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一表人才,只是在视线掠过他身后那个倩影之后,渐渐暗淡。siluxsw.com
纳兰希深深欠了个身,低低道:“皇后。”
皇后脸色的笑意微微收敛,说得有些漫不经心。“你也在啊,怎么,你和驸马认识?”
她轻瞥纳兰璿一眼,眼神无波,檀口轻启。“并不认识。”
“那好,本宫还要去见皇上,不如由我们希婕妤,陪你去文泱宫找公主?”皇后笑道,看似问的随意,只是险恶的用心,纳兰希隐隐察觉。
后宫女子,怎么可以轻易与其他的男子单独相处?更何况,是未来要娶舞阳公主的他!只怕到时候,少不了有人去向皇帝告状,用妇德宫律,来压她吧。纳兰希浅笑吟吟,眼神平静。“皇后,今日怕是不行。”
皇后柳眉微挑,一丝悍怒炽燃在眼底,她的笑意暗暗加深。“不行?本宫的话,你也要违背不成?想来,你只听皇上的了?”她很早就想教训纳兰希了,只可惜母后迟迟不允,只说是老祖宗没了,她不过是一头丧家之犬,又并无受过皇帝宠幸,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
纳兰璿用陌生的恭敬和谨慎,出来调和。“皇后,今夜皇上邀臣用晚膳,至于公主,臣还是下一次再见吧。”
他说得合情合理,令皇后即便有怒气,也不能再发到她的身上。
“臣先告退了。” 纳兰璿的嘴角处卷起淡然笑意,得到皇后的默许之后,随即离开曲桥。
皇后冷眼睨了纳兰希一眼,见她依旧冷静从容,仿佛从未发生过什么。“希婕妤仿佛从未将本宫放在眼里。”
“若说尊敬,希儿倒觉得,放在心里更加合适。”她自然听得出皇后的真意,但却不想与她纠缠太久,垂眸一笑。
没想到她化解矛盾的本事,倒是越来越利落干脆了。皇后抓不到任何把柄,冷哼一声,旋即转身离开。
纳兰希望着那众人簇拥的妖艳,微微眯起眼眸,她本对众多女子的勾心斗角,没有半点兴趣。只是为了夺回原本就属于自己的,她只能周旋在他的身边,连同那些嫉妒狠毒,也要小心防范。
至于那楚荣仪,她这一次,倒真的是被冤枉了。不过比起她曾经做过的罪行,这也算不了什么。
她并未身中影璀,但无疑这可以成为一个最好的理由。
皇帝不过是在等一个机会,可以彻底铲除楚家势力。
她帮了他,也帮了自己。
清君侧,除佞臣,振朝纲,他需要树立一个属于自己的皇朝。他绝对不会让君家的天下,拱手让出。
她需要花费不少时间,不遗余力去走近他,捉摸他。
她倚靠在曲桥之上,望着水中锦鲤,眸中闪烁着波光粼粼,嘴角暗暗扬起。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夜宴之上,琼浆玉液,歌舞升平。
“驸马的酒量,看来是千杯不醉呐。”君默然已经换下龙袍,只穿着银色单薄的华袍,坐在正中,执起手中金龙杯,笑意洒脱。
“臣已经醉了。” 纳兰璿牵扯起一丝飘渺的笑意,一饮而尽,在他还是太傅的时候,与皇帝举杯共饮的时候,倒是不少。九年时间,他们之间,早已算不上是陌路。
他清楚,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软肋。
他自然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那少年帝王,他并不是这样。那时的君默然,还没有这般的威仪,没有这般的眼神如炬,没有这般的和煦温暖。
可以说,这九年来,他变得太多。
从一个沉默寡言的少年,蜕变成如今虚实难测的男子。那一双琥珀色的眼瞳,已然早已掩饰自己所有多余的情绪。
“既然驸马醉了,那朕也不强留你了。”皇帝没有站起身来,醉意染上他的俊容,望向殿堂之外的天色,已然深沉如墨。
“臣告辞。” 纳兰璿的身影有些摇晃,一步步走出殿堂之外。
君默然面无表情,目送着他离开,只见纳兰璿身旁的丫鬟,知心地替他披上御寒斗篷。京城初春的夜晚,比起冬日,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他见到了,看的再清楚不过。纳兰璿身上的那件斗篷,是属于纳兰希的。是在那个雨夜,是她眸中炽燃怒意和急迫的那一次。
温润的眸光,渐渐暗沉下去,宛如冬夜一般,肃杀萧索。
掌中那金龙杯,一分分被握紧,其中酒液仿佛也随即汹涌,即将倾泻而出。
卷二 第二十二章 不堪
纳兰璿由丫鬟扶着,坐入宫门之外的马车,眸中醉意消褪的干净彻底。术国人善饮,岂会这么容易就喝醉?
