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和前途并不冲突,对的人会站在你的前途里。]
处暑,炎夏即将结束,暑气消退。
转瞬成空,天也总会晴。
两周的时间过得很快,但快不快乐就要另说了。
街角的清吧内,许朝来与池南二人没有选择坐在吧台,而是坐在了昏暗角落的一张小桌旁。
各自点了一杯果酒,这里是一家以轻音乐为主、比较安静、没有DISCO或者热舞女郎的休闲酒吧,适合谈天说地、朋友沟通感情、喝喝东西聊聊天的场所。
正合二人的需求。
碌碌尘寰,暑期结束,在此期间,池南和陈思念二人的关系也没有丝毫进展,止步于此——不咸不淡的朋友关系。
这结果在许朝来的意料之内。
池南却因此烦忧,他在白日里总有一个大梦,不知怎的,总想要抓住他与陈思念的关系,想要一个确定性的结束词,也是序数词。
但他知道,她就像风一样自由,他抓不住,被困住的从始至终也只有他本人。
许朝来安然坐于小沙发,看着对面鲜少蔫巴的池南,自然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约见自己,便直接问道:“有事就说?”
他猜到了大概,如果是因为某个人,那么,那个人只能是陈思念。
“国内高考竞争太激烈。”
“所以……”踌躇间,池南未能把话说完,但是许朝来很快反应过来,也联想到了一连串的事情。
他知道,池南的家里有这个经济实力,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随即,许朝来变换成了一副能理解的神情,坦然补充池南未说完的话。
“距离近,你都会怅然若失。”
“所以,距离变得更远。”
“你怕,你们日后也只能空有一个‘高中同学’的头衔对吗?”
许朝来他说的话意味直白,直戳他的内心。
“嗯。”因此,池南不能否认。
面前满杯的果酒被他一饮而尽,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有吞咽声。
他沉吟不语中,冷静的许朝来先行打破了这寂静的氛围,“要听实话吗?”
一句话过罢,他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果酒,小酌浅尝,味道酸得过分,便先把这一杯果酒又放回了桌面上。
而池南也没有再续一杯的欲望,他的双手把玩起杯子,它在桌面上来回摩擦,发出咯吱声,然后就是他的说话声,“嗯,你说吧。”
他怕,但怕也没有用,他知道许朝来的话糙理不糙。
得到了肯定回答,对此,许朝来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直言不讳:“表白和确定关系这两个选择都需要慎重。”
“再者,为什么你要离开了才表白?”
“不是……”池南下意识地想要否认,他不是因为就要离开了才想要表白,而是早就想了,只是顾虑重重。
“……”
许朝来知道他现在的大脑一片混乱,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但是,你和我都不知道陈思念本人的意愿。”
“贸然的行为无疑是给她造成了困扰。”
“你说呢?”
许朝来不知道是感到口渴还是如何,忍着它带来的酸意一口闷,把杯中的果酒喝的一干二净。
池南本人不是不明白这其中的内涵,他如果只考虑自己,任性为之,早就骚扰陈思念不知道几百遍了。
但他没有,就是因为他没有,许朝来才会这样说、这样问。
果酒皆尽,清吧内从空荡荡变得座无虚席,不知不觉间,安然又舒缓的轻音乐也轮番到了新的一首。
温柔轻风吹散烦恼,它是——《风吹过夏夜的树》。
别浮躁,风吹过夏夜的树,就像夏日里给彼此带来美好回忆的人。
片刻的宁静后,许朝来的三寸不烂之舌也不再收敛,他不是为了说服。而是要解开池南的心结,他不是不懂,只是兵荒马乱了而已。
“才十七岁的年纪,别轻易地触碰异地恋这个关键词。”许朝来带着他一起,审视问题,从实际出发。
“那也只会一枕黄粱。”
停顿间,原本昂首的许朝来,也不由得低头,眼睑低垂,“在一起之后,应该是热恋才对。”
他也陷入了一种沉思,在此时的时间线里,“活守寡,算怎么一回事……”
许朝来总觉得他的双指间缺些什么,细细一品,是香烟也是六味小棒。
但是,他都能戒掉。
——你可以在一个嘈杂的晚餐会,甚至一个舞池里展开一场对话。这么恶劣的条件下,你失去了对话的微妙之处,也许还丢失了一些信息,但你通常能利用上下文猜出丢失的字句。
不过,你必然发现这样的交谈让人筋疲力尽,某些时候会想放弃并离开。
毕竟,这样的交谈太费劲了,电影中的对白是如此,现实中的感情也如此。
“我也想……”这是许朝来的自言自语,“但是,我不想得到了再失去。”
“那我宁愿永远也不曾得到。”
“才能一直有立场,可以无所顾忌地对她好。”
池南也没想到,他们之间的话锋转得这么快,起初,不是为了让他劝解自己的心结吗?
