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巡逻队都离开十多分钟了,众人才慢慢稳住了心神,怦怦乱跳的心脏也慢慢恢复了平静。
“我滴个亲娘哎,这么多武器弹药,这要是全给搬出去,得装备多少部队呀!”龚二牛静下心来四处一看,这才发现了一座座小山似的武器弹药,吃惊的小声说着,合不拢的嘴足以塞下个大鸭蛋了。
安雨轩知道龚二牛心里想的是啥,不就是想多搬一点去装备新四军吗?他也想全给搬走,但这可能吗?小鬼子能同意吗?他看着龚二牛压低声音说道:“想什么呢?也不看看这是哪里。……朱东,你去外面做接应,发现异常就打暗号!剩下人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把窗子下的这些弹药顺着窗口往外运!我去布设诡雷。”
“队长,你要干啥?”龚二牛不由一惊。
“炸了它!”安雨轩道。
“炸了多可惜呀!留着我们再偷几次吧。”龚二牛有些舍不得的说道。
“不炸,留着它让小鬼子祸害我们中国人吗?真是的,你以为小鬼子都是傻子呀?还想偷几次呢,就这一次,小鬼子明天见丢失了弹药,准会全城大搜查。”安雨轩严肃的说道。但他还有一个最主要的目的没说,那就是只要炸毁了弹药库,小日本没有弹药补充,他们到时候反戈杀出去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我明白了,队长要炸了这批军火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毁尸灭迹,对不对?”瘦猴朱东连忙插话说道。
“什么毁尸灭迹?用词不当。不过意思一样,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目的就是要毁灭一切证据,让小日本查无可查,气死他们。”安雨轩说着一挥手,“好了,行动!”
瘦猴朱东一听,连忙爬上弹药箱,用手又把铁条给弄弯折向了上方,他把头伸出去看了一下,见外面没有危险,就爬出了窗口,到了仓库外面做接应。两个队员急忙也走了过去,其中一个上了窗户,骑在窗台上就摘下了后背上的绳索做好了传递准备;另一个则在窗户下往上举弹药箱,那个骑在窗台上的队员接过去,用绳子捆好,然后顺着窗口送出窗外用绳索提着往下送,外面的朱东连忙接住,解开绳索,把弹药箱搬到三米外一棵大树的暗影处藏好。就这样,朱东他们三人一箱一箱的转运了起来。
仓库内,安雨明无声无息的走了过来,拽了拽安雨轩的衣袖,向后摆了摆头。安雨轩急忙跟了过去,只见墙角被安雨明撬开的一个大木箱里,几部野战电台静静的摆放在那里,旁边同样一个也被安雨明撬开的箱子里,干电池等辅助设备一应俱全。
悄悄跟着两人走过来的龚二牛兴奋的险些跳了起来,在他眼里,这电台可是好东西啊!有了它,县城里地下党的情报组织与新四军之间的联系,便全部解决了。也不用一个交通站接一个交通站的往上传了;这样情报传递速度快了不说,还比较保险。用交通员传递,只要哪个交通员被鬼子抓获,受不了鬼子的酷刑,那么对地下情报组织的毁灭性打击就是严重的。他想着,连忙低声说道:“队长,我们带一部走吧。”
“你想干什么?”安雨轩说道。他也想带着走,可人手不够,怎么带呀?
