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夔没有做声,其实严格来说,他从未停止过寻找。
阅宁一离开,他便后悔了。
但阅家不会接纳一个无名游医,沐夔被各种理由拒之门外。
哪怕拿到阅宁的拒见手书,他都从未放弃,直到传出阅家嫁女的讯息。
沐夔明白,以阅宁的性格,如果不愿意,这场联姻是成不了的。
婚讯传出,沐夔心灰意冷,闭谷不出,消沉多日。
后来偶然听闻,阅家小姐独自一人逃婚离开阅家,没人再知道她的去向。
沐夔下定决心,哪怕天涯海角都要寻到她。
但天下之大,他也不知道阅宁会在何处,只能一边经营玄幽谷,一边寻找。
沐夔每年去各地游历行医,就是为了能够寻到阅宁的踪迹,但天不尽如人愿,多年过去,沐夔神医之名遍四方,也依然未寻到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
“或许,也该放下心中执念……”
“咳咳,咳咳咳!”
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回忆。
“师父,扶您先去休息一下吧!”
仁栖轻轻拍着沐夔的后背,一脸担忧,师父本就相思成疾,久病难医,如今身体受损,没有奇药,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医者难自医,更何况是心病。
两人将沐夔扶回房间休息,离开路上,君凌突然站定,引得仁栖一脸疑惑。
“仁栖师兄,我想为师父施针。”
“你想为师父医治?”
仁栖惊呼询问出声,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姑娘总是能让人感到震惊,要知道,师父多年痼疾,莫说玄幽众弟子,恐怕沐夔本人都没有把握治愈,更何况君凌只学医数日。
即使自己承认她很有天赋,但想要为师父诊治,还是太过异想天开。
“小师妹,知道你担心师父,大家都希望师父能够好起来,但诊治之事不可操之过急。”
仁栖的回答,君凌并不感到意外,毕竟玄幽名医无数,自己一介新人,说要给师父施针确实难以令人信服,但诊治之事迫在眉睫,不能耽搁。
刚刚扶沐夔躺下时,君凌顺手给他把脉,脉中平缓无异,但实则凶险异常。
这脉象自己在医典古籍里看到过,是世间罕见的阴阳生死脉,表象无异常,实则脉象散而不聚,犹如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若不及时施针,少则三五日、多则月余,待到病发、药石无医。
君凌敢断定沐夔是知道自己的病症的,但他求而不得、执念过重,恐怕自己已经放弃求生,这是医治的一大阻碍,若病人本身求生信念不足,那施针的成功率会大大降低。
况且自己虽说想要给师父施针诊治,实际并没有十分的把握。
虽然自己研学武毒,对人体经脉十分熟悉,但并没有足够施针经验,况且古籍所载的施针之术需集中精力施针两个时辰,一步错死生难料,对医者的专注力、体力要求都极高。
施针暂且不急于一时,为保障万无一失,必须先练熟施针技能。
君凌没有再提给沐夔医治的事情,而是专注的练起了针灸之术,每天除了向师父和师兄们请教,其他时间都闭门不出,用人偶练习,为了更真实还原人体脉络,君凌甚至在自己身上施针。
仁栖听闻她已经几日闭门不出,有些担忧,遂带了些药膳上门探望,推开门见到被自己扎的像刺猬的君凌时还是震惊的说不出话。
“师兄今日怎有空前来?”
君凌比想象中要淡定的多,不疾不徐地将长短不一的银针从穴位中取出。
近几日,仁栖确实比较忙,大师兄被罚药祠后,玄幽谷大小适宜都要仁栖来操持,除了研究药材和谷内琐事,其余时间他基本都在沐夔身边照料。
“几日未见到小师妹了,师父让我来看看你。”
仁栖看着君凌熟稔地手法,不禁从心底感叹,这样的天赋,若是早些年入谷,怕是早已声名在外。
仁栖出神的空档,君凌已经将银针收拾妥当。
“小师妹,勤奋是好事,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吃点药膳,歇会儿。”
仁栖小心地将药膳取出,放在桌案上,“小师妹吃完,同我一起去见一下师父吧。”
君凌察觉到了仁栖语气中的克制,看来,师父近几日的情况果然不太好。
有这样的预感,君凌也没了胃口,简单吃了两口,便喊着仁栖去探望师父。
进门时,师父的床前围满了弟子。
仁塎率先看到了赶来的君凌,心有不满道,“亏得师父将医经传给你,好几日不见人影!”
“仁塎!”仁栖使了个眼色,想要呵止仁塎的阴阳怪气。
君凌没有搭话,而是径直走向了沐夔的床头,仁塎想要伸手阻止,被仁栖拦住。
“师兄,你还护着她!哼!”
仁塎不明白为什么师兄要偏袒这个一点都不关心师父的女子!气恼到背过身去。
沐夔脸色如同枯木,情况不容乐观。
君凌忽略了周围的嘈杂,伸手搭上了沐夔的脉,比几天前确实更散了,得尽快施针,不能再耽搁。
“师妹,几位师兄给师父看过了,灵药已毁,一时之间难以寻到,已经派人去找了。”
“药草只能延缓,不能根治,必须给师父施针。”
“胡闹!”仁清呵止道,真是无知无畏,初入医门不懂其中凶险,竟也敢在这种情况下班门弄斧,“你可知,师父的病症唯有死生乾坤针方能一试,而这技法……”
几乎已经失传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就被君凌打断,“就是死生乾坤针!”
“……”
屋内陷入一阵沉寂。
仁烨打圆场道,“师妹,知道你担心师父,就算是天赋异禀,短短几日的时间也不可能练成这近乎失传的古技,咱们还是等等出山寻药的弟子们吧。”
仁清并不买账,严厉斥责道,“医者慈悲,你既知道死生乾坤针,就应该知道其中凶险,医者技艺不精如同刽子手,你今日之言,如何配得起玄幽弟子之名。”
“仁清。严重了,小师妹只是关心则乱。”
仁栖知道仁清的脾气性格,自知他的严厉是为了君凌好,但君凌还不熟悉各位师兄的脾气秉性,怕是要委屈。
“仁栖师兄,我是认真的,我想施针。”
众人纷纷阻止,“不可!”
仁栖看着君凌坚定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动摇。
“师兄!不能病急乱投医!你放心把师父的性命交给一个没有经验、底细不明的女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