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早就想过，如果鹿灵背叛自己该怎么办？

他想过很多很多解决方式，甚至想到了很多非人的惩罚措施，但是没有任何一条是，要取她的性命——他不想让她死。

这件事情，萧长涯一直都很清楚，只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到后来干脆就不再去想了。

他甚至还想过，如果鹿灵真的完成了任务，那么他也不介意给她一些封赏，然后找人去研制一下百花毒的解药真得给她，之前都是给她缓解的药物，毕竟是治标不治本。

可是......没有可是了。

鹿灵已经死了，在那一场爆炸当中。

萧长涯越想越烦躁，他紧紧闭上眼睛，尝试着想要自己睡着，但是有一个想法忽然跳了出来。

鹿灵当初接过那杯酒的手腕上，好像带着一个镯子。

那时候他并没有看得真切，但是他敢确定，她的手腕上一定带着一个镯子。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萧长涯的脑海中愈演愈烈。

他用尽全部力气想要摒弃这个想法，但是他做不到，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颗种子，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

于是，整整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沈清洁看到萧长涯的脸吓了一跳。

“长涯，你怎么这么憔悴，昨夜没有睡好吗？”沈清洁担心地问道。

“没，还好。”萧长涯从床上起身，“我先去上朝了，你再休息会儿吧。”

“好～”沈清洁听话地应到。

萧长涯穿好衣服，让侍女服侍自己洗漱完，就离开了寝宫。

沈清洁盯着被萧长涯关上的门，内心有些不好的预感。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萧长涯对她的态度和感情和之前好像有了些区别。

以往萧长涯从这里离开的时候，都会吻自己一下。

有时候是在额头，有时候是在脸颊，当然，最多的时候还是在嘴唇上。

但是今天，他没有吻她。

沈清洁告诉自己，不要想得太多，萧长涯最近几日已经很累了，每天都要处理国家的各种政事，这回又受了伤，九死一生，偶尔忘记一次也没什么关系。

即使她这样安慰自己，她的心里还是有些难受。

沈清洁的第六感向来很准。

若是黎子安知道了沈清洁现在的想法，她大概会说沈清洁是一个“恋爱脑”吧。

萧长涯上朝的时候，脑子里还一直都是鹿灵的那张脸，根本就没有听得清下面的人说了些什么，直到身边的宦官唤自己，他才终于回过神来。

“陛下，陛下。”

“怎么了？”萧长涯稍微坐起身。

“下面的人都在等着您发话呢。”宦官小心翼翼地说道。

萧长涯瞥了一眼站在中间低着头的那个大臣，笑了笑，漫不经心地说道：“不好意思啊，我昨晚睡的不太好，方才没听得清你说的什么，你再说一遍吧。”

下面的人听了这话，纷纷开始七嘴八舌地小声讨论起来。

萧长涯本来就被鹿灵的事情折磨得心情烦躁，如今下面那些大臣“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是让他心里乱糟糟的。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人，冷冷地开口：“各位大臣好兴致啊，与其在下面说，不如到我旁边亲口说给我听？”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话里却满是上位者的威严。

下面的人瞬间变得鸦雀无声，没有人敢再多说一句话。

萧长涯忽然觉得很好笑：“一群怂货。”

他对着方才觐见的大臣说：“你，把你刚刚要说的，再说一遍。”

那个大臣赶紧把自己刚刚说的建议又说了一遍。

萧长涯思索一番：“准了。”

“谢陛下。”

“其他人还有什么事情吗？”

下面没有人说话。

“没有的话，退朝吧。”

萧长涯一甩袖子，重新做回了龙椅上。

“退朝～”宦官尖锐的嗓子响彻整个宫殿。

“等一下。”萧长涯忽然开口拦住了要出去的大臣们，“朕有必要再说一遍，朕才是当朝天子，万人之上，如果你们配合，我自然会做一个明君，把这国家治理得越来越好，但是如果你们不配合，我也不是不能做一个暴君，你们不会觉得，我会怕你们谋反吧？”