“我们……”龚二牛刚一张口就发觉要说漏嘴了,急忙看了一眼正往外转运弹药的队友,改口道:“他们缺少这玩意,传递情报全靠交通员,一个十分有用的情报等传递到时,有时就已经毫无价值了。可是如果有这东西,情报传递就很及时了,将会消灭很多敌人的。”
当时没有信息化这么一说,可安雨明心中明白信息化的重要性,他听着就点了点头,转而对安雨轩说道:“队长,我看还是带上吧,他们以后肯定有用。”
“好吧,要带就给他们带上两部吧。”安雨轩一听安雨明称呼自己为队长,就知道安雨明是以下属的身份郑重其事地对自己说的,他知道安雨明心思缜密,比他想得深想得远,也只好同意了。在他心里,带一部是带,带两部也是带,谁叫自己欠共产党一条命呢,给他们弄两部电台也算是报恩了,虽然比不上一条人命值钱,但也能使他内心深处好过一点了。
安雨明和龚二牛一人拿了一部电台和辅助设备走向了窗口,安雨轩则扛了两箱炮弹走到仓库正中央,他打开炮弹箱的箱盖,然后又扛来一箱手雷,借着外面的光亮就改装起了炮弹和手雷,然后把改装过的手雷放置在一个个炸点上,就开始拴绊线。绊发装置全部布设好后,只等着鬼子开门触发了。
做完了一切,安雨轩看着自己的杰作,刚想拍拍手上的尘土,突然想到这是在狼窝里,急忙停止了这个随意的动作,扭头放眼一看,窗户下的弹药不知什么时候全都被转运出去了,安雨明他们早已出去到了军火库外面,仓库里面就剩他一个人了。
他不知道进来的人都出去了没有,又不敢大声招呼,更不敢随意乱走动,因为要是触发了绊线装置,那他顿时就成为灰烬了。他用尽目力,在能看得见的过道里用目光扫了一眼,确信再没有一个人时,他才顺着队员们用武器箱子码放的架子攀爬上了窗台,然后钻了出去,一手钩住窗沿,将身子贴在墙上,一手把窗户上的铁条又给捋直复原,这才慢慢滑落到了地面。
夜色笼罩着县城里的一切,静谧中带着几分压抑,远处偶尔传出的几声犬吠,给这个县城平添了几分祥和。安雨轩拍了拍夜行服上的灰土,放眼一看,安雨明他们五人走的一个都不剩了,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刚要迈步,就听见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从北墙角那儿走了过来,他悚然一惊:是鬼子巡逻队!
安雨轩只觉汗毛竖起,脊梁骨发冷,退路已然被堵。根本不给他考虑的时间,面对困境,最好的办法就是赶快躲避,他知道自己没得选择,抬头看看三米开外的那棵大树,再回头看看前面鬼子巡逻兵走过来的装备仓库墙角,他算是豁出去了,脚下猛然用力,捕食的猎豹一般冲向了那棵大树,猛然纵身一跃,身体腾空而起,脚尖踩中大树躯干伸出的一处树枝,身体借力腾起,嗖的一下拔高了两米有余,双手一攀,稳稳的抓住了上面一处大树杈,双臂屈臂较力,身体轻飘飘的翻上了大树杈。
有道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安雨轩的行动快如闪电,转过装备仓库墙拐角的鬼子巡逻队根本没有发现什么情况。安雨轩爬上有浓密树叶遮盖的大树杈后,一动不动的静伏在树杈上,仿佛抓耗子的狸猫一般,黑白分明的双眸微眯成一条缝,避免露出精光在黑夜中被鬼子感觉到那就糟了。他灰黑色的夜行服更是将身形掩蔽在了浓密的树叶中,如果鬼子不爬上树到了眼前的话,是很难发现他的行踪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本能的把后背上的南部冲锋枪挪到了称手处,又迅速掏出驳壳枪,轻轻打开保险,暗自戒备了起来。
老衙门东面的发电机被电线短路烧毁,鬼子已然对整个大院子加强了守卫。院中灯火通明,巡逻队增加了不止四五处,全都荷枪实弹的,整个老衙门大院里透着一股肃杀的气息,浓烈而凝重。
顺着仓库后墙走过来的好像仍旧是先前的那个鬼子巡逻队,共计十一个人,也是全副武装,领头的鬼子这次竟然还牵着条牛犊般壮实的大狼犬。安雨轩定睛一看,最后面的一个鬼子兵还扛着一架短木梯,不用问,这伙鬼子是来重新钉窗户的。安雨轩的脑中一下闪出了一个念头:好险!再迟个一分多种就被堵仓库里了!幸亏没把鬼子的对话放在心上,要是真相信鬼子明天来钉窗户,心里一放松,不紧不慢的,哪里还能有命在?
