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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宫宴约战

正午,含光殿。

礼乐大作,金钟遥响。

鲜红的丝纱绫缎,高高挂在大殿上方。整座含光殿,此时显得格外热闹非凡。

今日,皇帝、太后要在含光殿,举办家宴,宴请皇室宗亲,庆贺摄政王的入京。

所以,这个时候,含光殿中,众宫娥、内侍们,捧着各种各样的宫灯、食盒,来来回回地往来,看上去非常得忙碌。

含光殿殿中,一条长长的御道,两旁竟然是一池清水,平稳无波,清澈见底。

水中一条条鱼儿,银鳞绰绰摆尾,在自由地游弋,卷起水光潋滟,好不惬意。

小皇帝与太后二人,坐于高高的御台上。石阶下方,放设着十数张珍贵的案几。

在座之人,全部是大秦萧氏的皇室成员,有宗室藩王,也有武定帝、孝靖帝的皇子、公主,都是小皇帝的至亲之人。

今天的宫宴,是皇家家宴。所以,朝臣一个都没有在场,邀请的都是皇族中人。

不过,满殿在座十数人,只有一人,无论穿着、身形、相貌,却是与众不同。

只见,此人一身黑衣,身材修长矫健,看上去有十足的威势。他的一对双眸,出奇的平静,如一口水井,深不见底。

而且,在他的腰畔,悬挂着一柄带着金色刀鞘的宝刀,端端的一把绝代好刀。

他,名叫贺拔度元,青勒王帐特勤,时年二十七岁。他腰间的那把随身金刀,正是他的贴身佩刀,——“却月无影刀”。

早在武定帝时期,北方草原的青勒部,经常纠集数十万部众,大举来犯,劫掠北境,肆意屠杀百姓,致使边陲不宁。

永平三年,当时还是齐王的萧弈,领征北大将军、都督西北诸州军事,亲率十万大军,出塞征讨,一战灭尽青勒精锐。

从此,青勒元气大伤,军力危殆,内部四分五裂,再也没有主动与大秦开战。

这位贺拔度元,正是青勒贺拔氏族的年轻一辈,时任王帐特勤,执掌可汗亲卫。

——“金羽营”。

贺拔度元其人,武功高绝,手使一柄“却月无影刀”,刀法举世罕见,素来有“金刀神将”之称,号称“青勒第一高手”。

此时,贺拔度元独自一人,游历帝都。所以,这次含元殿家宴,亦有幸参加。

御台下方的第二层玉阶,萧弈坐在一把圈椅上。他的面前,也摆放着一张案几。

可以看出,摄政王萧弈的座次,远远高于所有的皇族子弟,仅次于皇帝、太后。

今日,萧弈的衣着,与平日里相比,很不一样,大别于往昔的铁血杀伐,冷酷决绝,尽显一身的风流倜傥,潇洒自如。

但见,此时此刻的大秦摄政王萧弈,身穿一件水青绸玄色长衫,外面罩着一袭貂裘披风,腰间扎着一条蟠龙金丝玉带。

他那乌黑透亮的头发,被一枝木簪束得十分紧致。只是,偶尔会在他的鬓角处,可以清晰发现,飘着几丝乌黑的发丝。

一代战神萧弈,他面如冠玉的容颜上,如同皓月当空,春日繁星般霁明、光洁,意态清许如风,少了几分战阵杀伐的冷血,却多了几分运筹帷幄的意气。

摄政王的一对双眸,电光火石,随意地坐在圈椅上,双手扶着把手,正襟危坐。

不过,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势,却好像是坐在天下顶端,俯视着台下一干众人。

在萧弈的身旁,稳稳站着一名体形魁梧,身壮如牛,腰佩一柄长刀的亲随护卫。他的双手,紧紧攥着一把黑色长枪。

这把枪,大概长约一丈三尺有余。枪杆为冷锻玄铁包裹,周身全是无尽的黑色。

长枪的枪尖,呈现出三棱龙首之状。九寸长的枪尖,好像是半截利剑。扭曲的蟠龙图案,缠绕在长枪枪颈之处,枪尾则镶嵌着一颗白玉宝石,仿佛潜龙在渊。

尖锐的长枪锋刃,在骄阳、月色的照耀下,闪烁出一层紫、蓝辉映的寒光,泛出淡淡的乌金色,犹似一道星辰之光。

这把黑色长枪,正是萧弈经年使用,杀敌无数,立下盖世功勋的一把神兵利刃。

——“玄铁飞龙枪”!

