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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认卷(ZC) 第二十三章 初到英伦

在瓦内萨·贝尔的帮助下,陈小滢踏着伦敦三月的春风又走进了学校,瓦内萨·贝尔还推荐玛乔里·斯特拉奇做她的英语老师。

玛乔里是布鲁姆斯伯里圈内传记作家利顿·斯特拉奇的妹妹,也是一位作家。

瓦内萨·贝尔居住的“查尔斯顿农庄”。早期布鲁姆斯伯里自从朱利安死后,凌叔华便与他的母亲瓦内萨·贝尔开始了书信往来。在那些年里,因了凌叔华的信件往还,不时寄些小礼物给她,冰释了瓦内萨失子的一些痛苦。她深深思念着她的儿子,也对凌叔华报有深情。然而她也有思想顾虑,担心她们的往来会影响到叔华的家庭。凌叔华在旧金山上岸的时候,便去信告诉瓦内萨,不久她和女儿将到英国伦敦。

当时,陈西滢受国民政府委托,出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常驻代表。因巴黎物价昂贵,他难舍几年积蓄买下亚当森街十四号寓所,因而未把家迁往法国,陈西滢只得奔波于巴黎和伦敦之间。

一九四七年一月,瓦内萨到伦敦第一次与凌叔华会面,四天后瓦内萨给凌叔华去信:

你不必为没能与我保持联系而自责——我十分理解。在去年通过书信对你有了深切了解之后,我终于与你见面了,这是很奇怪的感情。我仿佛处于一个虚幻世界中,对自己所有感受到的难以言表。经过这么长时间,如今我已经接受了没有朱利安的生活,并且仍然试图从中获得某些东西——我认为你的出现让我再次感觉到,我是多么需要他。

出于情感驱使和现实需要,凌叔华通过瓦内萨与布鲁姆斯伯里文化圈子保持着联系,适应异域城邦的艰难处境,努力开辟自己未来的生活道路。她写信给瓦内萨,描述那些孤寂的夜晚,瓦内萨以略显淡漠但依旧充满同情的态度,力所能及地去帮助她。

瓦内萨在安排小滢到纽纳姆学院入学的同时,又让凌叔华一起跟玛乔里·斯特拉奇上课学习英语。她又将凌叔华介绍给以译介中国和日本诗歌而闻名的翻译家阿瑟·威利相认识,如此凌叔华也得以不断并拓宽英国文化界的人际关系。

春暖花开的时候,瓦内萨邀请凌叔华去查尔斯顿做客。那里距离伦敦一百多公里,她带上一九二五年徐志摩去英国时那个纪念卷轴,乘火车抵达查尔斯顿。她打开画轴,当二十二年前罗杰·弗莱单色水墨风景画出现时,瓦内萨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凌叔华拿出一本新的纪念册,请瓦内萨和邓肯·格兰特为之作画。朱利安的弟弟昆汀(1910—1996)是英国著名评论家、雕刻家、作家、苏塞克斯大学教授,凌叔华在他做的陶罐上,也为他作了中国画。

在伦敦的第一年,瓦内萨在许多事情上都给予凌叔华很多照顾和帮助:让她到纽纳姆学院上课,去哪里购买画布和支架,如何学习平版印刷,以及如何联系画廊举办画展等。

一九四七年二月五日,瓦内萨鼓励凌叔华在巴黎或美国举行画展,并说,“不要让一时的失败摧折你的信心”。在瓦内萨的指点下,凌叔华在欧洲举办了几次画展。

第一次是一九四九年二月,在伦敦与另外两位女士共同展出了画作。

瓦内萨为这次画展出了不少主意。让她的小儿子昆汀(评论家)为凌叔华写评论,邀请名人为画展揭幕,介绍她在中国的名声。瓦内萨还带朋友来参观画展。八月二十五日,瓦内萨去信鼓励她多展出一些“有关伦敦的画作、瑞士的河流和风景画,尤其是‘日内瓦到蒙特勒’一带的”。

