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7年4月,柏林,时之沙。
时间已被空间混淆。
剧院的后台这一巨大的空间里,停滞着黑暗的空气,马丁与科登躺在地板上逐渐苏醒。
如同出生的婴儿一般,周围的一切都对二人具有极强的吸引力。
可无论如何用眼睛去看,也无法对周遭事物产生理解。
可以听到,剧院的后台外面传来舒缓的歌声,似诱惑也似呼唤。
施耐德和穆赫兰女皇站在距离地板上的二人约5米距离的位置观察他们。
马丁率先从地上坐起,双手向后支撑着地面。
他没有表情,一句话也不说,就只是坐在原地。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似乎对记忆或意识部分加载完成,眨了眨眼,眼睛变得雪亮,看了看穆赫兰女皇与施奈德,神情困惑。
又看了看不远处躺着的科登,他将身子探过去一点,按住科登的肩膀摇晃。
摇晃变成推搡。
科登的眼睛不停转动:“马丁?”
“醒醒。”,马丁露出释怀般的笑容。
“呼~”,科登也坐起来。
“看来我们成功了。”,马丁看向穆赫兰女皇。
但两人的表情里面转为疑惑,因为他们已经难以记起是在哪里被送回,发生了什么事件。
这种类似于宿醉后记忆断层的体验折磨着他们。
穆赫兰女皇微笑着看着二人:“快起来吧。”
那位叫施奈德的老人表情复杂,好似在思考,又似在回忆。
马丁和科登在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你们在东德找到我了吗?”,施奈德笑着问道。
“没有,根本不见你踪影,我们总是慢你一步。”,科登叹了口气回答道。
“那就对了。”,施奈德放开般笑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马丁摸不着头脑:“你前往1989年之前就已经知道我们找不到你?”
“不,我不知道。”,他的那张老脸又转变冷静。
“那你笑什么?”,科登疑惑道。
“哈哈哈,科登先生,我们来给刚才的经历对账如何?”,施奈德吸了口气,圆鼓鼓的肚子更加挺拔了一些。
“当然!这很有意思。”,科登与马丁都饶有兴趣。
“1989年11月8日早上,我先去将欧仁刺杀。”
“这点我看到了片段的画面,断断续续。”,科登回答道。
“紧接着,我将车辆隐藏,借走了朋友的摩托车。”
“谁?”
“西奥多!”,施奈德得意地笑道。
科登愣在原地,他在怀疑一些过往,记忆对他说谎,不诚实,不忠,背叛。
“我回到家中,拿走了些药丸。”
“这个我们都知道,但我们不清楚你是什么时候取走的。”,马丁回答道。
“然后,我遇到了科登先生,我假装我是西奥多,并且是真正的西奥多。”
马丁很困惑,他看着科登不断眨眼。
“这说来话长,我被海顿送回了几天前,就在那天时间研究院那。”,科登解释道。
“与你去见克拉拉的父亲时,我极度地慌张,特别是你说要使用药物,我很害怕你问‘施奈德在哪?’,然后他走到窗户前指向楼下的我。”,施奈德开始走动,运用手势,解释着事件经过。
“但我们应该是找不到你的。”,马丁斩钉截铁地说道。
“是的,但我那时是西奥多。”
“这如何解释?难不成,人能欺骗命运?”,马丁看向穆赫兰女皇,希望美丽睿智的她能给出答案。
穆赫兰女皇立刻心领神会,向三人意识传输:
一位白胡子的中国老者,在路边替人占卜。
他早上几乎是被妻子叫嚷着,赶出门工作。
算上那天,他几乎一个月没有接到生意,可是今天,他看见了一个从山上下来,砍柴为生的樵夫,背着一大担柴要进城里。
那老人说了些什么,使得樵夫生气,二人交谈一番后,樵夫快步走向城中。
过了几天,或是十天。
一位贵族带着部队出城打猎。
在城里的道路上,部队前方有人骑着马高呼。
街上的人群往道路两侧移动。
樵夫很紧张,躲避前来的骑兵,他失去重心,努力平衡身体,跌跌撞撞走了几步,将背着的柴装上身边一个农夫,恰巧,柴捆里有一根木柴的一端是尖锐的。
农夫的头被木柴击中倒地,当场血流不止,不一会晕死过去。
周围的人看热闹般围上前,将樵夫与农夫围起来。
人群中有人高喊:“有人杀人啦!”