对于常年追随摄政王南征北战,纵横疆场的军中猛将、精锐劲卒而言,这把“玄铁飞龙长枪”,并不陌生,非常熟悉。

与“大楚天子剑”一样,这把长枪,亦是伴随他横扫千军,力破强敌的绝世兵器。

当初,公主陵之战中,大秦摄政王萧弈,就是用这把枪,一枪挑死了南楚的第一名将——护国大将军、平原王顾北江。

据参加过公主陵之战的一些秦军宿将、老卒回忆,摄政王在两军对垒的表现。

公主陵之战,战况最焦灼的关键时刻,摄政王单骑策马,手执长枪,凿穿敌阵,杀入南楚中军,直取平原王顾北江。

只见,摄政王萧弈手中枪尖,寒芒四射,顺着顾北江的下颌,狠狠地猛刺过去。

“咔”的一声巨响,锋利的枪尖,从顾北江的下颌处,直刺楔入大脑,洞穿而过。

瞬息间,一股猩红的鲜血,“噌”地往外飙出。南楚一代名将顾北江,顿时身子一瘫一软,顷刻毙命,被一枪生生挑死。

只见,这时,身为三军统帅的萧弈,紧紧握住枪杆,枪尖像挑了一个空荡荡的麻袋,挑着南楚第一名将顾北江的尸首……

台下的贺拔度元,缓缓仰起头来,他那双沉静、深邃的眼眸,正好,与萧弈那不怒自威,寒光凛冽的眼神,迎面撞上。

四目相对,白芒乍现。

空气中的气息,似乎都在这一刻,无情地凝固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阵电光般的对碰,以及电流之间的猛烈撞击。

但见,萧弈双眼中的光泽,虽然平静如水,却总是让人感到冰冷刺骨,好像有无数枝弩箭,铺天盖地,齐齐破空而出,倾泻而下,一股杀人于无形的冷漠。

贺拔度元一向自视甚高,心高气傲。可是,当他看到那双平静之下,却隐藏着阵阵杀意的双眸时,贺拔度元不禁瞳孔微缩,心头一凛,喉间微颤。这是他平生第一次,生出一股渗人、透骨的寒意。

难道,他就是大秦的摄政王;他就是当初那个亲率大军,打得青勒精锐丧尽,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恢复的秦军统帅。

那挺拔的英姿,那冷傲的神情,那双写满杀气的眼睛,怎能不让人,望而生畏!

……

不一会儿,含光殿内,氛围愈发浓了起来。

金钟九响,礼乐渐起。

顿时,殿中,丝竹绕耳,管弦齐鸣,奏出了煌煌、庄重之感,宫宴正式开始。

紧接着,一名名宫女、内侍,鱼贯而入。

不到片刻的工夫,各种酒水果蔬、珍馐佳肴、琼浆玉露,立刻悄无声息,落落大方,摆到了一张张案几上,菜品齐全。

同时,陪侍于各个席位后的宫娥、内侍,立即齐齐上前,斟满了案上的酒盏。

这时,太后左手举起酒杯,右手微微扶着杯底,面向台下众人,笑靥如花,道。

“诸位,今日家宴,又逢摄政王大捷回朝,可喜可贺,大家不必拘谨。今天在座的,都是皇室中人,都是陛下的至亲。”

“来,我们满饮此杯!”

“谢陛下、太后赐酒!”

