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存在好像一束光，照射在了你的生活里。]

白露，天气转凉，露凝而白。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被消耗，有时候再回头一看，已经是瞬息万变，回不到过去。

只能，往前迈进，时不时地原地踏步。

周六，许朝来熬夜已成了习惯，不是在深夜自我精神消耗，而是在充盈知识内涵。

他不是天才，空口无凭是无法到达顶尖的，必然需要付出代价。

咔……

那是轻微的骨头错位声，“啊……”

许朝来皱了皱眉，抿唇不言，单手附上了他自己的后颈处，一点一点的转动脖颈，但……

落枕了……

就这样，他只能忍耐着不适，按部就班的一个人洗漱，一个人吃早饭，一个人……去上学。

出门，利落骑上了停在小区车棚的自行车，路过的皆是再熟悉不过的风景。

薄雾浓云愁永昼，路灯还在闪烁着它的光，已过了十字路口，红绿灯也已亮起可通行的颜色。

不给许朝来停留的机会，他奔涌而过。

在这样的日子里，能让他欣喜的除了努力学习得到的回报，就是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人。

他想的很简单，是她陪着他学习，并不枯燥乏味，甚至觉得绘声绘色。

身上的秋季校服替换了夏季校服，这是他们的第一个秋天，只是立秋节气早已过，是白露之后，也是秋分之后，平分秋天，昼渐短，夜渐长。

只是没想到，这一日的潘夏竟然比他来的还要早……

许朝来骑着他的自行车入了校门，还未靠近，单单那一个背影，他就知道那是潘夏。

人若有心，事情也不会无力。

潘夏似乎是早已等待好的，她随风回头。

便看到了许朝来受伤又孱弱的眼神，只敢眼珠微微转动，静悄悄的偷看她一眼。

看似无意，实则有情。

因为她的倏尔回眸，所以他的眼神躲开了，他们的对视如一片叶子，从树上掉落了，也就是掉落了。

见此，潘夏顿足，停留在了原地，她的心中很不是滋味，她认为，意气风发的许朝来不是这样的，也不该是这样。

原本以为他不会因为谁改变自己，有种沉默的孤单，可细细一想，明明是她先决绝的。

许朝来不敢停留也不敢造次，尽管他的内心留有疑惑，但是……

先存着吧。

他把自行车停在了学校规定的停放处，书包静静的被背在身后，许朝来双手插兜步子有些磕碰，是因为他在想东想西……

少了一点天分，也没有上帝视角，他知道按照潘夏的意愿，做着他们认为对的事情。

许朝来上身的新校服外套有些松垮，不知道是尺码不准确还是因为他又消瘦了。

潘夏比他晚到班内，其实她今天来这么早，没有别的意思，只想感受一下许朝来日复一日的这般感觉。

贵在坚持，鬼知道对她来说有多么难。

脑中回想起来，在清晨天还未亮，她依靠信念的支持，从床上挣扎起身。

她终于不再拖延、不再赖床，这些对其他人来说只是鸡毛都算不上的事情，但对于潘夏来说，是非同小可的大事。

也可能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但说不定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或许她可以坚持住。

此时，万物复苏的校园内，广播站在放《Wake》这首歌。

少年、少女的梦总是炙热又滚烫的。

透过喇叭，这歌声传出又传入。

落枕的许朝来单手撑住了他的脖颈，歪着闹到拿出了他新买的练习册。

翻开后，说是新买的，其实昨晚他已经写了不少，那笔迹逐渐潦草。

是写累了，也是写麻木了。

潘夏从前门进入，一入眼就看到许朝来隐忍的模样，他的神色有些不耐。

一直前进，绕到了他的背后，发现他的手掌在摩挲后颈处，腰比以往都更弯。

“你怎么了？”话匣子总要有一个人打开，潘夏想，如果是许朝来的话，她也不是不可以主动说话。

许朝来还是维持着一样的动作，只是那摩挲冷静了，顿住，“就是……”他唇启，话却未畅快淋漓。

“就是什么？”潘夏倒是觉得有些好笑，但更多的是沉思冥想，意识到，他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重情重义。

真的不能怪他说话结结巴巴，他只是意外，“落枕了。”

