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装看不见,余光千百遍。]
寒露已到,日照减少,寒气渐盛。
潘夏与许朝来二人的关系不再如履薄冰,因为她的主动,哪怕只有一点点,都让他觉得胜利在望,得此再接再厉。
这日中午,池南悄咪咪地把许朝来拉到一旁,语气很随意,“陪我去染个头发。”
“多大的人了,去理发店还让人陪?”许朝来无奈,不想跟他掰扯,就要走。
被笑脸相迎的池南拉住,他说,“老外都特得很。”
“我也新潮一些。”
“中国人比他们牛逼。”
不能输……
这样宏伟又高尚的理由,让许朝来无法拒绝,身为中国人,他应该附和。
“去请假。”
池南一副就知道他会答应的样子,高兴得挤眉弄眼,“必须的。”
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颇有心机的池南看着许朝来的乌发,怂恿道:“你也染一个?”
“我染?”许朝来从未想过,狐疑地抬手指了指他自己的脸。
池南好笑地环顾四周,“不然呢?”眼神示意他,没有别人在场。
除了你,还能是谁?
“我记得……”
“六中是有规定的,不能染发……”
许朝来心想,是他出国,又不是自己出国,他当然能拍拍屁股走人。
他的话语刚落下,池南就要开始施法作妖,他知道,许朝来吃软不吃硬,也吃激将法。
“你不会不敢吧?”
“看来,我的帅要超过你了。”池南说着话,他的手指插入黑发间,手作为梳子,从额前一直顺到脑后,发丝煽动,格外顺畅。
许朝来顿感无语,鄙夷不屑,池南的前半句和后半句都在他的雷区来回折腾,他也有年少的轻狂。
“染!”
一字定意。
天气不冷不热,阳光不晒不烈,就跟这平常的日子一样,不咸不淡。
他们两个人的假条,都被池南捏在手中,之所以请假这么顺畅,还是因为许朝来的胡言乱语,也可以说是他的足智多谋。
他说,池南的痔疮犯了……
即使在现场的当事人不悦,但当事人也不能在老师面前黑脸,并且,还要装作弱不禁风又受伤地示弱。
“傻逼……”
这是出了办公室之后,池南送给许朝来的优雅问候语。
许朝来倒是全然不在意,一报还一报,谁让他刚才在自己的雷区乱蹦哒呢。
已经搬回了原本的教室——高三十二班。
前十一个班是文科班,自然后面十二个班是理科班。
潘夏之所以会转到理科班,是因为六中只有理科班的学生划分不是按成绩。
这也是为什么她和许朝来会在一个班的原因,可这还得感谢何夏遇。
因为她,才有了这条不成文的规定。
二人回到班级,拾起书包就要走,只是许朝来的目光流连忘返,因为他还没有跟潘夏打过招呼。
自从,那天她问许朝来是不是总带手机之后,在校内,他的手机再也没有出现过。
开销用的都是现金。
池南也没有瞅见陈思念,但他早已跟她说了要染发的事情,只是没有说明其原因。
他还询问陈思念的意见,说是作为参考,实则就是想染她喜欢的发色。
这样的小心思,细腻又饱满。
许朝来也不甘示弱,倚着班级外墙,跟往常一样,是他的习惯性动作。
池南也在一旁是同样的姿态,嬉笑。
潘夏与陈思念结伴而行,空着手回来,因为各自的要看的书还没有到齐,也可以说是她们去晚了,看好的书已经被借空。
只能等待或者看别的,所以下节课的课间,她们会重振旗鼓。
许朝来笑得嚣张又肆意,穿着校服的乖乖模样,也藏不住他此时的兴致,以及他的期待。
潘夏一入人来人往的走廊,便看到倚着墙壁的许朝来,他本人跟寻常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但她又感觉不一样。
目光和脚步为他停留,许朝来在潘夏从转角出现时,就已经注意到了。
偏偏入眼的也只有她,一身校服,简简单单。
他轻扬下巴,格外憧憬地问道:“孜……”
一时口快,但还有其他人在场,许朝来赶忙收口。
重新说道:“潘夏,你觉得我的头发染什么颜色好看呢?”
他差点脱口而出孜孜二字,倒让潘夏差点晕了,这么亲切的叫法实在让人想入非非。
但是,在入耳他的问题,她一时不明白,“染头发?”
“你确定?”