第二次是同年十二月在伦敦纽帮德大街亚当斯画廊举办的个人画展。这次共展出三十七幅作品,售出其中的十一幅。

凌叔华知道,举办一次专业画展,需要听从多方面的建议。这次伍尔夫的丈夫伦纳德·伍尔夫帮她请到了英国桂冠女诗人维塔·萨克维尔·维斯特的儿子本·尼科尔森,又请到了朱利安在剑桥的好友、美术教授、现为伦敦大学考陶德艺术研究院院长安东尼·布兰特,前来观看她的画作。

十二月十三日,瓦内萨去信评价她的画展。在这里她暗示了俄国形式主义者所指出的后现代主义价值观,即“熟悉的事物陌生化”。“我相信人们一定会对一个中国艺术家所看到的伦敦很感兴趣。人们看到过很多的中国风景画,但是却很少在画布上看到自己所熟悉的环境。”

在这之前的六月十八日,凌叔华给伦纳德·伍尔夫写信说,多萝西·伍德曼“对我几幅画特别感兴趣,从某种角度来说,这些画的独创特点有几分类似于音乐。我画了将近七十种不同的兰花(花和叶),形式各异,充分展现了我的想象力”。

开展后,多萝西·伍德曼再次观看了凌叔华的画展。

邓肯·格兰特也有同感。在这次画展上,她评论凌叔华画的阿尔卑斯山,“在欧洲创作的一些小型风景画有种奇特的魅力”。

第三次画展是一九五三年在茨维玛美术馆的展出。

在凌叔华画展手册上介绍说,凌叔华用画笔记录了她在伦敦北郊发现的所谓“东方化”的风景,烟雾中的泰晤士河,苏格兰的湖泊,还有维塔·萨克维尔·维斯特的西辛赫斯特。但是,像安德烈·英洛亚在赛努奇美术馆目录简介中说的那样,她“并没有”刻意去给这些西方风景蒙上一层神秘的东方色彩,而是如实地画了她所看到的一切。这足以证明她的原创性,因为在这些风景中,她发现了千年的经历。

此时,凌叔华又收到巴黎塞努奇美术馆的邀请,经过一番准备后,她于一九五九年在那里举办了第四次画展。安德烈·莫洛亚“给天资聪慧的叔华”展出目录撰写了序言。

这次展览大受欢迎,在巴黎加展了三个月。凌叔华说,一家美国的美术馆也要展出她的作品,哈佛的展览也在洽谈中。

然而,凌叔华想要融入英国社会并非易事。瓦内萨既不能不助,又不能越俎代庖,自有一番苦衷。如一九四七年九月,给她的女儿安吉拉写信,诉说当时的心情:

我为她引荐了一些人,但情况似乎并不妙。威利明显不喜欢她,装出要出国的样子来避开她。老甘伯(玛乔里·斯特拉奇)对她的逞才使性极其厌恶,之所以愿意收她做学生,是因为得从她那里混口饭吃。不过还好,克莱夫(贝尔)喜欢她,邓肯也觉得她不错,我自然也喜欢她——不过,确实很难给她提供一个朋友圈子,那才是她真正想要的,谁都不可能让她一直留在这里。无论如何,我们得考虑一下将来的事。我希望一切都好,而她也可以像从前一样坐在那里画柳树。

在此期间,凌叔华以中国人的方式,买了各种不同的礼物来感谢瓦内萨,作为英国人,对此却感到不习惯,每次送来礼物,瓦内萨都要责备她。

由此看到,在一种新的环境里求生存,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凌叔华来英之前还算是有成就的人,如果是平庸之辈,又没有一技之长,更可想而知了。