说罢,台下的一众宗室藩王、皇子公主,纷纷举起酒杯,一饮而尽,酒入肺腑。

而后,年轻的皇太后,又端起了一杯酒,转向玉阶上的摄政王萧弈,微微笑道。

“摄政王,这么多年以来,你为大秦内剿叛逆,外讨关河,厥功至伟,劳苦功高,吾代大秦子民,在这里敬你一杯。”

“皇伯父,您为大秦立下不世之功,朕也敬您一杯贺酒,辛苦了。”小皇帝萧澄,面带笑容,也举起一盏酒,望向萧弈。

见此情形,萧弈端起案上一支酒盏,缓缓站起身来,面朝皇帝、太后的位置。

这个时候,萧弈拢起衣袂,略略一举杯中酒,眸色清澈如水,看上去温润如玉。

“陛下、太后,先帝崩殂,今上幼冲,臣受宗亲、群臣公推,奉先帝遗诏,受封摄政王,总监国之权,辅弼陛下。”

“这一切,都是臣的应尽之责。臣若不尽心竭力,怎么能对得起先帝,还有大秦百姓的厚望。辛苦一词,臣万万承担不起。唯愿大秦九合诸侯,一匡天下。”

“臣是大秦的摄政王,是陛下的臣,为了陛下,为了大秦,臣宁愿献出一切,即使是献出臣的性命,臣亦在所不惜。”

随即,萧弈举杯挺立,迎向皇帝、太后,广袖翻飞,遮住口鼻。他的薄唇处,挑出一丝暖暖的笑意,仰首一饮而尽。

饮酒完毕,萧弈放下酒杯,重新坐好。一旁服侍的宫娥,赶忙又斟上一盏酒。

“孩子们,还不赶快敬你们皇伯父一杯。”太后看向台下的皇子、公主,示意他们给萧弈,给他们的皇伯父,敬一杯酒。

“恭贺皇伯父——”

“敬皇伯父——”

御台下,一众皇子、公主,执起手中酒盏,面朝萧弈,向他们的皇伯父敬酒道。

这些皇子、公主,全部都是孝靖帝萧恪的儿女,是小皇帝萧澄的兄弟姐妹,年龄与皇帝差不多,大致都是十一、二岁。

同他们的皇帝哥哥一样,这些皇子、公主,十余年间,也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英雄的皇伯父摄政王。所以,龙孙凤子的眼瞳中,几乎尽是崇拜、仰慕的神情。

望着台下一众侄子、侄女,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摄政王,一改沙场上的杀伐决断,显得格外亲近、温和。

这位大秦摄政王的面容,微带平润意态,一脸宠溺,望向台下众多的侄子、侄女,缓缓伸出右手,捏起了一盏美酒。

“太后不是说了吗,今儿个是家宴,不必拘谨。既然是敬酒,有个礼数就行了。孩子们,尽情去玩吧!”萧弈挥了挥手。

话音落地,御台的下方,传来了一声声孩子们童真的欢笑,宴会至此迎来高潮。

在一番敬酒过后,宫宴正式步入了正轨。

穆太后一展衣袂,向身旁的内官,点了点头。“啪啪”两声,这名内官拍了拍手。

“开宴,奏乐——”

只见,皇家乐坊奏乐,舞姬入殿。一名名冰肌玉骨,秀色可餐的乐坊舞姬,长裙轻摆,迤逦步入大殿中央,盈盈起舞。

酒宴盛开,歌舞助兴。

宫宴开始后,大殿中的气氛,显然变得更加热闹、浓烈。此时,宫女、内侍们,早已将热菜、温酒换上,并斟满酒盏。

在场的宗室藩王、皇子公主,要么是埋头品尝着一桌的美味佳肴,要么一口一口饮着杯中醇酒,吃得津津有味;或者是,互相亲切地攀谈,也不知在谈些什么;还有的一些人,则是在痴迷地欣赏歌舞,有时还不忘指指点点,评头品足……

玉阶之上的萧弈,面对这样觥筹交错,舞姬如云的热闹场景,有些格格不入。

对于萧弈而言,多年的军旅征战,出生入死,让这位大秦摄政王,极不适应此等宫廷宴会,甚至疲倦不已,心神不定。

在他的印象中,像这样的聚众饮宴,通常只有在打完一场大胜仗后,于军中杀牛宰羊,大摆酒宴,论功行赏,犒赏三军将士,众将士尽情豪饮,然后共同演奏《入阵曲》、《破阵乐》的壮观场景。

