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书送去御书房的第二日,赵衍便下了旨意,将褚修华降为更衣,禁足于白新宜从前所住的邀月轩中。
李昙穗听到这个消息,心中的震惊久久难以平复。
褚修华从来都是一副心直口快不怕得罪人的单纯模样,与“工于心计”这四个字完全不搭边。
可是玉蘅的血书是死前的供词,那时的玉蘅已经残废,就算不自尽也活不了几天,她的家中也没有其他家人可以胁迫,这样的人没有必要再替任何人隐瞒。
而且赵衍也不是什么冲动之人,一大早送去的血书,直至第二日才下令降位禁足,这期间自然也是有所查探的。
随着褚修华降位为更衣并囚禁于邀月轩的事传出,妃嫔们也渐渐人心惶惶起来。
李昙穗明白,她们是在害怕。
妃嫔们没有料到日日在一起相处说笑的人,竟然能有这样不寻常的阴毒心思。
不过这些不安的心思,也都在一日日的争宠斗艳中被抛之脑后。
天气彻底冷了下来,南周也迎来了冬日里的初雪。
瑞雪兆丰年,大雪纷飞本也是祥瑞之兆,但这场大雪却将都城边界处的一棵百年古树拦腰压倒。
这棵百年古树屹立四朝,一直是都城百姓祈福之处,如今突然倒塌,民间便盛传有妖异之兆,民心不安。
在群臣的奏请下,赵衍下了令,即刻启程去了城郊的古树处。
赵衍此去查探大概三四日辰光,才能重新回到宫中。
而赵衍的离开,让原本尽态极妍的妃嫔们安稳了几天,又开始了吃喝玩乐的日子。
李昙穗看着只觉得无奈。
没有赵衍,妃嫔们就总是淡然得很。
日子百无聊赖地过着,后宫里又有了新的喜讯。
杨才人有孕了。
因着盛昭仪和白新宜的事,李昙穗安排了四名太医,还请了宫外的圣手共同把脉。
确定的确有孕之后,李昙穗又让若梨去内务府取了后宫的记档,对比后,杨才人的身孕没有任何问题。
李昙穗即刻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了城郊,将这个消息报给赵衍。
赵衍在回信中甚是惊喜,让李昙穗好好照拂杨才人。
另外也提及古树之事,只说此事有异,还需些时候才能回宫。
李昙穗隐隐觉得不对,她不是信神信天象的人,但只怕有人刻意为之。
思及此,李昙穗唤来若梨:“你找人去城外打听,看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是。”若梨答应着,便匆匆出宫去了。
天色入夜,若梨才带来有关古树的消息。
可这消息,却让李昙穗心下难安。
古树断裂处现出一块碎木,上有文字模样的裂纹,写着“白絮为祸,殃民殇国”。
文字中的“白絮”本是雪的雅称,但总会让李昙穗不由想起白新容。
自白新容进宫以来,宫中发生的事倒是不少,其中还有不少都是直接冲着她来的。
而此次出现的异象,更像是在指“白雪成灾,祸国殃民。”
因此李昙穗只得收起心思,不再去想此事。
消息传回来的当夜,杨才人宫里竟频频禀报胎象有异,宣了太医也瞧不出来个所以然。
李昙穗赶去杨才人殿中,才发现妃嫔们都在。
“依我看,杨才人不适,怕是与那些异象有关。”
刚踏入宫门,李昙穗便听得殿里传来议论声,是宋贵人在说话。
李昙穗刻意让宫女们不必通报,往前走了走,想听听宋贵人在说什么。
“你们可听说,被大雪压坏的古树出现天象?”宋贵人低下身子开口。
田美人不解问道:“什么天象?”
“我昨日派人去宫外打听,才知道那古树拦腰截断后,一块碎木竟然写着‘白絮为祸,殃民殇国’八个字。”
此话一出,不光殿门口的李昙穗心下一慌,殿里的妃嫔们更是慌乱不已。
杨才人这会儿清醒了一些,疑惑问道:“这又有什么说法?”
“这读起来也不过是说有雪灾,百姓日子过得苦,但是细读的话,”宋贵人面上带着惊惧之色,“宫里谁爱穿白色你们不知道?”
“白贵妃?”杨才人不确定地开口。
宋贵人压低了声音:“白贵妃姓白,又喜爱白色,可不就是白絮。更何况,白贵妃入宫后,先是盛昭仪,后来是梁更衣,再往后又是白新宜和褚更衣,半年多就死了这么多人。你们自己想想,她与这异象可不是一样么?”
田美人斟酌道:“这倒也是。”
实在听不下去她们的一番揣测,李昙穗刻意咳嗽两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走进殿内,李昙穗温和地看向杨才人,问道:“杨才人如何了?”
“谢皇后娘娘关怀,”杨才人回答着,“臣妾频频腹痛不安,但太医只说查不出来,龙胎也稳得很。”
李昙穗点点头,安抚道:“明日本宫让若梨去外头找个名医来,你且安心。”
“谢皇后娘娘。”
说完,李昙穗又打量着屋里的其他妃嫔,冷着声音道:“后宫不得妄议此事,更不得扰了杨才人安胎,你们可明白?”
妃嫔们相互顾望,面色都有些难看。
“臣妾明白。”
妃嫔们四散后,李昙穗也走出宫门。
宋贵人的话,让李昙穗心中的不安和疑问也逐渐变多。
赵衍登基三年,她也做了三年的皇后,三年内,后宫中争风吃醋不断,但心计害人倒是从未有过。
而在白新容入宫后,却不一样了。
盛昭仪珠胎暗结被查出,是因白新容看似不经意间提出的质疑。
梁更衣和亲身死,是因白新容私下告知劝解。
白新宜顶替侍寝,是因白新容留她在宫中住下。
而后来的假孕和陷害,也是褚更衣在白新宜偷龙转凤时的借题发挥。
一桩桩,一件件,都在围着白新容转。
李昙穗内心分成了两派。
一派在疑心这些事与白新容有关。
另一派告诉自己,白新容在这些事上都是无辜的,是自己听了宋贵人的话想多了。
不过宋贵人的话也并无道理,白新容进宫后,后宫的确不安分起来,但也有可能是冲着白新容来的。
毕竟对于赵衍来说,白新容是年少钟爱,其他妃嫔是比不了的。
妃嫔们若真想做些什么,也并非全无可能。
回灵泽宫不久,若梨就凑上前来禀报。
“娘娘,白贵妃说,想请您去永恩殿一趟。”
“可说了是何事?”
“贵妃只说想见娘娘。”
白新容常常邀着李昙穗品茗赏花,也是寻常。
但此时已经快到深夜,白新容从不会在这种时候让李昙穗过去。
不由多想,李昙穗只当白新容有要紧之事,起身便向着永恩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