“原来如此……”潘夏恍然大悟，她已经放下了书包，随即说道:“落枕或者颈后肌肉紧张可以按手上这个位置。”

说着话，她抬起了自己的双手，“就是两个关节中间的窝窝，用力的按然后活动脖子，就会感觉轻松很多。”

她按照言语，右手按起了左手上的窝窝处，“左右手都可以。”

许朝来全然没有听进去她的指教，只是痴痴傻傻的看着潘夏一张一合的粉唇，再然后就是沉浸在与她的交流对话中。

只是，潘夏看着他这般茫然无知的模样，暗自寻思，她的话也并没有晦涩难懂。

干脆大方利落点，她伸手牵过许朝来覆在后脖颈的手，两手也没有相握。

只是潘夏单方面的小手捏住许朝来的手指，一如初见，但是在初次抚摸。

细长的手指，肤色白皙骨骼感分明，她想，原来摸上的触感这么滑、这么不一样。

许朝来倒是完全傻眼了，没想到潘夏的动作行云流水，他丝毫不敢动。

一时间，他在想，自己算不算被占便宜了……

但，他感觉到了温凉的小手，她的手中在按动着那穴位，就跟他的心在被揉捻一样。

飘飘欲仙……

心跳告急，好似有星星环绕在耳边，他有种要升天的感觉，一股暖流直冲云霄，他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暗自嘀咕，落枕的感觉……也挺好的。

人啊，就是要大气一些……

潘夏静静的帮他按动穴位，虽然她没有抬头看他，但她的直觉在告诉她，许朝来一定受用。

她所指的受用，不是这个方法，而是她的做法。

《Wake》一曲过罢，短暂的亲密接触也随之结束。

没有下一首歌曲，上课铃声就被打响。

许朝来的心已经被扰乱，羞红的脖颈在陪着他一起回味无穷，一起陷入纯情之中。

对她，又何止执迷不悟。

……

大家都意想不到，班主任所说的大事居然是……

学校教室修整，轮到了他们班。

所以，下午都要移步操场已经布置好的室外“教室”。

众说纷纭，意有所指，都这样了学校也不给放假，周六周日都还要上满课。

烈日当空灼心的季节已经过去了，但秋天也不是悲凉的。

很可惜，操场上的室外“教室”，一列一排的坐落有置，只不过都是单人单桌，这意味着潘夏要与她的同桌暂时分离。

许朝来也清楚，人间枝头各自乘流，但是短短的半米距离又算得了什么呢？

心若在，清风拂山岗。

“好舒服……”他的落枕症状已经得到了缓解，除了有潘夏为他按穴位的功劳，就是他的心情可谓是春风化雨。

许朝来坐在椅子上，双腿分离，半倚靠背，身体后倾，胳膊自然耷拉在两侧，仰头看着蓝天白云，他笑起来特别迷人。

温暖而不刻意，纯净而又美好。

潘夏却已经是端正姿态，只有她那不乖的发缕和衣衫随风舞动。

这一次，他在看天，她却在看他。

她眼中的许朝来，从始至终都如此清朗。和光同尘中他独树一帜，与众不同。

每当潘夏看到他的笑容时，她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好。

他的五官分明而又温和，笑如霁月清风，温暖了这静月，惊艳了这拾光。

……

没有了熟悉的铃声，上课下课全靠老师及同学们的自觉，好在，让人敬爱的老师们不拖堂、也不早退。

许朝来又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以至于他的座位没有了他的身影。

潘夏与陈思念一同从小超市回来，各自只买了一瓶饮料，掠过他的位置。

不知是不是风也在眷顾他的心意，他的语文书安然于桌面上。随着风吹麦浪，书页被它带动，在一张又一张的极速翻动。

而潘夏不经意间的一眼，却看到了每一张的页脚下都是那熟悉的字迹。

出自他手，写着她的名字——可孜姆·潘孜莱蒂。

人海浮沉，唯许朝来他上岸。

好像海面迎来了汹涌的潮汐，潘夏憨涩在原地，神色不明，她陷入了彷徨，可是风又没有停歇，也没有随风渐行渐远，书页依旧在乖张的翻动，不惧目光。

她有种骚乱的慌张感，洒满地的凌乱。

错觉之下，暴露无遗。

而她一旁的陈思念好似见怪不怪，潘夏已经无暇顾及她，自然没注意到。

不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池南也起身，他原本只是为了多看几眼陈思念，没想到……

见此，池南对于潘夏不明所以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暗自摇头，随即笑出了声。

她也从他爽朗的笑声中思绪回归现实，听到他的笑声，意味不明。

“你笑什么？”