鬼子巡逻队走到了被他复原了的窗户下,最后面的鬼子兵急忙扛着梯子走过来并把梯子架好,另一个鬼子兵拿着一个铁榔头就顺着木梯承托脚手板的横杆一阶一阶的爬了上去,开始用手电筒在仓库里照射了起来。安雨轩一下精神高度紧张了起来,小鬼子兵要是发现异常,一声高呼,门口的鬼子兵只要一开门,整个军火库就会被炸上半天,包括他自己在内将会皮骨无存。
安雨轩紧紧的趴在树杈上观察着,脸色凝重,虽然心悸万分,但他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一动也不敢动的贴树趴着,生怕轻微的一点声响惊动了下面的狼犬,那么他照样完蛋。殊不知大黑天的狗不是用眼睛看的,而是用鼻子嗅出生人气息的。鬼子这条大狼狗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其实早就发现他了,之所以很安静,没有狂吠一声,那是因为他跟鬼子们同吃同住了半年时间,身上已经有了日本人特有的气息,加上鬼子的暗哨经常在树上藏身,那狼狗怕是司空见惯了,就认为他是鬼子暗哨了,所以就懒得理他了。
安雨轩心里却受着煎熬,默默祈盼着鬼子兵千万不要发现什么疑点。也许是他的祈盼感动了上天,鬼子兵用手电筒照着看了一会儿,好像也没发现什么,关闭了手电筒后,把手电筒朝腰间一别,然后从衣兜里掏出铁钉,叮叮咚咚的就敲打了起来。
“丫的,贼的营生也不好做啊!担惊受怕不说,还得受煎熬。”切切实实地做了一回“贼”,不由让安雨轩心里感叹了起来。
安雨轩知道自己不能大意,稍有不慎就万劫不复,他就像长在了树上了一般,静等着鬼子钉好窗户赶快离开。
十多分钟后,鬼子兵才慢条斯理的下了梯子,安雨轩却感觉到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谢天谢地,总算是钉完了;只见那鬼子军曹长举着手电筒挨个又查看了一下窗户,留下一个鬼子兵,并对鬼子兵指了指他安雨轩藏身的大树,然后才牵着大狼狗带着其他巡逻的鬼子满意的离开了。
明显的,鬼子军曹留下这个鬼子兵是想隐身在树上做暗哨的,这个鬼子等一众鬼子兵走了后,就把步枪往身上一背,然后走到树下手脚并用的往树上攀爬了起来,眼看就要爬上大树杈了,突然伸出一只大手死死卡住了他的脖子。鬼子兵顿觉一番窒息的感觉袭来,喊又喊不出来,双手急忙松开抓住的树枝,就想抬起手来掰开那只卡住他脖子的大手以使自己脱困,可他悬空的身体就跟上了吊一样,怎么可能抬起双臂来呢,挣扎了没几下,就一命呜呼了。
不用问,那只突然伸出的大手肯定是安宇轩的。见鬼子兵停止了挣扎,安雨轩就单臂用力把鬼子兵提到了树上来,在树杈上放置好鬼子兵的尸体后,他活动了一下身子,让快要僵硬了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看着鬼子兵的尸体,双眉紧锁,眼眸跳动着深邃的光芒,沉思了一会儿,就猜到鬼子有可能亦在其他主要地点派了暗哨,自己接下来得万分小心才行呀。拿定主意后,他就悄悄滑下了大树,半蹲在树下,四下里扫视了一眼,见没有鬼子伏兵,就弓着腰朝院墙的西北墙角方向小心摸了过去。
在夜色掩护下,安雨轩藏身黑暗之中,快速向前推进,一个虎冲过了条五六米宽的开阔带,隐身在阴暗角落,等了一会儿,鬼子的两个巡逻分队交叉而过,鬼子走远后,他蹑手蹑脚的顺着墙边朝前面摸去。