驻足的大臣们没有人敢说话，都一个个呆楞地站在那里。

萧长风也在他们之中，只是，萧长风与其他人的心境大概不太相同。

十一，你到底是为什么转变了呢？

萧长涯注意到了萧长风的眼神，主动和他的眼神相交，并浅浅勾唇，露出了和之前似乎并无二样的笑容。

但是他们两个心里都知道，这个笑容，早就不是以前的那个含义了。

萧长涯忽然松口：“好了好了，都散了吧，朕要回去补觉了。”

那些大臣似乎就像是刚被下了死刑的囚犯忽然得到赦免一样，松了口气，连忙离开。

萧长涯今日心里烦闷得紧，简单地处理了一些比较重要的政务，就去了沈清洁的寝宫。

沈清洁见萧长涯来了，心里又惊又喜。

“长涯，你怎么这时候来了？”

“怎么了？不欢迎我来？”萧长涯微微挑眉。

沈清洁连忙否认：“没有，当然没有。你来我当然很高兴，只是，平日里这时候你不是应该在处理事情吗？”

“今日不想处理事情，就想来找你。”萧长涯往床上一瘫，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好～”沈清洁坐到了他的旁边，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腰身。

萧长涯呆愣了一下，没有动作。

沈清洁的心里又是一阵难受，萧长涯他，没有抱住她。

沈清洁还是抱有着期待，仰起头，盯着萧长涯，期待地问道：“长涯，你可以吻我一下吗？今日早上，你都忘记吻我了。”

萧长涯看着沈清洁充满希冀的眼神，心里微微颤抖，但是却没有了往日的那份热情。

以往，他看到沈清洁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管她说什么，萧长涯都会答应，更何况只是一个吻？

只是，萧长涯这一次，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他甚至有些抗拒，他觉得自己并不想吻沈清洁。

于是，萧长涯也的确随着自己的心这么做了，他没有动作，只是看着沈清洁，轻轻叹了口气：“清洁，我有些累了，这几天事情实在是多，你懂我意思吗？”

沈清洁的眸子暗了暗，松开抱着萧长涯的胳膊，坐起身来，语气有些失望，但又包含着最后一丝期待地问道：“长涯，你还爱我吗？”

萧长涯皱了皱眉：“清洁，你怎么这么问，我当然爱你。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我这几日真的很累，事情很多，我先在你这睡一会儿，午时唤我起来用膳。”

说罢，还没有等沈清洁回应他，萧长涯就躺了下来，背对着沈清洁。

沈清洁的泪水不自觉地从脸颊上滑落下来，表情幽怨。

为什么，明明昨日这个男人还好好的，还会抱着自己说情话，会吻自己，甚至，甚至还会和自己共赴云雨，而不过是过了一夜，他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沈清洁没办法在欺骗自己了，或许，在萧长涯的眼里，他对自己已经腻了，毕竟，如今他做了皇帝，本来就应该后宫佳丽三千，是因为自己才拒绝了大臣们多次提议的选妃，但是终日只对着一张脸，终究会腻吧。

沈清洁忽然有些羡慕黎子安，她有萧长风，而自己现在，似乎谁都没有了。

她不敢多想，她内心还是在挣扎，她希望萧长涯真的只是累了，或许，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冷静，只要自己再给他一点时间，一点点，就好。

她闭上了眼睛，等了一会儿，才重新睁开。

她需要调整一下情绪。

沈清洁蹑手蹑脚地走到了门前，轻轻打开门，走了出去。

在她刚刚关上门的时候，萧长涯就睁开了眼睛。

他刚刚听到了，沈清洁哭了。

他应该心疼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怎么都心疼不起来。

萧长涯早就知道，自己是个没有心的人，但是至少，他之前对沈清洁是真心的，是真心对她好，真心想要立她为后，真心想要和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但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一切都变了。

是的，他好像，不爱她了。

为什么呢？

萧长涯的脑海里又闪过了鹿灵的身影，他猛地坐起身，下了一个决定。

他要去调查清楚，鹿灵当初是不是真的有那个手镯。

但是，即使真的调查清楚，又能怎么样呢？鹿灵已经死了。

他不想承认是自己的自私和冷漠杀死了鹿灵，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如果当初自己没有那么决绝地把它当作自己的棋子，没有用百花毒强迫鹿灵去接近周洛，那么现在，她也就不会死，她还是会像以前一样，“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做一个无忧无虑的人。