怎么变成了——他的心思也被拧作一团。
二人相对无言,唯有各自的悸动和执着,以及清吧内的轻音乐。
朝朝辞暮,尔尔辞晚,岁岁念安安。日日思君,君念日日,默默意寞寞。
明日,就是令人望而却步的高三起始点,也是整个高中时光的末尾。
与池南的局结束了之后,许朝来约见了潘夏,二人在沿河公园相聚,长夜漫漫,暂时无心睡眠。
许朝来知道高三是繁忙的,所以珍惜眼前人以及短暂的时光,那就……促膝长谈吧。
月亮只露了半角,而地面上的潘夏和许朝来却把心放在台面之上。
盎然的春天遇到了他,那就在汹涌的夏天靠近他。
潘夏的头发已经长到及腰,不能说是乌黑靓丽,微黄,但却十分有光泽。
随风而动间,发丝躲躲闪闪仿佛在玩捉迷藏一样,她也有一点改变,鬓角的碎发已不再是碎发,而是纤长了。
她坐在草坪上,一点也不觉得拘束,穿着简单的白色短袖和藏青色的条纹长裤,膝盖微微弯曲,穿着小蓝鞋的脚丫子,抵在前方。
胳膊在身体两侧撑得笔直,手掌覆在草坪上,与小生命们亲密接触。
身体微微后仰,望着不远处在放风筝的孩子们,他们的家长则静候在一旁。
就像,许朝来守候在她身边一样,只是他……在偷偷地看她。
他的胳膊圈住了腿弯,双手十指交叉,渐长的额前碎发,许朝来还没有来得及去理发店修整,现在倒成了他的遮掩僚机。
半垂的眼睑,他的眼睛却是雪亮的,柔和又静谧,在悄悄地匿看她,骀荡十足。
潘夏在清风吹拂中很清醒,她渐渐意识到了与他的差距,眼神逐渐放空,她不愿意自卑感伴随,旁敲侧击道:“许朝来,你有目标吗?”
话语意思辗转。
“你指什么?”被提问的他,还在悄悄观察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不难发觉她的神色闪过一丝落寞之意。
“大学。”潘夏不想搞得氛围不悦,也不愿意不欢而散,“你这么努力,动力是什么?”
许朝来颔首低眉,他思忖着潘夏的话语,他确实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也没有崇尚的信念,“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情。”
“我这个年纪,不就是应该好好学习吗?”
他知道,短暂地无所事事很放空、很快乐,但是面对试题无法下笔时,那种后知后觉的懊恼,才是大错特错的事情。
暗戳戳地对比中,“也是。”潘夏一时无法反驳,还未再继续说些什么,便听到许朝来轻声道。
“但是,也不是只有这一种选择。”
“千人有千面。”
“我的想法,只能代表我自己。”
嚅嗫的潘夏未回应,只是默默低头。
有风来,所以她随风回眸一看,定神,也确认了他的眼神。
一旁的许朝来侧着头,脑袋枕在他的双膝,唇角微微上扬,一如初见,他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藏着星辰大海,藏着欢喜。
是再寻常不过的一天,潘夏遇上这样溢彩的目光,只差一点她就彻底沦陷了。
可终究是理智战胜了感性,温热蔓延,她目不转睛,却支吾其词,“嗯,专心学习就好。”
拾人牙慧,裁剪冗余,“学习就好。”许朝来省去了专心两个字回应潘夏,他暂时无法与那两个字的含义相通。
在此刻,他们的面前碰巧奔跑而过一群小朋友,伴随着他们欢快的嬉闹声,许朝来随即言道,“学习成绩不是定义一个人的唯一标准。”
转而,他又说道,“想学就学,不想学就不学。”随心随意,不能故步自封。
空气中还残留着他的只言片语,潘夏细细品味一番,她不能骗自己。
她不喜欢学习,但那只是她的不喜欢。
“我就不爱学习。”她的思绪被逐渐占领,潘夏不断提醒她自己,收起那无妄的痴想,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知道啊。”
所以,许朝来早就想通了,他不会再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强迫她做不喜欢的事情。
他好好学习就可以了。
轻轻的风,吹开潘夏独自纠缠的忖度,浅浅的呼吸声中,那是波动性的,也是稳定性的。
平淡如水,可却水深。
她说,“以后我自己回家就行。”冷不丁地,潘夏没有踟蹰不前,孑然一身。
纷乱落在许朝来的耳际,“嗯?”极力丢掉那错乱之意。
他顿感不安,颦蹙,他不解她的隔绝,可她的神情却没有丝毫波澜,毫无破绽。
但百密一疏,“为什么?”他自然知道原因,“怕我不行?”
