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长公主

霎时，一阵天昏地暗，茫然不知东西，潺潺的晕眩感疯狂般地涌入钟意的脑海中。

炽热的灼烧感在他左手臂上蔓延，深入骨髓，刻入灵魂。

“记得，你要把所有的债还清，不然我会生生世世地跟着你的。”

话毕，钟意便感觉自己的意识清晰无比，像是溺水般挣扎沉浮，所有蓄存的所有记忆如同走马观花般游过，记忆一帧帧的播放，最终停留在那一只恐怖丑恶的鬼脸上。

……

“呕”

一阵干呕的声音显得很突兀，打破了面前的盛景，轻微客套的寒暄声一下子戛然而止，无数双灼灼震惊的视线落在街道对面的钟意身上。

就连身旁的钟鸣等人也一下子愣住了，面色煞白，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连忙搀扶着身形摇摇欲坠的小王爷。

小王爷这是在做什么呀？

更多不怀好意，讽刺偷笑的目光集中在面色苍白的钟意身上，这南澍王府的小王爷是被府里新娶的那一只母老虎给打傻了吗？

竟然敢在这种场合，这样的贵人面前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真是不可理喻。

南澍王府的这父子俩就如民间所传那般，扶不起的烂泥，这南澍王府的根基不败也难，亏得南澍王府还是先帝亲封，给予厚望，现在看来是要让九泉之下的先帝失望了。

“钟意……”一道冷然的闷哼声从秦国公府邸前团团包围的众人中传出，言语戾然，愤怒之极。

“见过长公主。”

钟鸣等人连忙行礼，听着这长公主充满怒气的话语，不由得冷汗爬满后脊，寒气冒起。

“都给本宫走开。”长公主怒目而嗔，繁美华丽的袖袍一挥，便驱散了秦国公门前围观的众人，冷冷地望着对面呆呆愣住的钟意。

也不怪长公主生气，只怪太过巧合。正值长公主红妆素裹，盛装而出之际，钟意一声干呕，不免让人多想他的这一行为是不是在嘲讽这失意已久的长公主。

长公主乃是当今身圣上的亲妹妹，也就是钟意的亲姑姑。但与圣上以及南澍王关系并不亲近，原因无他，与圣上登基时的那一场政变有关。

离镜王朝乃是梁氏与钟氏共同打下的天下。离镜王朝创建之初，钟氏称帝，梁氏掌握军队大权。

直至这一代圣上登基之初，携手大将军许城剿灭梁氏，收回军政大权。

长公主的丈夫便是这梁氏的嫡子，在那一场剿灭中，丈夫被杀，阖府被屠，无尽的厮杀毁了她曾经幸福的家。

心碎的长公主每日里素衣而着，闭门不出，脾气却越发的暴躁。圣上对她心怀愧疚，恩宠无限，所以就算是宫中得宠的皇子王爷也不敢招惹她。

难得今日盛装而出，赴这秦国公府的宴会，又遇上钟意这么一件扫兴的事。

“长公主莫怪，着实是我家小王爷身体尚未完全康复，今日出门前还未食半点食物，这才腹呕。”钟鸣强行镇定下来，替小王爷解释道，得罪了这长公主，以她这睚眦必报的性格，日后指不定会怎么整小王爷。

“哦……”长公主红唇轻启，打量着钟意的模样，一副萎靡不振，受到惊吓的样子，虚弱得像是随时都会晕过去，也便知道钟鸣说的是实话，这钟意倒确实不是针对自己，眉眼中的怒气渐消。

以南澍王府父子俩这窝囊的性子，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来招惹自己。

“钟意，你倒是白活成皇家贵胄，西陇来的世子妃怎么就把你整成这一副模样，丢不丢人!”长公主声音勾魂，尽情嘲讽着钟意，她虽不怎么出门，但京城中发生的大事她还是知道得比较多。

比如自己这窝囊侄子娶了西陇那一头狼的女儿，整日挨揍卧床，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她听到这个消息时，还嘲笑了许久，现在当面嘲笑她这窝囊侄子，心里感觉更舒坦。