一九四九年八月二十五日,地质学家李四光在南海边的伯恩茅斯公寓请了几位朋友,以简朴的仪式,为在英国剑桥留学的独生女儿李林和女婿邹承鲁举行婚礼。

凌叔华一家应邀前往,为李林、邹承鲁新婚送去了礼物。

李四光与陈西滢早年一起留学英国,过从甚密,只是不在一所大学。他们也不是来自同一省份,一个来自湖北,一个来自江苏。李在伯明翰大学学习,获自然科学硕士学位。陈在伦敦大学学习,获博士学位。二人同被蔡元培先生聘请,到北大任教。李四光任地质系教授,后兼京师图书馆副馆长;陈西滢任英语系主任兼教授。

在鲁迅与陈西滢论战中,因薪水多少的问题李四光受到鲁迅的奚落,遂亦参与其中,为陈西滢助战。此外,还有一层关系,李四光的夫人许淑彬原是师大女附中教师,与陈西滢是无锡同乡,曾有人撮合过二人的婚姻。李四光的女儿李林在珞珈山时告诉过陈小滢:“如果他们结了婚,那么就没有你,也就没有我了!”

李四光夫妇是一九四八年八月到达伦敦参加第十八届国际地质学会的。会议结束之后,李四光没有立即回国,同夫人来到伯恩茅斯公寓疗养,观察国内外时局的发展。第二年九月,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的消息传到了欧洲,这时他又接到参加世界维护和平大会的郭沫若从布拉格给他捎来的一封信,请他早日返国。李四光在英国接到这封信,心情十分激动,马上订好了到香港的船票,办好了过路签证。

就在这时,驻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好友陈西滢给他打来电话,说国民党驻英大使郑天锡接到外交部的密令,要李四光公开发表声明,拒绝接受共产党领导的全国政协委员的职务,不然就扣留他送往台湾。

李四光听后,当机立断,拿起一个小皮包,告别夫人许淑彬,只身从伯恩茅斯渡过英吉利海峡,到了法国。第二天国民党驻英使馆果然派人来找李四光,夫人许淑彬对来人说他外出考察去了。过了两个星期,许淑彬收到他从瑞德交界巴塞尔的来信,明白这是让她前去会合。

许淑彬把不便携带的东西,交给凌叔华保管,凌后来设法把这些东西转交给了李四光。

李四光夫妇在巴塞尔买好了从意大利热那亚开往香港的船票,摆脱了国民党驻英使馆的纠缠,终于回到了祖国。

李四光夫妇于一九五〇年五月六日从广州出港,经上海、南京到达北京。

在车站,他们受到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李济深、中国科学院院长郭沫若、副院长陶孟和、竺可桢(陈西滢的妹夫),以及丁燮林、钱昌照、钱端升等人欢迎。晚间,郭沫若设宴招待,李济深、陆定一、胡乔木等出席作陪。周恩来总理前来看望,畅谈近三小时。在六月召开的第一次全国高等教育会上,李四光同其他代表一起受到毛泽东同志接见,还特意向他问候。

早在一九四九年十月,经中央政府第三次委员会通过,李四光被任命为中国科学院副院长,时年六十岁。

一九五二年八月,又被任命为地质部部长。

一九五〇年五月,苏雪林再度赴法,在巴黎东方饭店见到陈西滢时,把她写给凌叔华的信交给他,说瑞士之行后到伦敦看望叔华。

八月十八日,苏雪林从巴黎乘火车到敦刻尔克,然后乘船到英土上岸,傍晚才赶到伦敦凌叔华亚当森街寓所。

凌叔华这天晚上为苏雪林接风,陈家客厅高朋满坐。五年未见,叔华风韵依旧,只是略微胖了一点儿。两位好友在伦敦相见,她们相抱良久,热泪盈眶。她向客人们说:“这就我常常思念的好友苏雪林先生”。

陈西滢幽默地补充:“她是我敬佩的女中男子,好汉作家!”

饭后客人散去,凌叔华与苏雪林同室而寝。久别重逢,她们有说不完的话。

苏雪林说:“抗战胜利后袁昌英回到武大,你去了英伦,我们三个人风流云散,我一直在想,今生怕无缘再相聚了。”

凌叔华说:“聚散离合是人之常情,我不是写信说,一定能够再见面的吗?”