有些事,不必说出口,才能证明其真实,偏偏那些无意间流露的端倪,亦可以令人窥探真相。
“他快爱上她了。”他垂着头,微微阖上双眼,神色莫辨,低低说道。
男人自然也有嫉妒,就连高高在上的天子帝王,也无一幸免。而越是在乎,便越是关注。
他拿下身上的斗篷,双拳暗暗一收,他只是在试探,到底这位淡漠的天子,是否也会有动心的可能。
很多事,并不在算计之中,算不到开始,也算不到结束。
譬如,感情。
清翡宫内堂之内,她已经小睡了片刻,却被殿前的喧闹吵醒,还未起身,便见到那个人,已然走入她的房内。
他的薄唇微微泛着妖异的红色,原本俊美温润的五官,此刻看来,却是带着几分独特的诱惑。
他眯起双眸,仔细打量着面前并无惊愕神色的女子。那种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温暖和煦,而带着一丝丝的突兀和邪肆。
她只穿着白色里衣,青丝在突袭的夜风之中飘扬,随即暗暗垂在胸前。她安静地站在不远处,凝视着他,却迟迟没有伸出手,要扶他一把的意思。
“皇上,你怎么了?”她淡淡问道,只是那闪烁在眸中的,已然成了笑意。
“醉了。”他扬起嘴角的笑,渐渐逼近她,眼眸之中的璀璨,仿佛是星辰,闪亮了天际的星空。
她自然看得到他的醉意,但也更相信,他所说的醉了,不过是她眼中的微醺而已。
他行事作风,向来严谨。绝对不会,令自己失去最后的理智清醒。因为他需要,时时刻刻保持求胜的心。
他绝对不会有,斩断所有退路的一天。
“皇上为何而醉?”她扬唇一笑,黑眸之中零星灿烂,明亮了她的眉眼。
他就这么将她圈围在双臂之中,眼底是类似专注,类似唯一的神情,薄唇轻启,只道。“为你。”
她微微蹙眉,嘴角挂着的笑意,有些漫不经心的意味。“希儿听不明白。”
“你一向聪敏,如何会不明白?”他扶弄着她的顺滑青丝,轻柔卷上纤长手指,眸中染上些许炽热。
她的眼眸一分分暗沉下来,再无任何笑意,她说得认真,神色惆怅,像是任何人都不能怀疑她的真心。“希儿只知,自己看似受到百般疼爱,却从未走入皇上的心中。”
“你果然跟她们不同,她们只想着要朕给的名分和荣耀,要宠爱,要财富,却从未想过,要走入朕的心中去。”他一把扼住她的手腕,眸光一暗再暗,此时唇角翻卷的笑意,在纳兰希眼中,却有些许苦涩的意味。
纳兰希眉目清明,她从一开始,就没有在乎那些。但是,他仿佛给了她一颗甜美的糖果,令众人艳羡不已,但殊不知在美丽的糖衣包裹之内的,却只是一颗空心。他的心思,她终究只能揣测,他从未坦诚过一次。
“纵然有三千后宫又如何?”他脉脉凝视着她的容颜,长指有些不受控制一般,轻轻划过她的眉眼轮廓,低沉温醇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朕终究还是一个寂寞之人。”
他又是在攻破她的心防么?他面对她时,才会透露的些许软弱和孤独,也许只是一顿丰盛的诱饵,试图令她迷失其中,不能自已吧。
“小希,朕在你面前,就算可笑,那才是真正面目……”
他是依赖着醉酒的借口,才向她说出这一番掏心掏肺的话语?纳兰希察觉到他身上檀香和酒香混合的气味,将他扶到床沿,低着头,替他更衣。
她有些无奈地笑着,随口说道。“别人说,男人的酒后之言,根本不可信任。希儿还是早些服侍皇上歇息吧。”
若她只是一些甜言蜜语,就迷得团团转的女子,她也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对方果然不再开口,她安静地替他拉上丝被,却没有随即躺下,只是轻轻倚靠在床头,眼前,却又开始浮现,今日见到纳兰璿的那一面。就算见到他朝着自己微笑,似乎他没有任何的迟疑踌躇,她也很难忽略心底微微泛起的疼痛。
她暗暗垂眸一笑,从腰际的锦囊之中,摸出一颗果糖,放入自己口中。满口的甜蜜,才能驱赶心中,太多太多的苦涩。
她始终没有告诉任何人,她已经恢复了六岁之前的所有记忆。就连纳兰璿,也不是例外。因为,那份记忆,已然成了一种不堪的耻辱。
如果可以,她宁愿生生抹去那段记忆。那比蛊毒更加痛苦,更无法选择的苦楚,在每一个深夜,都在骨肉之中升腾,蔓延四溢。
就在一个平静的午后,一场小憩,仿佛午夜梦回一般,她全部记起来了。
她轻轻阖上双眸,她清晰地看到,那个俊逸高大的男子,坐在马背之上,朝着娘亲伸出手,娘亲笑着握住他的手,一跃而起,火红的裙摆,飘荡过她的眼角,她兴奋地鼓掌,替他们叫好。
快意恩仇,肆意驰骋,眼前的爹娘,快活似神仙。
一圈已尽,她昂着头观望,只见他跃下马来,将小小的她怀抱在双臂之中,畅意笑道。
“我们的小希,想骑马吗?”