池南与陈思念相视一眼，他说，“我们早就知道了。”

其余的同学们并不知道他们的议论，所以在场的只有他们三个人罢了，“我们？”

潘夏言罢，木讷的眼神游离在池南与陈思念二人了如指掌的面上，只听见他确定性说道，“嗯，我跟汤圆。”

“……”醍醐灌顶的潘夏，哑然失笑，倔强叹息，风都沉醉了，她又怎么独善其身。

搞了半天，地球人都知道。

就她不知道他会如此直接又简单的表达心意，反观她自己却自以为是的认为，逃避他才是对他来说最好的选择方式。

愚昧至极，大错特错，打着为他好的名义，满足自己的想法，却在伤害他。

页脚处每一个她名字，都在简明扼要的呐喊，许朝来无论如何都会一直喜欢孜孜，他的本心不受外界干扰，坚定不动摇。

心屹然而立，落地生根，潘夏想，也只能他了——张绿沈。

对此事一无所知的许朝来，怡然自得，其乐融融。

因为班主任给了他一张“逐梦计划”的资格表，这意味着如果他的高考裸分不够杓星大学的分数线，那么他的分数可以在此基础上加二十分。

但是，他拒绝了。

不是好面子，而是他始终如一的相信自己，是他的终归会是他的，不是他的也强求不得。

明明与许朝来只是十五分钟未见，可当潘夏再见他时，却油然而生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在心意与言语共鸣之后，变得更加清晰，

“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她的声音酥酥麻麻，许朝来还未坐下，愣在了原地，周围的一切都没有静止，除了他。

潘夏本人很难面对选择题，一旦她选择了，那么她的答案就不会有更改的机会。

别回头看，回头太难，需要勇气。

如果回头了，那么就往前狂奔。

内心怀揣这样的想法，她也不在避讳，“爆裂鼓手。”

还是那句话，如果对方是许朝来，潘夏就会主动。

“我想，你会喜欢吧？”潘夏知道他喜欢音乐，刚好国内在重映这部音乐剧情片。

讲述一个热爱音乐的年青人努力地想要成为顶尖的爵士乐鼓手的故事。

她的话在许朝来的耳际回荡的清清楚楚，字字如珠珠相触碰而作响，声声脆。

他穿着简单的校服，色调统一，他弯着腰，和坐在位子上面穿着同款校服的潘夏对视。

许朝来的眸光漾了漾，随后嘴角弯起上扬的弧度，“好啊。”

在这关键时刻，他差点喜极而泣，她的话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差一点就控制不住，在原地蹦跶了，可一想，这是校园，不是舞池，不能放肆。

尽管他极力克制那亢奋，可是暖的经过是偷偷藏不住的。

潘夏的勇敢就跟氧气一样，一直都有，但也分稠密与稀薄。

但是，缺不了它。

听再多浪漫的歌，也解不开心结，但是听他的一句话，就足够了。

夜幕降临，晚自习结束，熙熙攘攘皆为利往，而这“利”就是家。

归家异途，但心却一样。

清晰的心跳声中，许朝来提议送潘夏回家，但她还是拒绝了。

她没有明说原因，其实是想许朝来节省时间，可以早些休息。

他不会勉强她，但他还是会一个人推赶着自行车，在轱辘磨地声中步履轻快的跟随在她的身后。

她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他会永远陪在她身边。

天空好想下雨，还好装修工作者们的奋斗速度很快，班级修缮完成，普通的漆面黑板也换成了电子白板。

而他们，也留下了足迹。

教室里的灯光并没有亮起，除了射入期内的隐晦月光，白板上用粉笔书写的字歪歪扭扭，但意思却规规矩矩。

那是装修工作者们一起在黑板上留下的寄语，没有冗词赘句。

——辛苦了，请用心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