“姑姑……”钟意终于缓过神来，看见眼前盛装赴宴的美丽女子恭敬地行礼呼道，但每一个动作都摇摇晃晃像张纸片人一般，摇摇欲坠。

“小王爷，您怎么了？”钟鸣等人看他这虚弱的模样担心得要死，怎么又开始发虚了，今天世子妃可没打小王爷。

难道是前两日的那一顿打还没完全康复？

“无妨。”钟意摆了摆手，失意自己无事。

“钟意在姑姑面前失礼，还望姑姑海涵，饶恕钟意的失礼之举。”钟意对刚刚发生了什么还是有些印象，诚挚地说道，身子都要摔到长公主身前，声音虚弱无比，像是随时都有可能一口气喘不上来昏死过去。

长公主不可否置地点点头，虽然窝囊了一些，但还总知道尊重长辈，万一要是一个不小心，英年早逝，这世子之位若是落到了王府另外两个小崽子头上。

那以皇兄多疑的性子，不还得忌惮死这南澍王府。

“你……”长公主刚想开口，就被一道爽朗的声音打断。

“家兄无意冒犯长公主，还望长公主恕罪。”

一名年轻男子面容英俊，神情恳切，从秦国公府内匆匆赶出，有些急切地说道。

“钟钰，你倒是在这赴宴。”长公主冷漠地说道，眼角的那一抹鲜红渐渐化开，浸染眼眶，渗入眼珠的丝丝纹路之内，显得无比妖异。

一个王府世子要做的事倒全让自己这个弟弟给抢完了，真是有趣至极。

钟意倒是无所谓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比自己晚一天出生的弟弟，心中也是无奈极了，没看到姑姑眼角那一抹鲜红都散开，这表明她心情差到了极点，还一副自以为聪明贤明的样子往枪口上撞，小心烧成灰。

“秦国公府设宴，我南澍王府又与秦国公府教好，自然得来赴宴。”钟钰不卑不亢地说道，举止有端，风度不俗。

俨然一副南澍王府代言人的模样。

任谁看起来都会觉得这钟钰是南澍王府的世子，这虚弱的钟意是某个不得宠的庶子。

现在南澍王府无嫡子，就连世子也是庶出的身份，那另外两位庶出的子弟心思自然就更多了。

都是庶出，凭什么你就能当世子，我就只能当个不起眼的公子，况且这两人背后母族的势力也都极为深厚。

平静的水面下，早已波澜暗起。

“太宰倒是把你教得很好。”长公主笑着说道，眼角的一抹红渐渐地泛起，向钟意招了招手。

这钟钰的母亲乃是太宰庶出的女儿，本就不受宠，便嫁给了南澍王做妾，诞下一名麟儿，深得太宰宠爱。

但如今按照南澍王府的情况，世子无能窝囊，其余两位庶出的子弟却极为德才兼备。

世子之位唾手可得，那为何不在更上一层楼。

太宰府自然对这钟钰重视无比，太宰亲自抚养教导钟钰。

“姑姑。”钟意慢慢地走了过去，轻声呼道。

“什么时候得空了，就把你新娶的世子妃带来，让我瞧瞧。”长公主也没了兴致再入秦国公府赴宴，便遣了前去送礼。

“是，姑姑。”钟意答应道，口头说说没问题，但以许棠卿的性子，应该不喜欢和这些皇族中人相处。

因为有些人真的很讨厌。

“钟钰还没娶妻吧！”长公主笑着说道，边走边说，“我母族中有一侄女，年龄虽说比你大了些，不过看起来倒很是般配。”

“谢谢长公主美意。”钟钰眉眼微舒，恭声说道。

他并非世子，所以无法如钟意那般能直称长公主为姑姑。

长公主的母族乃是清河崔氏，鼎鼎有名的千年名门望族，实力强盛。尽管钟意心中有些意动，希望能娶一位背景深厚的妻子，但还是婉拒，他不能辜负婉妹妹。

“恭送姑姑。”

“恭送长公主。”

看着那一尊奢华的轿撵远去后，钟钰以一种极为严厉，不客气的话语说道，“大哥还待在这里做什么，还想丢脸不成。”

“还不快把大哥带回王府!”

钟鸣等人便想扶着钟意回去。

钟意一把挣脱，直视着眼前凶戾的钟钰，寸步不让地说道，“我才是南澍王府的世子，你在我面前算个什么东西。”

平日里脾气好一些，也就对你们越线的行为退让了。

不过现在越发过分了，不整整这些人，还真当他好欺负。

“这秦国公府的宴会结束了，你可千万不要回府。”钟意笑着特意叮嘱道，无视钟钰满脸阴沉，带着钟鸣等一众侍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