所以,萧弈坐在玉阶上,感到百无聊赖,手中拿着一双筷子,夹着碟子里的各种御膳、菜肴,依次往嘴里递去,发出一声声清晰可闻的咀嚼,缓缓咽了下去。

或者,萧弈偶尔举起酒盏,放在唇角边,慢条斯理,一口一口,悠闲地啜饮着。

此时,台下,坐在后排的贺拔度元,伏着案几,双腿半箕,两根手指拈着一只酒盏,双眼微微眯着,眯成一条裂缝。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不偏不倚,正好瞄到了萧弈所在的位置。这位青勒王帐特勤,眉梢一挑,心头闪过了一个想法。

随即,贺拔度元不动声色,似是若有所思,拿起酒杯,默默起身,离开了座席。

然后,贺拔度元一步一步,登上玉阶,来到萧弈面前,眼神冷漠地望着他。

“摄政王殿下,在下不才,也敬你一杯!”

贺拔度元右手端着酒杯,眼眸深不见底,嘴角浮现出一丝诡异的笑,难以捉摸。

萧弈略微仰首,身形不动如山,面容如湖水般平静,目光锋利如刀,冰冷刺骨。

紧接着,他的视线,徐徐扫了一下贺拔度元,看到了他那把“却月无影刀”,瞬间明白了什么,大概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随即,萧弈紧紧绷住,断剑眉挑了一挑,眼风轻蔑一扫,不缓不慢,开口应道。

“阁下,莫非可是大名鼎鼎的贺拔特勤?”

“哦,在下与大王素昧平生,大王是如何认识在下的?”贺拔度元很是诧异。自己与萧弈初次相见,竟被他一眼识破身份。

萧弈冷然一笑,指了一指他的腰畔金刀。

“弈素来听闻,青勒王帐特勤,武功高绝,执掌金羽营,擅使一柄却月无影刀,杀人无数。阁下这把刀,出卖了自己。”

听完这话,贺拔度元低下头,摸了摸腰下金刀,不由一怔,而后哈哈大笑道。

“殿下果然好眼力,在下佩服。既然如此,还请大王给在下一个面子,如何啊?”

贺拔度元举着手中酒杯,缓缓递给萧弈。

“有劳特勤了。”

萧弈看着贺拔度元,以敏锐、犀利的视觉,精准发现,此人虽然目光平顺,却似乎隐藏着一股邪魅,想必来者不善。

于是,萧弈一躬身子,不见任何波澜,像要接住那杯酒,其实早已留有后手。

突然,贺拔度元邪笑一声,手指轻轻一弹,那只酒杯,竟然凌空旋转着,飞向了萧弈的面门,杯中酒水差点洒了一地。

“大王,请——”

贺拔度元的骤然发难,萧弈没有感到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根本没有放在眼里。

但见,萧弈一脸冷峻,眸中寒光毕现。

当那只酒杯迎面飞来时,萧弈随意一挥右手,一阵强劲有力的掌风,瞬息舞出,将那只酒杯挡了回去,平平托在半空。

旋即,萧弈下唇一开,微微一张,杯中醇酒,一滴不漏,全部灌入了他的口中。

“果然是好酒!”

话音落点。

萧弈冷冷一笑,注视着贺拔度元。紧接着,他右掌轻轻一用力,“砰”的一声响,他手中那只酒杯,竟被捏得个粉碎。

在场所有人,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是万分得震惊,感到了不可思议,难以置信。

这可是当世两大武道强者的较量,难得一见。今天在场的所有人,算是赶上了。

其实,大多数的人,他们所震惊的,则是摄政王深不可测,出神入化的武道修为,那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武力境界。

这时,贺拔度元大步上前,眼神中隐含一股戾气,向萧弈行了一礼,迟疑了片刻,带有一种挑衅、倨傲的口吻,说道。

“度元在青勒之时,便听人提及。摄政王武功盖世,无敌于四海,乃天下第一战神。不知今日,在下是否有幸,可以领教一下大王的绝招,与大王切磋一番。”

岂料,这句话一说出,再次语惊四座。

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大秦摄政王萧弈,戎马半生,武功冠绝天下,败尽世间名将,杀遍九州群雄,从未遇到过敌手。

试问,曾有多少枭雄、猛将,都命丧于萧弈的长枪、长剑之下。贺拔度元公然赤裸裸,挑战摄政王,不是自取其辱吗?