可想而知,这可是高中……
是在明目张胆地犯罪。
“是啊……”许朝来倒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表率。
而难以想象结果的潘夏,眼神里闪过一抹错愕。
一旁对陈思念倒是乐此不疲,话语直截了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她是对潘夏说的。
又填充一句,“他们就爱特立独行。”这是对不知天高地厚的池南和许朝来说的。
话过,陈思念冁然而笑,视线来回在池南与许朝来二人身上穿梭,目光带着审视又愚弄的意味。
被盯上的池南和许朝来,前者惊慌失措,后者从容镇定。
潘夏嗫笑,无奈地摇头,这才认真思考起许朝来的问题。
他的明目张胆,让她一时消受不起,四目相对被略微带过,她暗自冥想。
许朝来有一张小白脸,肤色更胜一筹,这样算下来什么颜色都适合。
但又不能杀马特……
他的发量还没有经历过什么摧残,依旧茂密如初,短发微碎,本身的发色就浓厚、乌黑。
如果染浅色,那么就需要漂头发……
越想越多,方方面面潘夏都要顾及到。
许朝来静静看着沉思良久的潘夏,他一点也没有感到着急,也没有想要催促她的心思。
池南和陈思念也是同样在静静等待,仿佛都在等潘夏说出一个重大的决定。
铃声响起,潘夏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她说,“那就银灰色吧。”
“好!”是许朝来那坚定的语气。
转眼在路上,池南听着许朝来的笑声,满脸淡定,因为他从跟潘夏说完话之后,就一直笑嘻嘻的。
在所难免,池南要讨伐他,“你笑屁啊?”
“不怕牙笑掉?”
许朝来自然也不哑巴,“你想当世界警察啊?”哪都想插一脚……
“好奇不行啊?”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被灌迷魂汤了。”池南没好气的两语,转头看着身旁的许朝来,不由得双手交叉于胸前。
池南其实什么都知道,却偏要在许朝来面前犯欠。
迎接而来,许朝来的循循善诱,“能跟她说话我就很开心。”
“你猜这是为什么呢?”
没想到许朝来又抛给了池南一个新的问题,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为什么?”池南被他带进了坑里,还真的钻研其中。
回复他的又是许朝来的谆谆教导,“因为喜欢她呗。”
这个逼,又让他本人装到了。
每次心动,都不停顿。
晌午过后,日头渐渐低沉,一木一世界,一叶一婆娑。
不管人们在哪个年纪,总会有一些小说相随,并掀起新潮。
高中正是课外书盛行并泛滥的时候,无一例外。
可是,潘夏所接触到的却是一本格外沉重的书籍——《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面对这样的名字,没有接触过它实质内容的人,都会觉得是一本甜甜的恋爱小说。
可……
纵有千般的词不达意,这本书所诉说的故事令人心碎又无能为力。
当潘夏观看它时,从书封的粉嫩颜色再到书内的灰暗色彩。
对比是那样的参差不齐,她的好心情随之陨落,浏览过半,潘夏再也忍不住她那无法抑制的恶心。
书被尘封在书屉,她不愿意再拿起,同样……陈思念也一样。
只不过二人的心境却有些微妙地不同,“性”到底是一个怎样的词?
若有所思地潘夏脑海闪现一些新的画面,却又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哀思如潮,那是换位思考之后的结果,关于十岁那年的事情……
“潘夏!”“潘夏!”
陈思念转头,便看到如有所失的潘夏,二人看的是一样的书,她自认为感同身受,懂得那种麻木又难挨的心情。
潘夏:“啊?”
陈思念半握住潘夏的小臂,在她的一顿摇晃鼓吹下,潘夏回过神并回应她。虽然潘夏本人脑中的内容还没有加载完成。
索性弃旧图新,“他们怎么还没回来?”时间流逝了大约三个小时,她还没有到掐表计时的地步。
陈思念随意一说,“钱没带够被扣下了。”
潘夏自然不会信以为真,她想,没有万全准备后的事情,许朝来不会去做。
“你为什么选银灰色呀?”陈思念好奇,眼巴巴地看着她,等待解答。
没想到,潘夏的理由却出人意料,她看着陈思念,语气很认真地解释道。
“要么变成潮男,要么变成非主流。”
这个颜色它是有点东西的。
但是在她的想法中,相信许朝来一定能驾驭银灰色,所以他不会变成……非主流头子。
潘夏的奇思妙想,初露头角。
——晚自习结束后的风是什么味道?
