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行庭带着叶棠连夜返回奉城,一路上她一言不发,漂亮的眼睛不复往日光华,眼圈通红。
他脱下披风裹住她单薄的身子,一手搂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叶棠紧紧的拉着他的手,在他手背上留下了月牙形的痕迹。
他们谁也不说话,整个车厢一片寂静,开车的副官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打扰到后座的两人。
途中路过一个小镇,司行庭决定在此休整一晚,明日再出发。
司行庭让人准备了热水给叶棠洗澡。
她坐在浴桶里,乌黑的长发湿漉漉的披散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就这么坐着,直到水一点一点变凉了,全身冰冷,她闭上眼睛,泪珠顺着脸颊滚落到浴桶里,在平静的水面荡起浅浅涟漪,继而消失不见。
“罗云……”
她无声的哭泣着,泪眼朦胧中,仿佛又回到了过去,看到了鲜衣怒马的少年打马而来。
“小丫头,小丫头?”那人饶有兴味地看了她一眼,侧过头对身旁人笑说,“这丫头莫不是被本少爷的绝世容颜所惑,傻了?”
“罗少说的对,这丫头准是看傻了。”身旁的人赶紧附和,恭维之意显而易见。
云昙:“……”
这自恋狂,真是的,没想到她才刚穿越过来,就遇到这么一个奇葩。
“喂喂喂!你那是什么表情!?”
许是云昙嫌弃的表情过于明显,罗云不乐意了。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罗少气宇卓然,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初见便惊为天人。”云昙有一搭没一搭的附和道。
“算你这丫头有眼光。”
……
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应是如此了,他本就是风华绝代之人,若不是为了她,他何至于此。
司行庭一直在门外守着,里面半天没有动静,他有些担心:“阿棠,好了吗?”
叶棠打开门,拿着干毛巾擦着头发,“好了。”
司行庭顺手拿过她手上的毛巾,“我来。”
叶棠坐在梳妆台前,司行庭在给她擦头发。
她看到镜子里的他微微弯着腰,小心翼翼的给她擦着头发,动作轻柔,生怕弄疼她。
不知过了多久,干毛巾也换了好几块,这才擦干头发。
司行庭这才发现叶棠已经睡着了,她手肘搭在桌面上,两手交叉撑着下巴。
他轻轻抱起她,走向床榻,她在他怀中轻轻皱了皱眉,他小心将她放在床上,正要给她盖上被子,她便醒了。
许是刚睡醒,她的眼神有些迷蒙,他给她盖上被子,她伸出手拉住他的手,也不说话,就那么迷迷糊糊的看着他。
司行庭脱下鞋子,外套丢在一边,在叶棠身旁躺下,她挤进他的怀里,抱着他不撒手,像个孩子一样,司行庭哭笑不得,替她掖了掖被角。
“司行庭……”叶棠突然开口叫他。
“嗯?我在。”司行庭以为她已经睡着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叶棠瓮声瓮气地说。
一个关于云昙,关于司炎,关于罗云的故事。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棠给司行庭讲了那个埋没在历史尘埃里的故事,只不过刻意隐瞒了云昙的来历,她也是穿越者。
司行庭在想,他们不一样,他们绝对不会惨淡收场,他们会有一个圆满的结局,他跟司炎不一样,他一定会保护好叶棠,不会让她落到云昙一样的地步。
此时的司行庭并不知道,后来的他,也面临着同样的抉择,那时他才明白司炎的无可奈何。
叶棠也以为,她和司行庭会走到最后,从年少到暮年,从青丝到白发,后来她才明白,原来即使两个人再相爱,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
向来情深,奈何缘浅……
叶棠和司行庭两人一路上走走停停,最后竟是比周淮等人还要晚到两日。
这一路上,两人的关系缓和不少,仿佛之前的隔阂从没有出现过。
回到奉城,司行庭将叶棠送回知衣阁。
往日她一回来,碧玉碧水铁定要跑到门口迎接她,今日却这么安静,叶棠倒有些疑惑。
见叶棠愣在原地,司行庭道:“怎么不进去?”
