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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的蝉终究会随着夏日离开,意味着高三的学习生涯即将开始。
许朝来也有他的骄傲,但他不会自负,自然也不会自怨自艾。
就像他说的那样,他只是在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情。
按照故事情节的发展,许朝来应该是继续与往常一样,按部就班地与潘夏一起上下学,但他不会。
因为,那不是潘夏想要的结果。
他的权衡利弊,是因为她的权衡利弊。
长此以往,许朝来选择了每天骑自行车上下学,既可以节省时间,又可以补充时间。
因为,早晨不能与她一起重温去往校园的道路,那么晚上已经可以默默陪她归家,回到了起点,但是总归没有排除在外。
潘夏已经习以为常了,十字路口总会等她的许朝来,对面的红绿灯还在正常工作,斑马线也已经牢固在马路上,车辆在途中行驶。
但,物是人非。
可是她不是咎由自取,她只是在以一种她认可的方式,让她心中的少年光芒永射。
等潘夏慢慢悠悠地进班之后,便看到了已经在位置上安然坐着的许朝来,他低头,聚精会神地盯着眼下的试题,草稿纸上已经布满了痕迹,他手中紧握着一支笔。
她不敢想,他来的是有多早……
许朝来的心中仿佛有感应一般,他没有抬头,只是眼睑微微上挑,眼缝中便出现了朝思暮想的少女,还是那简单又熟悉的校服。
只是,她今天没有戴校徽。
教室没有朗朗的读书声,环境不吵也不闹,“早。”他先出声。
话语间,他又低下了头,沉浸于原本的轨道之上。
潘夏有些怅然若失,但是她知道这是正常现象,不要太过计较,“早……”
回应罢,她也来到了自己的位置,还未坐下,她就发现了面前的桌面、椅子以及书屉都没有蒙上灰尘,锃亮又干净。
想必,是谁提前擦拭过了。
二人心照不宣,潘夏安然坐下,不想打扰学习中的许朝来。
六中没有所谓的众星捧月的校花和校草,只有埋头苦读、奋起直追的青年们。
屈指可数的成绩榜单中,男女发布均匀、名次分布和谐,他们都在这个放飞又束缚的年纪里,有各自的选择和决定,不存在挥霍无度。
优秀的人有很多、很多,他们只是其中一部分,许朝来作为六中的种子选手,校方给予了厚望。
要知道,像芜城这样的小城市,有太多座了,它混在其中不起眼、也不扎眼。
所以,当地的学校里,哪怕只能冲刺出一位学生考入杓星大学或者洛水大学,那都是名声远扬的事情。
而这五年来只有两位学生分别考入了这两所大学,那就是二中的许析衍与六中的何夏遇。
美其名曰的郎才女貌,奈何事与愿违,二人迎不来春暖花开之时。
咚咚咚……
“请进。”只过了一个暑假,许朝来还不至于忘记他班主任的好声音。
一声令下,他便开门步入了对于学生来说具有压迫感的地方,而对于老师们来说,那只是一间普通又寻常的办公室。
许朝来进入之后,径直前往了班主任的工位,间隔只有一张工作桌。
班主任就如她从容淡雅地文章一样,腹有诗书气自华。
他驻足片刻,班主任才出声,似是为了尊重学生,不愿冒犯,犹豫再三,她还是决定完成上级交代的任务。
她轻咳一声,理了理嗓子,“你和可孜姆关系挺好”
“喜欢人家吗?”
闻言,许朝来一时愣神,他没想到班主任会叫潘夏的原名,更没想到她还会挂怀学生的情感状况。
回过神的他,全然不在意面对的是谁,以及此时此刻身临其境的环境,“喜欢。”
这两个字太过明了、干脆,让人忘了这是一位老师与学生之间的谈话。
班主任没有讶然,于是不确定地问道:“那你们恋爱了?”
“没有。”倒是面对这样的问题,许朝来有些灰心,他多想说出口的只有一个“是”字。
凝神间,在许朝来观察下,他发现面前坐着的班主任欲言又止,以至于他只能先下手为强,以免节外生枝。
“我是喜欢她。”
“但是,是我的一厢情愿。”转而,这三言两语后,他倒有些畅怀。
似是因为不遮不掩地表达了心意,为自己感到骄傲,虽然潘夏并不在场。
端坐的班主任并不是一副危言耸听的模样,倒是反应很冷静,面不改色。
毕竟,谁没有过年少时光呢?