——是自由的味道,是如释负重的感觉。
不是只在秋夜的校园,每个季节的校园内,都会有同样的场景。
那是好朋友成群结队地相伴相随,他们会欢闹嬉戏、追逐打闹,在看到偷偷摸摸或光明正大的情侣时,会偶尔吐槽或羡慕,彼此分享这一天中,各自有趣的事情。
也会……努力在人群中寻找那个人的身影。
潘夏和陈思念二人不徐不疾地从教学楼出来,行走在大门后的平地上,陈思念还是忍不住吐槽。
“他俩是去外太空的理发店吗?”
“半天的时间还没完事。”
低着头的潘夏也不知道原因,“说不定呢……”竟然也跟着附和。
二人都转头,互相看着对方失魂落魄的模样,一笑。
实则,许朝来和池南两个人早已守候在校园门口——等你下课。
染完头发之后,他们自己都很不习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溜达一圈又一圈,抬手一看这表的时间,差点没赶上迎接二位公主。
池南双手环抱于胸前,透过大铁门,望眼欲穿地看着校内,忍不住地向许朝来反复确认,“我这发色挺好看的吧?”
噗嗤一声,许朝来笑出了声,池南不说还好,他一说,根本忍不住笑意。
“挺好……”
只见,池南信以为真,身躯更加挺立,“老子就是帅。”
许朝来:“挺帅……”
池南松开环抱的胳膊,从兜里掏出在理发店买的小镜子,“我也这么觉得。”
“汤圆的审美不错。”
小镜子是许朝来必备的东西,不是在他的口袋就是书包,总归不会离开他半米之内。
许朝来:“挺行……”
池南抿了抿嘴,歪着脑袋,半眯着双眼,再一抬头看他,“你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话语间,许朝来跟他是一样的行为,正在照着他的小镜子,还没他本人半边的巴掌大。
他单手整理着额前的银灰色发丝,在理发店顺便把前额的头发又打薄了。
再也遮不住了他的眉眼,袒露在外,干净利落。
许朝来:“我最帅。”
他的话语伴随着他的露齿一笑。
池南也不跟他拌嘴了,他顺嘴一提前段时间未说的事情,也不晚。
“有个原创音乐的比赛。”
“咱们可以合作。”
许朝来把镜子收回口袋,“可以,得奖了你沾光,我也沾光。”
他对此没有异议,毕竟是喜欢的事情,不会厌恶。
有时候潘夏就在想,为什么晚上放学时,校园广播静悄悄的呢?
如果现在来上一曲,那么她眼中的许朝来会更加地独特。
对潘夏来说,许朝来的存在感十足。
她还未走近,便看到了在校门口的许朝来,他正侧身跟池南两个人在说说笑笑。
以潘夏的立场,万般皆是他,彼时的许朝来简直大变样,少年感犹在,只是那平日的文雅与柔和变得隐隐约约,好像在玩捉迷藏。
多了疏离感,少了亲近感。
许朝来背起书包,校服仍然于一身,他双手插兜,仰头朝天笑,鞋底有一搭没一搭地与地面摩擦,玩味十足。
天之骄子变得桀骜不驯,是这么个形容词。
但是潘夏没有驻足不前,也没有失神,倒有些心安理得,许朝来还真的驾驭住这个发色了。
堪称他的量身定做之色。
而一旁的陈思念却与之相反,笑声止不住,眼角都挤出了泪水。
她的笑声夹杂着话语,“是娇气包。”
陈思念意有所指的是池南。
星霜荏苒,居诸不息。
花草从缝隙中向死而生,片刻停歇的呼吸中,人已经靠近。
潘夏:“很靓。”
声音入耳,许朝来的心在蔓延,他的眼前一亮,不再晃动身体,而是稳健有力地站直,转而面向潘夏。
“那就好。”羞涩的许朝来,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头发,刚碰上,想到这是新发型,不能弄乱了。
便又他双手插兜,低头看着自己和潘夏的脚尖,可惜还有间隔。
许朝来时而曲腰,时而挺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泛起妃色的脖颈,只让潘夏看透不说破,“走吧,张绿沈。”
也不是耳语,但音量却低到只有许朝来一个人可以听到。
潘夏与他擦肩而过,那一刻,她的唇角微甜。
急不暇择的许朝来可没有傻愣在原地,转身,提足跟上。
片刻的宁静,一叶知秋,都在心之所向。
满地落叶,没有浮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