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丈夫这大惊小怪的模样,高晓红反而平静了下来,朝石建军翻了个白眼,“你问俺,俺问谁啊?”
石建军还是不敢置信,老半天后才回过神,嗓子发紧,“二丫,这东西……是哪来的?”
佳慧还是伸手,指指虚空,“就是这里呀。”
石建军使劲揉揉眼,“这、这啥也没有啊!你跟爹说,你是咋掏出来的?”
佳慧无辜地歪歪头,装作听不懂他话的样子。又伸手抓出来一把杏仁,塞到了石建军的嘴巴里面。
“吃!好吃。”
石建军下意识地嚼着嘴里的杏仁,发愣地伸出手探了探,还是空的。
他脸色沉重了起来。
“不行,俺得去找神婆,这是什么东西?别吓着二丫!”高晓红的脸煞白,一边说一边要往外走。
“回来,你嚷嚷什么、这个事情能说出去吗?!”石建军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叫住高晓红,“咱们在自己家里出现这种事情,把人喊来之后怎么说?”
石建军安抚住了高晓红之后,又问佳慧,“二丫,你告诉爹,你还看到了什么?”
佳慧心里也松了口气,不再隐瞒,慢慢地道:“吃的,一屋子吃的,好多好吃的。”
石建军沉思片刻,抓紧佳慧的小肩膀,“还有呢? ”
佳慧摇了摇头说:“爹,你抓疼俺了。”
石建军连忙放开女儿,“二丫,那是多大的一间屋子啊?”
“就这么大。” 佳慧指着堂屋比划着说。
这么大?!要知道他们这间堂屋是三间屋里面最大的,大概有三十多平方。
高晓红和石建军倒吸了一口冷气,两人对视了一眼。
“都有什么?你能拿出来给爹看看吗?”
石建军呼出几口热气,哄着佳慧说。
佳慧看着他们紧张的模样,故意瞪着双眼搞怪道:“这些吃的都是俺的,不给姐吃,不给哥吃。”
紧张的气氛立马舒缓了。
高晓红笑着说:“你个小馋猫,护食狗。”
石建军也笑了,他心里再怎么惴惴,身为一家之主,这会儿面上也得端的住。
“爹不要你的,你拿出来给爹看看行不?”
佳慧伸出手拽出来了一袋装满了瓜子的蛇皮袋,又拽出来一袋花生。在高晓红和石建军目瞪口呆之下,又接着拽出了成袋的葡萄干、冰糖、一箱大枣、坚果、核桃……
石建军脸色变来变去,表情都惊呆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佳慧累得喘了口气,指了指瓜子,又指了指花生:“这些东西最多了,垒得高高的。”
她垫起脚尖儿,手使劲地往上伸,努力比出来很高很高。
石建军把瓜子袋子竖起来,提起试了试,估摸着一袋有50斤。他拆开包装,这个封口石建军见过,没分地之前公社分下来几袋化肥,就是这样的封口。
拆开封口,石建军抓了一把瓜子放在嘴里面尝尝,是生的,他又看看包装袋外面,产地是内蒙古,还有一串数字,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花生拆开封口尝了尝也是生的,包装上就写着四粒红花生,产地吉林省松原市,一样有串数字,石建军又捏开一颗花生,花生衣里是四粒红色的花生米。
那边高晓红正在拆箱子呢,一样一样都给拆出来,各种各样什么都有,比镇上供销社的货还多,还全。
“二丫,你说瓜子多,具体有多少?你能和爹说说吗?”
石建军指了指瓜子,花生没问,因为这花生一看就不是现在有的品种。
佳慧跑到离门边还有1米多的地方,表示从她站的地方到北墙跟,瓜子垒起来的高度就有这么多。
石建军倒抽一口冷气,要是这样算的话,这瓜子大概有一万八九到两万斤。
他记得镇上只有一家卖瓜子的,就在电影院门口。人家用报纸或者本子叠成三角形,上面有个尖儿,谁买瓜子就把三角形的纸装满,变成下头尖上头大圆形的卷筒,把上面那个尖往下一噎,就能方便带走了。那手掌大的一纸筒瓜子能卖两毛钱,而这样一纸筒瓜子最多二两。
石建军说完,高小红都惊了,惊喜交加道:“那咱要是把二丫说的瓜子给卖了,俺们家不是发财了吗?!”
石建军瞪了高晓红一眼,“怎么卖?朝那卖?”
“家有金子外有秤,这各家各户过的什么样?谁不知道?你家什么都没有,突然有货往外卖,卖的钱你敢花不!现在咱们家也有钱你敢花吗?”
在边上安静吃瓜的佳慧忽然瞪大眼睛,他们家里有钱?!真的假的。
高晓红忍不住嘟囔道:“那还不是怨你娘去镇上告你投机倒把。”
“别提她了。”石建军板着脸说道。
一提起石建军他娘,石建军就在他媳妇面前抬不起头。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娘啊,问大儿子要钱贴补二儿子,大儿子不给,就去公社告大儿子投机倒把。
佳慧蹲在边上,手托着腮帮,听的津津有味。
石建军跟高晓红刚结婚时也是个胆大的,听出差的朋友说南京生姜贵,就动了心思。对外说去高晓红的娘家找岳父开介绍信,实则一人背着几十斤生姜扒了火车去到南京,然后赚了第一桶金。
从那以后不管出去干什么,石建军都是假托回媳妇娘家的说辞。高姥爷在他们那个大队威望挺高,大家伙无论去哪都是在他们大队开介绍信,因此石建军的做法并没有引起注意。老太太举报他后,公社并没有实质证据,石建军有惊无险地躲过了一劫。
从这以后,石建军就收敛了很多。他们家没有明面上的进帐,钱不敢乱花。
一说这件事,石建军就心烦且心虚。他烦躁地挠挠头:“ 行,都是俺的错。娘也不是自己能选择的,咱不说他们了,先把这些东西收起来吧。”
高晓红看他那烦躁的样子,也不好往深里说,顺着问道:“藏哪里去?”
石建军想了想:“你先把这些东西搬俺们东屋床底下藏起来,然后俺再想想办法。”
下午,石建军就出去溜达了一圈,回来后就把平车收拾出来,又找打气桶给轮胎打足了气。
高晓红奇怪问:“你干嘛。”
石建军埋头干活,解释道:“马老四正在杀猪,他明早要去县里面卖猪肉,咱家这新麦子下来了,俺想把陈麦子拉到县城看能多卖几个钱不,再找找瓜子的门路。”
佳慧眼前一亮,抱着石建军的大腿:“ 俺也去。”
高晓红把佳慧拉到身后,哭笑不得道:“去个屁,你爹从这到县城有三十多里地,还得打个来回,回来的时候太阳都没了。”
石建军苦笑,跟佳慧讲道理:“闺女,下回带你去好不,这次爹还得拉一车麦子呐。”
“不嘛!我就要去。”佳慧看说不通,开始耍赖皮。
高晓红手开始痒了,眼见着就要揍小孩。
石建军连忙抱起佳慧,一边躲一边无奈说道:“好,俺带你去,媳妇,咱闺女太小了,你下得去手?等她大了你再打!”
高晓红被逗笑了,嗔怒着看他们父女俩一眼,“你就惯着她吧,你把这一个带上,等你儿子和大闺女回来,我看你怎么跟他们说。”
石建军嘿嘿一笑,“明天赶早去县城,等他们俩小孩起床,俺都带着二丫差不多到县城里了。”
高晓红噗之以鼻:“就你最疼二丫了。”
佳慧满面笑容,欢喜地抱着爸爸脖子,嘻嘻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