他们这一辈走过的路,远比他们的要长。
“不要犯错误。”
闻言,许朝来只是微微一笑,他并不是顶嘴,而是……
诉说他心中的义正词严,“我不是完人,没办法做到从不犯错。”
但他也不会曲意逢迎,“但,我不认为这是错误。”
“喜欢不是错误。”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后退半步,向席坐的班主任九十度鞠躬。
继而,又是昂然挺立的许朝来。
“年少的喜欢不一定就会开花结果,但……”
“随遇而安。”
班主任的话令许朝来感到很意外,耳畔传入的不是迂腐的大道理,而是思想开通后的见解。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从未真正地了解过这位良师,他的脑子像突然来电了一般,坦言说道:“好的。”
对话内容转接,班主任暗示性问道,“你会是下一个何夏遇吗?”
毕竟,她在六中的神话还没有被打破。
班主任的语气很温柔,但所表达的意思却那么地直白。
“不会,我只能是我。”
“我的目标是——杓星大学。”
对此,班主任一时想到了某个人,有些疑问地试探性提及他,“你认识许析衍?”
“嗯,他是我小叔叔。”许朝来本人知道,许析衍对于他们来说,就跟天赐的宝物一样,除了他的感情生活不顺遂,其余的可谓一帆风顺,手到擒来。
“挺好。”班主任说着,点了点头。
杓星大学——许析衍。
他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了。
……
午饭时间,许朝来省去了吃饭这一步骤,独自一人暂离学校。
顶着烈日,他来到了附近的一家药店,步入店内就喜迎空调冷气,舒服极了。
但他不贪恋这一时的凉爽,店内只有一位女店员在低头玩手机,许朝来没有丝毫腼腆,悠然开腔询问:“请问,女孩痛经吃什么药?”
女店员闻声抬头,手中还留在掌中,她的年纪不大,看着这样穿着校服的青春少年,居然是来买止痛药,一时语塞。
许朝来额头上的薄汗也已消退,他以为她是没有听清楚,倒是没有急躁,也没有失去耐心,又重复了一遍,“请问,女孩痛经吃什么药?”
“她是什么体质?”
“手脚冰凉吗?”女店员再度反应过来,也放下了手中的手机,仰头看着站在面前高高帅帅的许朝来。
“手……脚……”他没想到买个药,还要被问东问西,况且……
许朝来的脖颈不免又染上了不属于它的颜色,太阳的烤热下都没有涟漪妃色,却在被问及与她相关的问题,再也……压制不住。
他回想起,之前她穿着裙子的时候,那袒露在外的脚踝……轮廓清晰。
她的小手纤细白皙,指节分明……
以及唯一一次背她,当时,她的小手抚摸上自己的脖颈,凉意满满……
可那次是情势所迫,平日里、生理期间……他真的不知道。
思忖半刻,他也只好实话实说,“没牵过,没摸过,我不清楚。”
“……”女店员掩住了笑意,好心提示,“那就拿一种药效温和的止痛药吧。”
“可以。”许朝来知道是药三分毒,药效温和不刺激已经是最好的了,物理方法见效快,她可以少些痛苦。
小说里描写的男主——他的嘴角明明是微笑的,却让人觉得无比疏离,他和周遭的所有热闹都格格不入,他就是淡漠本身。
但是许朝来却恰恰相反,他是知冷知热的人,他的微笑就是最纯粹的心情演绎,不掺杂任何杂质,是笑意就是笑意,是愉悦的。
在任何的环境下,他都是他自己,依旧是那一位笑起来春光乍泄,似平日里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只是不会伪装而已,他的行动速度很快,午饭间隙,班内还是零碎几个人。
许朝来借此情形,直接把他买好的止痛药放在了潘夏的书屉里,手心已经被捏出了汗水,自然药盒上也不免留下痕迹。
但是,他擦干净了。
猛然抬头,视线交汇的不是餍足之后的池南,而是不惧烈日当空照,从篮球场和羽毛球场归来的他。
手上崭新的篮球染上了灰尘,羽毛球拍在背包里,单侧靠在他的肩上。
少年不愁肤色变化的滋味,也已经不再是薄汗上头,而那汗珠变得密密麻麻,像滚烫的开水一般悬挂在额头、脖颈,以及掩藏在衣物之下的坚挺背部。
上衣已经被汗浸透了,不难看出效果。
“你这一身汗臭味。”
“大中午的,打什么球……”吐槽间,许朝来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也猜不透他的用意。
他挂着一身迫人的味道,是想陈思念离他更远一些吗?