“特勤谬赞了,那不过是世人讹传罢了。弈也就是一介凡夫俗子而已,哪里有那么大的本事,还请特勤不要当真。”萧弈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幽色。

见萧弈如此淡然,贺拔度元不免有些尴尬,也有一些失落,心中暗暗轻叹一声。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随意向周边一扫,正好看到了那名亲随手中紧握的长枪。

顿时,贺拔度元眼中灵光一闪,嘴角微微上翘,阴邪一笑,再次咄咄逼人起来。

“大王何必自谦。现如今,天下何人不知。当初,公主陵之战,赫赫有名的南楚一代神将顾北江,不就是死于大王这把枪下吗?今日,在下不过是想和大王切磋一二,以武会友,大王何必这样呢?”

“那些,不过是一些陈年往事,特勤何必在意。大秦、青勒两国,多年睦邻友善。若是今日,弈与特勤于殿前约战,如果不慎伤了特勤。到时候,势必会伤了两国和气,重启战端。这个责任,本王可承担不起。”萧弈依旧冷冷说道。

可是,话里话外,却总是充斥着对面前之人的不屑,根本没有把此人放在眼里。

“我平日里就听人说,大秦摄政王是何等叱咤风云,所向披靡的盖世英雄;大秦铁骑是如何横扫诸国,傲视群雄。今日一见,看来,摄政王不过是浪得虚名。大王如此推脱,不愿与在下切磋,难道是害怕败了,丢了自己的面子,令大秦蒙羞吗?看来,大秦之人,与摄政王一样,皆是沽名钓誉,畏战怯懦之辈。”

贺拔度元一脸轻蔑,浮现出一丝嘲讽、讥刺的笑意,直直地看向那位摄政王。

贺拔度元的这番话,可当真是犯了众怒,不仅是在羞辱萧弈,更是在侮辱大秦。

众所周知,大秦自立国以来,以军力强盛,国人尚武,傲视群雄,闻名于天下。

正因如此,大秦才能对九州群雄,保持着泰山压顶的优势,打下了广袤的疆土。

现在,贺拔度元的一席话,无疑是在碰撞着大秦军民自信的傲骨、无敌的战意。

只听见,“啪”的一声巨响,萧弈一记掌风,骤然而起,拍击在面前那张案几上。

由于这一掌的力度过大,案几上的几只酒杯,纷纷被震得应声而起,摇摇欲坠。

历经沙场铁血的摄政王,眸色烈烈,眉梢眼角处,杀意与血气,“噌”地涌上来。

“笑话,我大秦男儿,纵横天下,所向无敌,生平不识败为何物!我萧弈,更是提三尺利剑,马上打天下的一世英豪。”

“本王戎马半生,从未怯阵。贺拔度元,你若要战,放马过来便是,还怕你不成。如果你觉得自个儿的脑袋不值钱,在脖子上待得难受了,尽可过来一试。到时候,可别怪本王,没给过你机会!”

萧弈的眼眸眸中,一抹刀光毕现,声音阴沉狠绝,一字一句,似隐含利刃于心。

没想到,听了之后,贺拔度元突然狞笑起来。他的脸上,尽是狂妄自大的意态。

“大王此言,甚合我意。今日会武,与两国邦交无关,纯粹只是两位武道高手的切磋,点到为止,只求战个痛快。大王放心,在下自有分寸,不会刁难大王。”

“特勤好大的口气,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自己的舌头。行,你要战,那便战,我萧弈不惧,奉陪到底!有什么花招,都尽管使出来,我会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大秦摄政王眸中一束目光,愈发阴沉,化作无数惊电,傲视着眼前的贺拔度元。

这时,台上的小皇帝萧澄,看到台下一番剑拔弩张,来了几分兴致,开口说道。

“好啊,皇伯父,朕从前就听父皇说过,皇伯父是举世无双的武道宗师,独步于天下,早就想一睹为快。正好,我们在这里宴饮歌舞,也甚是无趣。不如,就让皇伯父与贺拔特勤,比试一番,也给我们大家助助酒兴,您觉得怎样?”

“既然是陛下吩咐,臣敢不受命,愿一战!”