贵族骑着骏马带着部队前来,士兵将樵夫押去南边的城门。
那贵族下马,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让樵夫站在里面,随后便带领部队出城打猎。
画地为牢,贵族打算打猎回来再对樵夫进行审问,如果樵夫逃走,那便将樵夫抓捕后跳过审问,斩立决。
樵夫站在圈内不敢出圈外,快到晚上,他感到惶恐不安,他想起什么,拼命朝很久以前遇到的老人那跑去。
樵夫见到了老人,立马跪在地上请求帮助。
他们交谈了什么不得而知。
随后樵夫回了家,在厅堂挖了一个洞坑,穿上自己最华丽的衣服躺在洞坑内,头尾点了两根白色的蜡烛,樵夫的母亲在他身上撒了一把米,他就在坑洞里睡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樵夫像往常一样前去山上砍柴,正常工作。
贵族打猎回来了,带着部队前往南门,看到地上的圆圈内没有樵夫的身影。
便拿出几枚钱币往地上一撒,开始占卜。
他立马得到了答案:樵夫近晚上逃走,天黑看不清路,坠崖而亡。
贵族不用去搜捕此人,便打道回府。
……
三人从臆想中醒来。
马丁:“请问这个故事是什么?”
“来自中国古代的故事,里面的樵夫叫武吉。”,穆赫兰女皇回答道。
“当我这段不属于当时的记忆嫁接到过去,我就已经不是我了,那天我换了西奥多的衣服,借了他的摩托车,还有很多他的物品,且假装做他会做的事。”,施奈德说道。
“那你还是没有刺杀费恩对吧?”,科登问道,他有些紧张。
“我说有预感,我们还会见面的。”,施奈德神情复杂地看向科登:“我在那个边境哨站的水管里下了毒,用的是柏飞汀,那里离厕所有一段路程,我猜到,水管里的水是用于饮用的,这很费劲,为此我还去了购买工具,你们知道吗?要用电钻钻开水管是很困难的,需要在钻头上沾些淀粉水。”
“等等!那你是如何保持清醒的?”,科登问道。
“你们以为我会用柏飞汀保持清醒?”,施奈德笑道:“我用的是一种能清理脑内淀粉样沉积蛋白的药物,这太难得了,以至于我在前来时收集了非常久的信息,第一次时间旅行,我为自己留下字条和配方,让药物学的同学配置,理由嘛,治疗老年痴呆。”
“我往那想过,但柏飞汀的发现诱导了我,我走向另一个答案。”,科登喃喃自语,他很想询问克拉拉脑组织在死后依旧活跃的事,但担心施奈德不会作罢,便只好闭口。
“那你打算怎么杀死费恩?柏飞汀可无法将他杀死。”,马丁知道费恩已经变成植物人,但并不清楚施奈德有没有杀害他。
“报纸,新闻黄页。”,施奈德眼神变得冰冷:“时间确定,途径不明,结果却确定,我只是参与其中。”
这种感觉甚为奇妙。
他的眼神又变得友善,话锋一转:“费恩是你们杀的吧?”
