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逼近，教室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好在大家都是温水里的青蛙，对周遭环境变化的感知力已丧失殆尽。
“这次月考时间确定了，是这周的周六和周日，考试流程我就不多说了，外甥打灯笼——照旧。”
周建国拿起一张纸，“你们的考场和考号在这里，我贴在墙上，下课后记得看一下。”
进入高三，考试已成家常便饭，周建国的话根本无法引起同学们的注意。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做自己的事情，只有极个别同学回应，声音小得像蚊子。
江黎在草稿纸上走笔疾书，写了整整一页才算出小明到达旧金山的时间。
可是，当她看到标准答案，恨不得暴揍自己一顿。解题思路完全没问题，但因为计算过程中写错经度数，算出来的答案与标准答案大相径庭。
每次都是毁在这种决定成败的细节上，江黎有点绝望。
她双肘撑着桌子，双手捂脸，竭力使自己保持镇定，可指缝间的不经意一瞥彻底打乱她的节奏。
稍不留神，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已经变得这么单薄了。高考不远了，保送考试更是近在眼前，而她还在为微不足道的小细节伤神，江黎内心一阵慌乱。
克服慌乱的最好方法是忙起来，她撕掉刚刚那页草稿纸，重新算了一遍那道题，等到她算出正确答案，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孙昊两个人。
张璐精神崩溃后，江黎对孙昊讨厌至极，以至于不想单独和他待在同一空间。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子，想要快点离开教室。
“这下你满意了吧？”孙昊突然开口了。
江黎觉得莫名其妙，已经走到讲台上的她停下脚步，问道：“什么意思？”
“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璐是无辜的。”
“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吗？”
“我知道我不该替吕伟监视你和段泽宇，可我也是被逼无奈，你知道吕伟的，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这件事早过去了，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那你为什么向周老师揭发我和张璐……谈恋爱的事情？”
江黎终于明白孙昊从周建国办公室回来对她怒目而视的原因了，真是可笑之至，“我没那么无聊。”
“你是没那么无聊，但如果是为了转移老师视线，掩盖你们的谈恋爱的事实呢？”
江黎笑了。
“你笑什么？”
“笑你想象力丰富，你以后不当作家，是文学界的一大损失。”
“你高高在上，随意指划别人人生的样子真难看。”
“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在这儿浪费时间了，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随你。”江黎欲转身离开。
“心虚了吧？”
“你今天真是语出惊人，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好，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明明大家传的是你和段泽宇，受惩罚的却是我和张璐？”
“因为我们没谈恋爱。”
“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我不需要你相信。”江黎语气冷漠。
“特别佩服你的定力，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孙昊话锋一转，“但我不会被你的假象蒙骗，我相信我眼睛看到的，宣传栏上的表白就是你们恋爱的铁证。”
“那是吕伟贴的。”江黎极力压制心中的愤怒，最终以失败告终，她受不了孙昊上帝视角的指责，明明是他的错，他怎么能把自己择得那么干净？
积压已久的愤怒和委屈一瞬间喷涌而出，她不顾形象地朝孙昊大吼：“如果没有你，如果没有你们，就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
发泄过后，她只想快速离开。走下讲台，却看到段泽宇站在教室门口。
自从因为魏颖朦大吵后，他们几乎没有再说过话，准确地说是她不再和段泽宇说话。段泽宇好几次想要和她说话，都被她恶狠狠的眼神生生逼回去了。
说话无望，段泽宇将所有的语言转化为行为，他每天早上吃饭回来帮江黎带一杯果汁，出去打热水时不忘带着她的水杯。
不过，江黎很倔强，不仅对他买回来的果汁不屑一顾，还把水杯藏了起来。
虽然做得如此决绝，但江黎从未想过真的要和段泽宇绝交，她只是在生气，生段泽宇的气，他怎么能任由魏颖朦踩踏那张CD？
江黎怔了一下，像陌生人一样从段泽宇身边走过，段泽宇一把拉住她的胳膊。
余怒未消，她冷冷地说：“放开。”
段泽宇乖乖放手了，但他一直紧跟江黎。
出了校门，江黎把自行车骑得飞快，速度让她忘了寒风打在脸上的疼，却没能将她希望摆脱段泽宇，又期待段泽宇追上来的矛盾心情抛在风中。
道路两旁的枯树不断后退，江黎累得双腿发软，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她一只脚蹬地，向后看去，发现段泽宇仍在身后。那一瞬间，她喜不自胜。
她掉头骑回去，不偏不倚撞向段泽宇的车，幸好段泽宇及时抓住她的车把，两人才没摔倒。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碰瓷，够猖狂。”
“还有比明目张胆跟踪女生更猖狂的吗？是不是今天我不回头，你就跟我回家了？”
“你终于跟我说话了。”
“你这么上杆子跟我说话，我再不理你就显得不知好歹了。”江黎含沙射影地说，“女生嘛，谁还没有点小性子，但使性子一定要看清对方是谁，要懂得把握度。”
“那天……对不起……其实……颖朦本性并不坏，她只是有点孩子气。事后，她很后悔。我代她向你道歉。”
事情过去那么长时间，江黎本来已经不生气了，但听到段泽宇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
“她的好坏我不想判定，你的道歉我也不——接——受。你是她的谁？凭什么替她向我道歉？”
“那……咱们找个时间，我让她亲自跟你道歉。”
“别，千万别，我受不起。”
“你想要我们怎么做？我们听你的。”
“我们？”这个词听起来真的好刺耳，“真的听我的吗？”
“嗯！”
“什么都不要做，如果真的想弥补我，请你们以后离我远一点。”
“江黎，你为什么每次跟我说话都阴阳怪气的，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地聊聊吗？”
“行啊，怎么不行。想聊什么？你说。”
“颖朦……”
听到这个名字，江黎果断打断段泽宇的话，“如果还是这件事，对不起，我真没办法和你好好聊。”
云里雾里聊了半天，段泽宇总算找到了江黎生气的原因。猝不及防的甜蜜弥漫在心间，段泽宇顿时觉得天高地阔，云淡风轻，仿佛一下子穿越到了春天。
“好，我们不聊她。”说完，他又强调了一下，“以后都不聊她了。”
江黎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
“你刚刚跟孙昊……”段泽宇试探性地问。
“就是你看到的那样。”
“孙昊说的监视我们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一直很奇怪我们为什么经常‘偶遇’吕伟吗？就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是孙昊……”
“对。”
“那宣传栏上的纸呢？真的是吕伟贴的？”
“十有八九吧。”
段泽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无耻，我不会放过他的。”
“你知道我为啥不告诉你这些吗？”
“不知道。”
“就是怕你找吕伟的麻烦。吕伟的意思我也算看明白了，只要我不招惹你，你不招惹魏颖朦，他就不会来找我麻烦，这样大家就会相安无事。”
“所以，为了他，我们还得做回陌生人？”
“没那么严重，尽量少交流就是了。”
“我们是……同桌，我做不到。”
“距离保送考试剩下不到两个月了，熬一下就过去了。”江黎看着段泽宇，郑重地说，“答应我，不要去找吕伟。”
段泽宇很不情愿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