“特勤,请吧——”

萧弈缓缓站起身来,向皇帝拱手行了一礼,转头望向贺拔度元,目光凌厉可怖。

而后,贺拔度元顺势离开,手握那把“却月无影刀”,按紧刀鞘,迈步走下白玉石阶,径直走到大殿中央,静候等待。

就在此时,玉阶上,那位大秦摄政王,五指如钩,威风堂堂,扫视御台下方。

忽然,萧弈揽起右手,一把扯下身上那件貂裘披风。一袭青衫,如绵绵秋水荡漾,泛起无限涟漪,呈现在众人面前。

只见,萧弈双手负后,身形巍巍如山,立于玉阶之上。一双清湛似秋波的眼眸,俯视着台下的贺拔度元,杀意已起。

没过多久,倏忽之间,萧弈身形骤变,脚尖轻轻一点。嗤的一声,他整个人凌空跃起,如同展翅翱翔的大鸟,猛地张开双翼,俯冲而下,迅速飞入深林。

仅一眨眼,转瞬间,萧弈足下生风,掠至大殿中央,距离贺拔度元十步开外。

两位绝世强者,于大殿中央,正面对峙。

可以说,在萧弈凌空跃起,掠至殿中的一刹那,在场的所有皇室成员,上至皇帝、太后,下到宗室藩王、皇子公主,无一不是目瞪口呆,惊艳到了极点。

除了惊羡摄政王的绝世轻功,更是诧异他的速度之快,身法敏捷。所以,在场之人的脸上,全部露出了自豪的神情。

“大王,接枪——”

那名亲随,将手中那把玄铁长枪,用力一抛。一把玄铁长枪,挟带着一阵风雷气势,疾速飞旋着,抛向萧弈所站方位。

萧弈眼眸一闪,右手“腾”地向上一擎,牢牢握住长枪的黑色枪杆,持枪在手。

仔细一瞧。

只见得,萧弈面色冷峻,斜提着一把玄铁长枪,孤傲地屹立于殿中,长枪横空。

忽然,在宫灯、烛火的映射下,那把长枪的锋利枪尖,顷刻间,泛出了一道刺眼的光泽,紫、蓝双色,相互交错萦绕。

乍一看,那样子,好像是一道七色彩虹,横挂天际一畔,绽放出了无限的光芒。

此时,对面的贺拔度元,威势凛然,手握却月刀,满目凶光,死死地盯着萧弈。

突然,贺拔度元将手中金刀,凌空一扔。随即,他的右手,轻轻一挥,紧紧握住刀柄。一柄“却月无影刀”,提在手中。

一道金光闪过,刀身与鞘口的摩擦,发出一阵令人热血上窜的金属碰撞声。那柄“却月无影刀”,凌厉出鞘,刀锋闪烁。

贺拔度元双手握刀,站在原地,岿然不动。

反观萧弈一边,他的右手,紧紧攥住枪杆。长枪枪尖,一股紫、蓝交汇的色泽,犹如毒蛇吐信,冷冽地对准贺拔度元。

这两位强者,即将开始一场巅峰对决。

很快,比武开始。

此次,贺拔度元率先出手。

远远望去,只见他,双手相互一错,那柄却月刀,抡出一道白弧,化作一团金色的云朵,迅速向萧弈的头顶笼罩过去。

刹那间,一刀骤然袭来。

一刀直奔而来,萧弈不慌不忙,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右手轻轻一扬。“噔”的一声脆响,弹指间,枪尾拄地。