“我会考第一。”他会,这个暑假他本可以不用去上补习班,但是,许朝来有一个动力,那就是把潘夏的那一份也学回来。
请别怀疑他的恒心,给他一些信任感,也给自己一些满足感。
话语间,潘夏早已偏头不再看他,“嗯……”她没有蒙昧,只是见好就收。
暗想中,她觉得她太鲁莽、太跃进了,怎么能在他无意识的时候占便宜呢……
偷亲了他。
可偏偏,许朝来不给她后悔和退缩的机会。
不让花凋谢。
“我真的可以。”他的眼中明暗交杂,眼睛好似不知疲倦,其内充满了毅力,那坚定的眼神唯独在看着她。
只是这样的目光,潘夏却没有回头,没有回眸,更没有看见。
但那又怎样?
雪也可以不用融化成水,雪就是雪。
未来的人生如同黑夜里的道路,转眼间就来到一处陌生之地,目之所至,皆为迷茫,退一步因好奇而不甘,进一步因惧怕而不敢,最后也只是在原地踏步。
“我想听歌了。”话题被潘夏岔开。
“你听吗?”举手投足间,她已经从口袋中掏出了蓝色的有线耳机。
右耳是她的,左耳是他的。
“好。”许朝来一直在看着她,她终于有了回应,虽然只是为了把耳机递给他。
他低头不语,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小手指间的耳机。热,也冷。
潘夏见他没有拒绝,才上扬了唇角,止一抹淡笑。
随即,她目视前方,先行把耳机戴上。
他也紧随其后,把耳机戴在了左耳。
两人都未再说话,默不作声中,潘夏主动按下了手机音乐中的播放键。
歌声响起,那是——《茫》。
耳机让孤独进入深处,音符随琴键打破寂寞。曲罢心仍未解,只留一语叹晚霞。
许朝来的心也在“茫”的边缘徘徊不前,轮回不止。
他知道,分水岭就要到了。
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都是有征兆的。
晚风中,星空下,绿草如茵,他从喑哑中发声,“孜孜。”
他接下来的话就像风一样吹入她的心里,“你有什么想法你就说出来。”
“我都认同。”
“别觉得为难。”
他的话,令潘夏始料不及,她没想到过事情可以变得圆满,不被老气横秋所截断,最终,还是靠他出马。
“我……”口将言而嗫嚅,趔趄得她不知如何开口。
但是,她相信自己是真的被许朝来看穿了内心,她以为飘忽不定的心思足够缜密。
掩藏之下,没想到轻而易举地就被推翻了。
潘夏无言地凝眸,她看的不是天上的月亮,而是地上的小花、小草,一旁的许朝来却在滔滔不绝。
因为他知道,此时不说,更待何时?许朝来有他绝对的主动,只是语气软了好几分,“其实我都知道。”
他不会死缠烂打的。
他也想到了白日里与池南的对话内容,使他望而却步,暗自攥起了拳头,隐忍不发,那就心意藏起来吧。
“我猜到了,我尊重你的选择。”他其实都知道,她是以她的方式,在做她认为正确的选择。
“我会按你想的那样做。”许朝来还是让步了,对她,他心甘情愿。
那就……以同学、同桌、朋友的名义,先止步于此吧。
恰逢彼此都是年少轻狂的时候,潘夏和他靠得不近,她屏住呼吸,偏头,装作乖巧的模样,“谢谢。”
他知道就好。
“等你登顶。”声声清晰,这是潘夏对他美好的意愿与祝福,也是他努力之后应得的结果。
别急躁,别附和别人,别怕自己的声音没有被回应而尴尬。
因为,总有人会将心比心,满心欢喜地分享,会有回应。
应该沉下心来,好好端详,静静地想,那未来是怎样的……
潘夏讲话的时候,许朝来一直在看着她,他想,他会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
她说,“有件事,没能告诉你。”
许朝来轻声呓语,“嗯?”那耐人寻味的目光也没有躲闪。
闪过一瞬间的烟雾,是迷茫,她是要敞开心扉吗?
“小时候的事情我记不清了。”她的话外之意,他明白。
潘夏没有停顿,紧接着自顾自的分说道:“所以,小时候的你,我也不记得了。”
这是她从来没表现出过的担忧,她不是没有料想过,只是一直觉得没有机会说出口,实则是没有勇气。
他只是一笑而过,“长大的我,你记得就行。”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告诉她,那又没关系。
“没什么好忧心的。”坐累了,许朝来便自然而然地上身后仰,整个人直接躺在了草坪上,裸露在外的皮肤让他感到有些扎、有些痒,但身心却舒坦。
潘夏不经意间感觉到了耳机线的松动,她也不想纠结于过去,回眸一笑而过,低头看着躺下的许朝来,他已经闭目养神。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他一个人,耳机入耳的时刻,也是脱离人群的时刻。
耳机是避难所,音乐是救心丸。
但是,此刻有许朝来在身边,潘夏决定,她也要摘掉耳机,但是她并没有一同躺下,以地为席。
只是乖乖坐着,双手抱膝,她的眼眸里有萤火与星光,“我不太会说话。”
炽热的青春有迹可循,恰逢是他。
“我会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