几分钟后,安雨轩灵巧的又穿过一条开阔带,弓着腰往前走了一小段,忽然看到北墙角不远处的黑暗角落里好像有人影晃动,他心想鬼子果真在主要地方派了暗哨,便警惕的扑倒在地,定睛查看了起来;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徐徐微风吹过,墙角那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安雨轩脸色一沉,眉头锁的更紧了,是不是刚才上树的那个鬼子暗哨让自己过于紧张了?看什么都像是人影?但是在这个漆黑的夜晚,墙角那里安静并不是好事,因为按时间计算,安雨明他们五人这会功夫应该往上吊弹药才对,可墙头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安雨轩心中一紧,手脚并用,朝前爬了五六米,在这个位置,他能更清楚的看到墙角的情况,隐约中,他发现阴暗墙角好像真的有人,但天太黑,他也不确定;但在他心里却十分肯定鬼子派有暗哨。
情况很诡异,安雨轩不敢乱动,情况不明,也不敢打出暗号来召唤手下队员,只能耐心的趴在地上观察着,不把情况摸清楚,贸然过去,如果是鬼子暗哨,那他就是去送死了。田中一夫将狙击的经验传授给他,狙击手和被猎杀目标最根本的区别就在于谁能更好的伪装潜伏,更好的隐蔽,更能不动声色的进行猎杀。所以比潜伏不动对他来说,那就是小菜一碟。
过了没多久,鬼子在东边换好了一台发电机,还重新拉了电线,那架灭了的探照灯又工作了起来,开始前后左右的扫照着,将这座古老的衙门给照得通亮,漆黑如墨的房屋渐渐都变得清晰了起来,能见度大增,院子里阴暗角落也变得亮堂了许多,墙角处两个全副武装的鬼子暗哨进入了安雨轩的眼中。
任务失败了?难道二哥他们被抓了?安雨轩不由脸色一沉,一抹骇人的杀气在他森冷的眼眸中划过,盒子枪立马就瞄了过去,但他很快就收敛了这份杀气。因为现在情况不明,他是来偷东西的,不是来抢东西的。就是这一收敛倒也救了他一命,让他没有步入危险之中。
随着探照灯灯光扫照了过来,安雨轩扭头一看另外一侧,墙脚也潜伏着两个鬼子兵,冰冷的枪口正对着他这个方向,背靠墙壁,神情冷漠非常。他刚才要是忍不住冲动开了枪,接着送命的就是他了,这不由的让他后怕了起来,心中默念着:“好险!好险!”
探照灯的灯光照着墙角停留了大约十秒钟,安雨轩定睛一看,他特意顺着墙角放下来的飞爪绳索不见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安雨轩暗自心惊,看看周围,树木草丛的还不少,既然小鬼子已经有了准备,恐怕其他地方也埋伏着不少同样的暗哨,这分明就是个大陷阱,跳进去想不死都难。安雨轩看看四周修剪的很整齐的树丛,并没有发现埋伏,不由惊疑起来,难道鬼子故意让他们摸进来,然后来个水桶里捉鱼?各个击破?可进来时也没发现鬼子布有暗哨呀!这应该是发电机烧了后,鬼子临时增加的暗哨,目的就是加强武器装备库的防卫。
这一刻,安雨轩有些后悔起来,应该多带些人来就好了,再不济,放着那么多的弹药和武器也能杀出去,可世上就没有后悔药卖,在探照灯的余光下,身后不远处的树丛中,一个人影从黑暗角落爬了过来,悉悉索索的,安雨轩立刻警觉了起来。
安雨轩只觉情况不妙,已然是落入了包围之中,他不由恶向胆边生,刷的一下拔出了刺刀,正是这把刀,连战连捷,从七峰山那儿开始,一连杀了十几个鬼子,从没出过差错,被他看成了自己的幸运之刀,一直随身携带,从不离身。现在用它来解决掉身后的危险,也是很容易的事。
探照灯的灯光移动过去之后,周围又变成了一片漆黑,安雨轩猎豹一般跳起身直接扑向了他身后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