然后,萧弈身形一转,缓缓向后一滑,胜似闲庭信步,非常轻松,躲过了这一刀的奇袭,稳稳地笔挺站定,衣袂飞舞。

一刀落空,贺拔度元不由震惊万分,后脊梁处“滋滋”直冒冷汗。他非常自信,刚才的那一刀,速度之快,即使是身法再高绝的武道高手,也极难抵挡得住。

万万没想到,萧弈竟能轻松躲过这迅猛的一刀。贺拔度元心头一惊,看来,萧弈的实力,深藏不露,远在自己之上。

既然这样,贺拔度元打定主意,坚决不给萧弈反应的机会,再次向他发起攻击。这一次的出手,比上一次更快、更猛。

一眨眼,贺拔度元再次一刀击出,向着手持长枪,笔挺傲立的萧弈,飞斩袭来。

刹那间,一阵狂风骤起,数道寒光一闪。

贺拔度元掌中却月刀,快如奔雷,疾似闪电,好像云雾缭绕,若隐若现,变幻莫测,瞬息间,将萧弈的身体裹挟起来。

见对方又是狂暴出刀奔来,萧弈脸色忽然一沉,右手扬起,拔出杵在地上的玄铁长枪,长枪轻轻一抖,猛然刺了出去。

霎时间,萧弈手中那把枪,犹如饿狼发现猎物,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噬血、癫狂。

一把玄铁飞龙长枪,在摄政王萧弈的手中,化成了一道凌厉、诡魅的黑色枪影。长枪所指,迎向那股疾如闪电的刀光。

“哄”的一声巨响。

玄铁长枪、却月刀,两把兵器,剧烈的碰撞在一起。枪尖不偏不倚,恰到好处,擦在刀锋上,划出了一道金色的火光。

刀枪相交间,数招闪过。

两股强横、霸道的内力,互相绞在一块。

贺拔度元整个人,凌空向后翻滚了几圈,落回原地;萧弈的身躯,则是略微晃了一下,旋即稳稳立住,横枪巍然不动。

此番交手,看似势均力敌,平分秋色。实际上,还是萧弈略占上风。贺拔度元落地之后,顿时只觉,手心一阵酸麻。

这个时候,贺拔度元不仅震惊于萧弈强悍的实力,更惊异于那独具一格的枪术。

萧弈的枪术,玄妙之处在于,每次出枪,看似温润如玉,没有什么暴烈的杀招;但是,每一枪,都是一击致命的绝杀。

不等贺拔度元反应过来,萧弈握紧枪杆,疾猛一枪戳出,直直地向前递了过去。

这一枪,极其得轻描淡写。紫、蓝交汇的枪尖,从贺拔度元的胸口处,微微地一扎掠过。长枪的锋刃,擦过他的胸膛。

忽然,只见,萧弈手腕一转,那把原本笔直绷挺的玄铁长枪,枪身瞬间弯曲得像一张铁弓,猛地弹向贺拔度元的胸膛。

这一招长枪枪术,以柔克刚,以快制快。

老实讲,这招枪术,是萧弈凭借自身强劲的腕力,自创出的一招,名为“点探”。

发现那把长枪,疾速弹向了自己,贺拔度元眸中一凛,瞳孔微缩。他下意识抬了抬手,却月刀的刀身,轻轻挂在枪杆顶端,发出“当”的一声脆响,声声清越。

没有想到,这把玄铁长枪,非但没有被磕飞出去,反而在顷刻间,“嘭”的一声,爆发出崩碎巨响,犹如一道天劫怒雷,坠入人间,震得地动山摇,万物黯然。

一声巨响过后,贺拔度元的身形,如同被一柄铁锤沉重一击,双脚离开地面。

半刻闪过,贺拔度元全身震开,“刷”地一下,倒滑了出去。“哄”的一声,他的脊背,撞到大殿中的一根圆柱上。

而后,贺拔度元闷哼一声,脸色倏然惨白,一丝鲜血,从他的嘴角,汩汩渗出。

很显然,这迅猛的一枪,令贺拔度元遭受了重创。站稳后的贺拔度元,浑身昏昏沉沉,两条腿不由自主,瑟瑟颤抖。

“这一枪,本王是替我大秦的将士,教一教你这草原蛮子一点儿规矩。当今天下,唯我大秦,方为九州雄主。尔等蛮夷草寇,皆是一群无名鼠辈,跳梁小丑!”

但见,萧弈面如宾铁,尽显傲气与杀机。

一听“无名鼠辈”四个字,贺拔度元的一对瞳孔,迸发出熊熊烈火,像是遭到了莫大的侮辱,脸色铁青,红一阵紫一阵。

十余年前,数十万青勒儿郎,就是败于此人之手;就是面前这个人,令无数青勒勇士,埋骨于大漠沙塞之间。难道今日,自己这“青勒第一高手”、王帐特勤,还要继续败于此人之手,蒙羞含耻吗?