苏雪林说:“那年回到武大,学潮频频发生,我也上了军警抓捕的黑名单。要不是朱君玖给他们说谎,我也就被抓去了。袁昌英先回湖南老家,然后转道广西与杨瑞六会合。后来我和姐姐乘船到了上海,那时南京已经解放,上海也危在旦夕,在高神父的引荐下,便去了香港真理学会编辑《时代学生》杂志。”

凌叔华也说了她这几年的经历。她说:“朝代有更迭,人事有代谢,这是人世大事,也是平常事,见多了就不奇怪了。生存才是最基本的状态。”

两人躺在床上,一直聊到午夜。

在伦敦期间,凌叔华陪苏雪林游览了国立画廊、伦敦塔、维多利亚纪念馆、黎琴公园、书店街等处,选购了一些书籍和研究屈赋的资料。使她最难忘的是参观大英博物馆。它是英国最大的综合性博物馆,位于伦敦的鲁塞尔大街,十八世纪中叶,是由汉斯·斯隆爵士遗赠给国家的私人图书馆及其藏品的基础上发展而成的。内有埃及、希腊、罗马、西亚、欧洲和东方艺术诸馆。其中东方艺术馆陈列着中国大量古代和近代文化艺术珍品,最为名贵的是唐本东晋顾恺之横卷《女史箴图》,画于一千六百年前,是流传下来我国最早的书画作品。另一幅是宋元时代赵孟頫的双马图。画下铜牌注:“帝国作战部遗赠”字样。凌叔华、苏雪林看了很气愤,那不是当年英法联军或八国联军从中国掠夺过来的吗?

剑桥大学是徐志摩二十年代初就读的地方,那里也造就了密尔顿、华滋华斯、拜伦等世界知名度的诗人,是中外作家十分向往的地方。在凌叔华、陈西滢的陪同下,苏雪林去参观了剑桥大学。

剑桥是剑桥郡的首府,位于伦敦北部五十六英里,也是剑桥大学所在地。他们一行从利物浦乘火车,大约一个小时就到了大学城。剑河从城西向东北方流去,身后留下这条碧波荡漾的河水,两岸杨柳依依,紫枫争艳。几十座不同样式的桥梁搭建其上,把两岸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四野绿草如茵,点点番红花、蒲公英点缀其间,焰火一般鲜丽。连绵的树木组成山一样的背景,有序地聚集,多样地组合。哥特式教堂,秉持而立,组成人与神的双重景观。

从十三世纪末创办第一所学院——彼得学院,至今已有三十余所学院。一些学院由英国历史上的国王、王后、主教等建立,因而便以他们的名字来命名。

当他们一行来到国王大街的时候,凌叔华指着皇家学院对苏雪林说:“这是当年徐志摩就读的学院,英国文学史上著名诗人德蒙·瓦勒尔、荷拉斯·瓦尔波尔、罗培特·布洛克就出自这个学院。萧乾也曾在这所学院就读,他是志摩的朋友魏雷和福斯特介绍的。”

陈西滢补充说:“福斯特是英国当今著名作家,一生未婚,与老母生活在一起,一九四五年我与萧乾曾到他家作客。”

苏雪林感叹地说:“这可是座神圣的殿堂,正应了古人‘云来山更佳,云去山如画’的意境”。

三一学院更是一所规模宏大的建筑,她们漫步在这所学院里,凌叔华介绍说:“这所学院建于一五四六年,大科学家牛顿就在这里求学,毕业后又在这里任教三十年,数学是他们的强项,在学院享有独特的地位。大生物学家达尔文也曾是这里的学生。”

苏雪林感叹:“看了人家的学院,不免令人惭愧,我们的国家闭关锁国,军阀混战,要落后人家几个世纪了。”

告别大学城已是傍晚时分,她们领略的不仅是自然风情,更是一种人文的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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