萧长涯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戾：是鹿灵先背叛我的，如果她不背叛我，她也不会死，还有那个周洛，长成什么样子不好，偏生长成了鹿灵喜欢的样子，倒也是该死。

萧长涯已经疯了。

沈清洁吩咐她的侍女，在午时的时候叫萧长涯起床用膳，自己就离开了皇宫，去了萧长风的府邸。

黎子安见来者是沈清洁，连忙跑着出来迎接：“宝贝，你怎么来了？你现在可是稀客了。”

“安安......”沈清洁一见到黎子安，心里的那根弦猛地崩断，所有的委屈就像是决堤的潮水，不停地往外涌。

黎子安见沈清洁哭，赶紧安慰：“怎么了怎么了？宝贝不哭啊，没事，有什么事都和我说说，别哭别哭，哭得我心疼死了。”

黎子安带着沈清洁进了房间，萧长风自觉地退了出去，给两个女孩子足够的空间。

“说说，怎么了，谁惹我们家宝贝伤心了？”

沈清洁哽咽着说道：“安安，我有些担心，我感觉长涯不爱我了。”

“啊，为什么？”黎子安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记忆里，萧长涯对沈清洁一直都是一心一意，后宫里一直就只有这一个皇后，没有其他人。而如今，沈清洁和自己说，萧长涯不爱她了，确实是让黎子安有些不可思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昨日我们还好好的，但是今天，长涯离开寝宫的时候，没有吻我，我抱他的时候，他也没有抱住我，甚至我都放下矜持求他吻我一下，他都没有动作。我实在是忍不下，就问他还爱不爱我，他跟我说他累了，要休息，但是到最后也没有回答我。”沈清洁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萧长涯今天的一举一动，更难受了。

黎子安听得表情凝重，如果按照沈清洁说的这些，萧长涯确实不对劲，即使这次因为她的到来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但是也不至于连最重要的主线剧情都变化了吧？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沈清洁，只是抱住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事的，宝贝，说不定是我们想多了呢？萧长涯最近确实是事情比较多，可能也真的是累了。”

“嗯，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黎子安扶住沈清洁的肩膀，盯着她的脸说道：“再说了，这个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那不是遍地都是？世界男人千千万，就算他萧长涯不要你，还有那么多男人在等你呢！我们家宝贝这么好，天生丽质的，往那边一站，就有一堆男人想要和你认识呢！”

沈清洁被黎子安的话惊到了，一时之间竟然忘记了伤心，她嗔怪地轻轻锤了一下黎子安的胳膊：“安安，不要乱说。”

“我哪里又乱说，我家宝贝就是很好啊，哪里都很好，好到我要爱死了！”

黎子安说罢，大概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吧唧”一口亲在了沈清洁的脸颊上。

亲完，黎子安还没皮没脸地说：“我家宝贝就是香！”

沈清洁的脸红了一大片：“安安！”

黎子安笑：“好啦好啦，宝贝不要难过了，要不，我带你出去买东西？虽然你现在在皇宫里，衣服、首饰什么的都有专人准备，但是没有了自己出去买的乐趣，走走，我带你出去买！”

黎子安和沈清洁逛了一整天，大包小包买了一堆东西，沈清洁的东西放在了从宫里带出来的侍卫手里，而黎子安的东西都在萧长风那儿。

天色有些暗了，几人吃完饭，沈清洁对黎子安道：“安安，谢谢你，今天陪了我一天，我现在心情好多了。”

“谢什么，都是我应该做的啊，宝贝心情好了就足够了！”

“有你真好～”沈清洁抱了一下黎子安，“好了，我要回去了，我下次再来找你，或者你也可以去皇宫找我。”

“好～”黎子安也回抱住沈清洁，“回去注意安全呀。”

“嗯嗯。”沈清洁上了皇宫准备的马车。

黎子安看着马车逐渐从自己的视线里消失，有些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