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初来，少不了一番安顿。

忽然出现了变故。

门口出现锦衣卫，一个太监手捧圣旨走了进来：

“圣旨下，京营总督、九边边务特命全权大臣张煊，接旨~~”

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没想到张煊刚刚才跟随众将来到行辕，那道斥责圣旨居然紧跟着就到了。

圣旨来了肯定要接，张煊为首众将跟随，迎上前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闻圪儿海战役，京营敢战，朕心甚慰，然，损兵折将，实不可为，不可不斥责也……”

当然，斥责主要是斥责黄得功和孙应元，倒是怪不到张煊的头上。

传旨太监还在念着：

“参将黄得功、孙应元，罚俸半年，以示惩戒，令，张煊作为京营总督，今后需严加管束，作战谨慎一些，勿使我京营有失，钦此~”

圣旨念完了，张煊接了圣旨，并照例给传旨太监塞了些银两。

太监却不敢收。

出来传旨，收点银两，确实是官场惯例，但那一般都是喜事，比如升迁、提拔之类的旨意。

张煊位极人臣，跟宫中皇后等人的关系也都不一般，种种因素就导致传旨太监对张煊有点畏惧。

张煊却把银子硬塞给了他。

“无妨，公公拿去带锦衣卫的弟兄们去喝杯茶，理所应当，无需拘谨。”

传旨太监拒绝不得，只得收下了银子，脸上快笑成花了：“那小的就却之不恭了，大人您忙，小的先告退了。”

“公公慢走。”

“好嘞，张大人留步，别送别送了~”

互相一番客套，将传旨太监送出门去，张煊才脸色一变，盯着手里的圣旨看了看。

打了胜仗还要斥责，脑子都怎么长的，真是……

“噗通”两声，出乎意料，张煊刚转回身，黄得功孙应元突然都跪在了地上。

张煊好奇模样：“两位将军，这是何意？”

仗打得不好被皇帝斥责，还害得总督大人跟着当众没有面子，将领们心里愧疚，很不是滋味。

黄得功惭愧不已，拜道：“大人，末将有罪，仗没打好，牵累大人为朝臣攻讦，末将罪该万死，愿受大人责罚。”

孙应元不负当初要共同担责的诺言，也拜道：“末将也有罪，也愿受大人责罚。”

在他们看来，受皇帝斥责，确实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

张煊听见他们的话语，却忽然仰天一笑：“哈哈哈哈。”

笑完，又指了指圣旨，神色淡然：“哦，原来你们是因为这个，无妨，都起来吧，陛下开玩笑的，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

话语云淡风轻，出乎了黄得功和孙应元的预料。

心想：张大人不怪罪我们？

在张煊手下为将半年多了，他们对张煊的处事原则也有一定的了解。

往日练兵，张煊向来严格，甚至可以说非常苛刻，甚至每入军营从来都不苟言笑。

尤其士兵训练之时，像什么“站军姿”或者“踢正步”，张煊非常重视，说这些训练很有必要，是直接关乎士兵的服从性和军队纪律的大事。

有士兵稍敢偷懒或者动作不到位，便会引来张总督的惩戒或者训斥。

当然，若是军士们做得好了，奖励也是很丰厚的。

但今日之事，毕竟连累张总督受到了皇帝斥责，而且还是专门下圣旨追到大同来进行斥责，性质不可谓不严重，张大人为何不责罚呢？

就感觉很对不起张总督。

甚至张煊若是不骂他们两句，他们反倒是更愧疚了。

黄得功面色惭愧：“张大人，您，真的不责怪我们？”

孙应元也一样，纠结地望着张煊。

张煊先是一笑，内心感慨，也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面容变得严肃，忽然问说：“好，我问你们，圪儿海主动迎战，你们可后悔吗？”

后悔吗？

这个问题很严肃。

黄得功跟张煊对视着，回想了一下：“大人，圪儿海之战乃京营训练后第一次作战，为了士气别无选择，所以迎战巴牙喇，末将绝不后悔！”

“好！”

张煊点了点头，对此十分称赞，又问：“那么经过此战，可有收获？”

“收获？”

所谓收获，自然指的是经验教训等战后总结。

黄得功为难片刻，想了想道：“京营长于战阵，短于勇猛，被巴牙喇攻破战阵后，乱战之中吃了不小的亏，实是被动。”

张煊问：“那么，可想好了应对解决之法？”

黄得功虽然找到了京营症结，却战事距今短暂，暂时还没来得及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间被问住了。

幸好孙应元已经思考过了，回道：

“大人，末将以为，扬长避短，今后训练中，除了要加强士兵们的体能，还应尽量避免乱战，能做到在战场上始终保持战阵牢不可破，方为上策。”

张煊沉思片刻，又点了点头，欣喜地望着他俩，不禁夸赞了一声：“很好，不错。”

闻听夸赞，黄得功和孙应元顿时一喜。

张煊言归正传，这才回答他们的问题，道：“打了胜仗，既训练了士兵，又有这么大的收获，确实非常不错，本督师高兴还来不及，为什么还要责怪？”

一句话把将领们问住了。

黄得功惭愧：“可是朝堂上和陛下那里……”

张煊一摆手，制止了黄得功话语。

“朝堂上和陛下那里自有本督师去应对，你们作为将军，思想纯粹一些，只管打赢就是了。”

语气严厉，却听得人心里暖和。

黄得功很感动，孙应元也很感动。

似有所悟：“多谢督师大人。”

张煊挥手让他们起来，看了看手中圣旨，忽然叹了口气。

神色再次变得严肃：

“带兵之人，理应做到赏罚分明，惨胜也是胜，何况也不是太惨，敌人死亡过半，我军伤亡不过十分之一，何惨之有？你们是有功的。”

气氛变得有点凝重。

而闻听此言，别说黄得功和孙应元两个当事人，就连周遇吉等其他将领们也听得振奋。

当然，其实战事胜利与否，一般并不单看死伤人数，主要还是看战役目的。

别说一场战事死伤十分之一，甚至有时候，若占役目的太过重要，即便是全军覆没，只要实现了占役目的和战略任务，那也同样是胜利。

“听令！”

将领们振奋之际，张煊忽然开口：

“此战虽不合圣意，但功是功、过是过，陛下对你们罚俸半年，算是惩罚完了，接下来，便该到了论功的时候。

“明日午时，集合圪儿海占役全体将士，本督师要亲自接见他们，论功行赏！”

黄得功和孙应元互相看看。

“是！”没忍住双双兴奋。

要论功了啊！督师大人要论功行赏，督师大人要亲自论功行赏！

一扫刚才被皇帝斥责的不快，所有人万分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