“走,我陪你进去。”司行庭拉起叶棠的手,唇角噙着一抹笑容。
进门后,前厅也不见人影,他们走到后院,刚跨过垂花门,几把花瓣兜头撒过来,伴随着的还有众人的欢笑声。
“萨普莱斯!”知山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散装英语,发音错到离谱,叶棠都被逗笑了,也懒得纠正他。
“小姐,欢迎回来!”碧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大,“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德叔,碧玉,碧水,封柯,知山,小萤,张定,褚晨,徐枫,俞元落,甚至连司玉深也在,他们笑意盈盈的看着她和司行庭,这一幕成了叶棠脑海中的一副画卷,永远留在了她的记忆中。
她转头看向司行庭,已然明白这一切的都是他安排的,眸中闪着点点泪花,梨涡浅浅,“都一把年纪了,真肉麻。”说着,却反手牵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司行庭不知从哪儿拿出精致的绒布盒子,打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戒指,小小的,漾着柔和温润的光。
周围众人开始起哄,知山清了清嗓子,道:“请问司行庭先生是否愿意娶这位小姐为妻,无论前路如何,都一心一意待她,不离不弃,生死相随,从始至终都无二心?”
“司行庭此生,心里只会有叶棠一人,也只会有叶棠一个妻子。”
他的话掷地有声,如同一道惊雷,在她的心头炸开花。
“那请问叶棠小姐是否愿意嫁与司行庭先生为妻,无论何时,都坚定不移的陪在他的身边,生死相随,不离不弃?”
“我愿意,我会永远陪着你,守护着你,不离,不弃。”
司行庭为叶棠戴上戒指,周围的起哄声更甚,“亲一个!亲一个!”
司行庭微微低头,薄唇印在叶棠眉心,他低声道:“我眼里心里的人从始至终都是你。”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他想告诉她,她不需要她生死相随,他可以死,但他希望她活着,好好的活下去。即使有朝一日他不在了,她也能坚强的活下去。
如果有一天,他战死沙场,他希望他的墓碑上刻着:爱妻,叶棠。
秦家。
叶棠他们那边欢声笑语,郎情妾意,而这边的秦容思却是气愤的砸了满屋子的东西,瓷器碎片溅得到处都是,上好的文房四宝也丢了一地。
她自己的手也被瓷器所伤,殷红的血顺着指尖滴下,落到雪白的瓷片上。可她仿佛感受不到丝毫疼意,跌坐到一旁,一双漂亮的杏眼满是淡漠疏离。
听到脚步声出现,她冷声道:“滚出去。”
“小姐,是奴婢。”来人穿着樱粉色衣裙,做工较其他丫鬟要好的多,这便是秦容思身边的大丫鬟侍书。
侍书本是秦家来到奉城后买的粗使丫鬟,做些洒扫的事,不知怎么的,就被秦容思给看上了,将她调到身边做贴身丫鬟,侍书这名字也是秦容思亲自给她取的。侍书在秦容思跟前很是得脸,也不知她到底有些什么本事,甚至连自小服侍秦容思的香穗都比不过她。
“侍书?”秦容思语气不再像刚刚一样暴虐冰冷,“你来了。”
“小姐这是怎么了?怎的坐在地上,冻坏了身子可不划算。”侍书走上前搀扶起秦容思,她明明早已知道秦容思发这么大脾气的原因,却还假装不知道一样。
秦容思站直身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话直说。”
她秦容思是喜欢聪明懂事的人,但相比起聪明,她更喜欢懂事的人,她最恨人在她面前耍花样。
侍书一个激灵,瞬间醒悟过来,赶紧跪下,“奴婢知错,求小姐饶命。”是她不知天高地厚了,逾矩了。她有些鬼机灵,给秦容思出了不少主意,解决了不少难题,原以为秦容思现在已经离不开她了,便有些自大起来。
“我想李嬷嬷的结局应该不是你想要的吧?”
后背泛起一阵寒意,侍书赶紧磕头求饶,“求小姐饶命!奴婢一时失言!求小姐饶命!”
李嬷嬷是秦容思的奶娘,秦夫人身体不好,秦容思是喝着李嬷嬷的奶长大的,因着这个,秦家人对李嬷嬷很好,从不把她当下人看待。而李嬷嬷呢,一直以来仗着这个,在府里作威作福,这几年越发过分了,竟敢插手秦家生意上的事,公然干涉秦容思,要知道秦家一直是秦容思做主,她怎能容李嬷嬷如此挑衅她,果然没几日,府里便没了李嬷嬷这个人,说是她回山里老家了,可只有侍书知道李嬷嬷其实已经死了,死的很惨,是秦容思让她去找的杀手,也是她去验收结果,付钱的,她至今记得李嬷嬷那双瞪的老大的眼睛。
秦容思就这么看着,一言不发,侍书也啊敢停,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直到额头渗出血,秦容思这才开口:“起来吧,希望不要有下次。”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侍书如蒙大赦,赶紧站起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秦容思的脸色,小声道:“奴婢直到小姐心里不舒服,奴婢有办法。”
“哦?你倒说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