“你胡说——”

想到这里,贺拔度元咬紧牙关,将嘴一张,一声震破耳膜的暴喝,断然地吼出。

于是,贺拔度元纵身一跃,身形如闪电一般,疾速飞出,举起却月刀。他将全身的气魄,尽数灌注进了那把却月刀。

登时,贺拔度元掌中的却月刀,兔起鹘落,化作一团缭乱的光雾,卷起一阵阵阴寒、凛然的刀风,直奔萧弈的心口。

同一瞬间,萧弈身形轻轻掠动,犹如飓风狂沙般,暴飞而起,倏忽跃至半空。

凌空跃起的同时。

萧弈两臂奋挣,用尽体内的全部真气,强横地使劲一抡。那把长枪,横扫而出,于半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圆弧。

随即,萧弈右手掌心,轻轻一拍长枪枪杆,“仓”的一声,尖利的枪锋,如同一条黑色蛟龙,破空疾飞扑出,直刺而去。

“轰——”

立时,刀枪相撞。

当下,凭空一声暴响。

只不过,这一次,贺拔度元没能撑得住。萧弈这破空一枪,所爆发出的力道,前所未有的强悍,任何人都抵挡不住。

顿时,贺拔度元的虎口,瞬间裂开。他手中那柄“却月无影刀”,直接脱手飞出。

“光当”一声,却月刀缓缓坠下,掉落在大殿青石板的地面上,被甩到了石阶下。

而贺拔度元本人,颓然无力,坠回原地,整个人踉踉跄跄,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突然间,一道黑色的枪影,骤然滑出。

惊魂未定的贺拔度元,只觉得自己的脖颈处,一丝透骨的冰凉,猛地向上涌来。

他霍然一抬双眼,往上一看,惊愕地发现。

不知何时,萧弈变成一个可怕的幽灵,在不经意间,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一把玄铁长枪,枪尖上,闪烁着点点寒光,抵住了贺拔度元的脖颈。只要贺拔度元敢稍稍摆动一下,长枪的枪尖,便会顷刻刺穿他的的咽喉,将他当场格杀。

这场比武,贺拔度元败了,败得毫无体面。

“承让!”

萧弈右手一挥,迅即抬起大臂,撤回了那把长枪,冷绝漠然,注视着贺拔度元。

至此,这场宫宴约战,彻底落下了帷幕。

当萧弈手执长枪,抵住贺拔度元脖颈的一刹那,在场所有的皇室中人,个个面露自豪、得意的神色,尽皆喜笑颜开。

紧接着,含光殿,一片雷鸣的欢呼,响彻大殿的四处角落,回荡于宫宴中间。

——“彩!”

“摄政王殿下武功盖世,果然是名不虚传,在下甘拜下风,我输得心服口服!”

“岂敢,本王多有得罪之处,特勤海涵。”

贺拔度元的面上,全部是羞愤、不甘、愤怒的表情。而后,他捡起掉在地上的“却月无影刀”,收回刀鞘,悻悻然返回座席,目中却流露出了一股狠厉之色。

见贺拔度元退回座席,萧弈缓缓吐纳,手腕轻轻一抖,将手中的这把玄铁长枪,向上一抛,抛回给了台上那名亲随。

而后,萧弈大步上前,走到丹陛之下,面朝皇帝陛下,拱手一揖,声若雷震。

“陛下,臣献丑了!”

“好,皇伯父,您的盖世武功,真是叫朕大开眼界!”坐在御台之上的小皇帝萧澄,颇为兴奋异常,不禁拍案叫绝赞道。

“陛下过誉了。不过,臣还是希望,臣这一身武艺,还是应该用在为大秦平定四海,翦灭外敌,用在沙场之上。那样,才真正配得上武功盖世四个字。”萧弈眸色如水,面容沉静,淡然地回复道。

“壮哉,伟哉!皇伯父,您不愧为我大秦一代战神,果然豪气干云,不同凡响。”

“来人,赐酒!”

“谢陛下。”

丝竹、金钟,再度响起。

萧弈一袭青衫,步伐深沉,登上白玉石阶,袖袍猛然一挥,威严地坐在圈椅上。

他的目光,眸若寒星,扫视着台下的一切。那目光中,有睥睨天下的孤傲,囊括四海的广博,更有展望江山的豪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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