭日到了,这天一早他驾车来到怀柔区深山一家墓地,墓地里有汪霞的墓碑,墓地地穴埋葬有汪霞的骨灰盒。
老庆手捧一大束白玫瑰走到墓区门口,才发现来早了,墓区九时开门,现在还差50分钟,他看到旁边有条山间小道,直通山上,于是上山而来。
走了一段山路,前面出现一个宏伟巍峨的寺院,依山递进,背衬蓝天,金碧辉煌。
老庆揉揉眼睛,以为看到了海市蜃楼,或者是个幻觉。
他只知道怀柔有个有名的红螺古寺,竹林掩映,怎么眼前出现这么大的一个寺院。
他沿着石阶向上走,只见山门殿立在眼前,上面写着四个镏金大字:朝阳禅寺
题款是:欧阳中石
他知道欧阳中石是书法大家,曾经当过中国书协副主席,目前仍然健在。
山门殿两侧有一木刻对联,左联是:大千世界;右联是:不二法门。
题款是:宝瑞
老庆心想:这个宝瑞莫非是“文革”手抄木小说《一只绣花鞋》的作者张宝瑞,他是新华社高级记者,知名文学家、书画家和社会活动家。
老庆正在犹疑,忽见寺门内走出一位漂亮尼姑,秀色可餐,手提一个木桶。
她看见老庆,迅疾转身,倏忽不见。
老庆见这尼姑面熟,他拼命追忆,忽地想起一个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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