“自相……”马背之上的红衣女子,眉目之间,闪烁着耀眼的温暖。“小希还小。”
“娘,我不小了!”见娘亲还有迟疑,她自然知道是最疼她,她轻轻磨蹭着他的手臂,猫儿一般,撒娇道:“爹……”
“月儿,你看——”他哈哈大笑,那浓眉,那星目,那笑意,在阳光之下,刺痛了她的双眼。
“好,我们小希说的,爹都答应你。”他抱着她上了马,马鞭扬起,马儿狂奔,她回过头, 见到紧紧环住爹腰际的双手,是娘亲的。
她感到再满足不过,倚靠在爹的胸膛之前,笑弯了嘴角,一圈一圈的尖叫大笑,一次一次直呼不过瘾。
终于,她累了,乏了,昏昏沉沉被那个男子,抱入偏殿之内,摸到柔软的被褥,她才闭上双眼。
“我看不尽然,公主那么看重驸马,自然会让驸马当这皇帝。公主这六年来,迟迟没有称帝,我想便是因为驸马的缘故。”
“公主也是女人,她自然最想拥有的,是和驸马,小公主在一起的平静生活吧。”
“唔……好吵……”她呢喃着,张开双眼,望着站在门口的两个宫女,她们在说什么?皇位吗?
“小公主,你可千万不要说,这些话是奴婢们说的。”她们跪在她面前,脸上的紧张神情,令她感觉到事态的严重,她随即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其实,她年纪虽小,但也看得出些许端倪。
从那双紧扣住爹腰部的柔荑,她便看得出来,娘亲有多么爱他,有多么害怕失去他。在外人看来,她是神话一般存在的术国女神,能文能武,关怀百姓子民,为过沙场点兵。但是他们却从未见到,女神如同平凡女子一般的笑靥,只因身旁那个男子。
她没有睁开眼眸,没有从那个年幼的明月希的记忆之中,抽离出来。
她最终见到的,便是结局。
那是她见到过的,第一次混乱。她不明白,为何宫中已然乱成一团,为何众人面孔之上,都是那惶恐害怕的神情,仿佛一夜之间,黑白被颠覆,天地被覆灭。
她就无声地站在殿堂之内,她望着那两个如同泥塑木雕一般拥着的男女,刚想喊出“爹娘”两字,却最终没有喊出口。
她听到,下雨的声音,“滴答”,“滴答”,“滴答”……她随即转过身去,望着阴沉的天际,虽然昨日姑姑说,今日怕要下雪,但是地上还是干净一片。
那么,这从何处来的雨声?
她其实知道爹娘独处的时候,她不该入打扰。只是这一次,他们拥抱的方式,仿佛不同寻常。她踩着金线绣花的绣鞋,一步步走近他们的身旁。
他们好安静,如果知道她就在他们身边,爹是否会像以往一样,爽朗微笑。而娘亲,是否会有红云,飘上她白净的脸颊?
她就这么猜想着,突然,雨声越来越清晰。之后,她的脚底仿佛踩到了什么,黏稠的,令她的心也觉得不好过。
她低下头,嫌恶一般,移开右脚,她的双眼之内,映入那红色的印记,这又是什么?
她随着那一滴滴的印记,那已然汇成小溪的殷红,先是从娘亲的裙摆,将视线慢慢移上,之后,是娘亲的胸口——那里,仿佛是雨声的源头,周围太过安静,她凝视着她胸前妖异的红花,汇出血流,之后,滑落丝质裙摆,坠落地面,像水花一般,发出低低声响。
“滴答”,“滴答”……
“爹,娘……”
然后,她见到,那个男人,那个她每日都会缠着的“爹”,面对着她,在将娘怀抱在胸前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那眸中仿佛也染上了鲜血。如同,嗜血的恶魔一般。
她就那么站在原地,喊不出,哭不出。
干涸的眼底,挤不出一滴眼泪。娘亲曾经说过,术国的女子,不轻易流泪。
她没有从娘亲口中,听出一声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