池南口渴得不行,瘫坐其位,先咕噜咕噜灌了半瓶水,凉水渡过了他那干哑又燥裂的嗓子,爽歪歪……
“热爱生活,热爱运动。”
“你懂什么?”他的自诩好像蜉蝣撼大树,但却只是表面现象,他属实没有这般涵盖的意味。
许朝来浅笑而安,目不转睛看着他的逞强,听着他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语,“直说吧。”
“扭扭捏捏的。”
池南把剩下的半瓶水一饮而尽,侃侃说道:“我想中暑。”
其余的话不用再多说,二人心知肚明。
“你还真是……”幼稚二字许朝来没有说出口,他真的是无话可说了,什么损招他都能想出来。
尽管才一日,但是池南已经初见他和潘夏之间的端倪,不免为他们感到担忧,“你们什么情况啊?”
“没什么情况啊。”说话的同时,许朝来眼底的失落闪过,他的淡定自若全线崩塌,只在一念之间。
“蒙谁呢?”池南无奈抿嘴,瞥了一眼旁边陈思念的座位和潘夏的座位,皆是没有温度的。
人是有温度的,但是现在人不在这里。
转过念头的池南,决定使用激将法,“嫌累了啊?”
“怎么可能。”果不其然,小鱼儿上钩了,许朝来不愿意任何人诋毁他的心意。
“除非是她不需要了。”
“否则,我会一直陪着她。”许朝来不想说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他只想干实事落实在行动上,千言万语胜不过实质性的东西。
毕竟,口说无凭。
“这话,我只说一次。”他的眼神如火方炽。
许朝来的话音已落下,也在落地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只差溪水的灌溉与浇筑。
“文绉绉的……”池南由心的佩服,许朝来的话虽然不是当做潘夏的面表达的,但是面对其他人,他总能义无反顾地选择,不,不是选择。
而是,仅此一位。
午饭时间加上午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潘夏和陈思念两个人的吃饭速度都慢,只好占用了她们各自的午休时间,限制在了午饭中。
二人一回来,池南已经不见了踪影。
确实,他能顶着一身的汗臭味坚持半日在教室的时光,但是,陈思念不能。
所以,他请假回家洗澡,也意味着池南有正当理由可以翘课了。
许朝来不知怎的,那股子劲涣散了,娇羞使然,他装睡枕着双臂,把脸埋在其中。
潘夏蹑手蹑脚地坐在了她的位置上,生怕惊动一旁,不知何时趴在书桌上睡着的许朝来,所以,她哪能猜想到他是装的呢……
未见分毫破绽,潘夏整理书本的同时,余光中发现了原本没有存在过的东西。
她眨了眨眼睛,动作迟缓地把药盒从书屉里拿出来。
心中吱咛,这是……
止痛药。
适应症这一栏,里面标注着——痛经,这两个字一目了然。
潘夏微微低头,似是在缓冲心底的波动,也是在冷静处理她心湖的旋涡,不出意外,还有五天就是她的生理期。
再抬头一瞥,竟然对上了不知何时清醒的许朝来,他的眸光闪了闪,眉羽轻颤。
他还在枕着双臂,稍稍偏头,只露出了两只眼睛,修剪过的刘海变得薄薄一层,再也挡不住了他的浓眉,也挡不住了少年细腻的眼眸。
眸光在流转,此时无声胜有声,许朝来的眼神竟然带了些怯懦,他在害怕。
害怕心意被拒绝。
“谢谢。”因为潘夏的话,他的心乱如麻被斩断。
他只差一点就泄气了,还好她没有拒绝,“不客气……”
潘夏也不是石头心,只是在判别式洗白内心,只是那深处却摸不透也看不透。
药盒被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掐不出水,也掐不掉情意。
许朝来见她收下,也没有再多想,索性不用装睡了,继续埋头苦读。
是证明,也不是证明。
余光中,潘夏的眼中荡漾的是他的样子,认真学习的许朝来在熠熠闪光。
她想,等他登顶时,锋芒会更胜一筹。
潘夏也不是在自甘堕落,她知道以她的步伐,稳扎稳打,慢一点、笨一点没关系,不放弃就好了。
不是为了追逐谁,只为了追逐自己,毕竟,在她的世界,她才有主角光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