“不可能,那样会被时间管理局抓捕。”,科登不确定,他心虚地瞟了一眼马丁。
“我没有杀他,我将他的精神世界囚禁,一瞬间他醒着度过了几十年。”,马丁回应道。
“对,对,对!费恩在那时候就变成了植物人,没有任何外伤,医生也检测不出病因和诱发源,过不久他就自然死亡了。”,施奈德兴奋地说道。
“但我不明白,穆赫兰女皇。”,马丁向穆赫兰女皇问道:“为何要选我和科登?这对未来有何影响,我现在连这么做的作用也不知道。”
“蝴蝶效应,将所有关联的事件串连描述要耗费大量时间,但这事件是我们现在要讨论的话题。”,穆赫兰女皇说道,她眨了下眼睛,四人出现在会议中心,惊讶之余,入座众人之中。
……
时间旅人们围成多个环,每向外一环,座位就更高,似罗马斗兽场,之中混着有肉体的神,半神,各类难以辨别。
“我们还有问题没有解决,如果我们杀死‘经济’,随之而来会有更多的问题诞生,类似情感、爱情、性爱将如何处理?所有劳动生产的产品免费了,生产资料公有了,那‘一夫一妻制’这种家庭结构将会受到挑战,我们可以将之前的欧仁作为案例,之前我们有谈过片面,但并未刨根究底。”,穆赫兰女皇说完,入座至圆环之中。
“为何一夫一妻制会受到挑战?”,有人发问。
“一夫一妻制是为了社会稳定而制定的制度,正因为生存,生产力低下的时期,活下去就需要合作,便衍生出家族、氏族、家庭,那时候物质条件富有的人可以一夫一妻,也可以一夫多妻、一夫一妻多妾,养情人,养女仆、仆人,随便怎么样,出轨成为常态。当所有产品都免费了,物质生存不再受到自然威胁和资本剥削,那这个制度必然会受到影响。”,人群中有人说道。
“那会变成什么?我们谈过的大多是中产的嬉皮士?一辆巴士环游全球,不断滥交乱交,谁掌握生存所需的资产与现金,养着组织内的成员,谁就是‘首领’,流动人员看上去就像组内矛盾的情侣,从这辆巴士流去其他巴士,或者另外的车队?那既然免费了,那巴士或车队便是公有化的生产资料,围绕工作劳动的群体流动。”,不知道谁说的。
无法辨别是谁说的话语。
“看上去像公司?里面的情侣关系不固定且流动,也可以流动去其他公司?”
“差不多是这样。”
“议会,也像议会,如同一个组织内的男女比例失衡,多个同性组成议会,推出ceo作为代表人与议会追求的异性配为配偶,ceo可能随时会换人,但总的来说是多数服务少数,甚至是一人,如同偶像与众多粉丝。”
“滥交、乱交、强奸,那卖淫呢?就是有了议会、公司、团体组织,这些行为问题会被解决吗?”
“除了卖淫,其他当然会存在,而且除了强奸,滥交、乱交或其他交都会变得合法。”
“未来世界那么抽象疯狂?”
“人闲下来就是如此,吃得太饱。”
“对于20世纪,保守观点是一夫一妻多妾或一夫多妻制,东方直接娶妻纳妾,西方流行偷情;现代观点是一夫一妻制;先进观点是打破一夫一妻终身婚姻制度、自由恋爱、婚前性行为。21世纪,保守观点是一夫一妻制;现代观点是打破一夫一妻终身婚姻制度,分分合合,自由恋爱、婚前性行为、性开放,你只要感到不合适,随时可以换人;先进观点是集体的家庭结构,形式分不同阶级表现,富人类似于欧仁,一夫一妻,每人配个伴侣,但资产掌握在一夫一妻的二人手中,穷人则不堪入目,喜欢哪位便将其拉入集体组织,几乎不考虑生存,只是不断流动到不同的集体组织中寻欢作乐,俗称‘淫par(party)’,这类人的资产收入分配方式要看其集体组织是否固定,固定则类似于富人的家庭结构。”
“为什么在‘经济’死亡前是这样?与‘经济’死亡后有何不同?”
“因为生存,你可以看作这是新的氏族或家族,物质上帮助生存,繁衍后代。不同点在于,‘经济死了’,人们会发现金钱不是最重要的,应该说‘经济’正是因为将那东西覆盖或接近了一样,才能被全人类认同,那东西便是‘时间’,富人是个人可支配的时间多,如果一个富人依旧被劳动压得抽不出身,和穷人一样因为生存被迫一直工作,那他不如是穷人,这也是富人爱‘剥削’的原由,不仅剥削剩余价值,更要剥削其‘时间’,穷人贷款贱卖自己的未来也能验证这点;劳动生产的产品免费了,最直观的,人的寿命有限,平均寿命过不了一百年,这是需要成本的,时间、精力、精神层面的成本代价,而凡人必有一死,但凡人不去考虑也不能接受无法永生的事实,这就是过去,而‘经济’被我们杀死的未来便是将这一事实浮现,凡人接受了,才能来到未来。”
凡人接受了死亡,才能到达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