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昙穗心中想笑，面上却淡然，她只当白新容是在哄自己开心，想着，自己也好好配合便是。

“借你吉言。”

见李昙穗像是相信了，白新容便来了兴趣。

“穗昙，如果你真的有了孩子，你拿什么报答我这个‘金口玉言’？”

看着白新容一副讨赏的样子，李昙穗不禁笑出声来：“我这殿里的糕点和好茶都被你尝遍了，钗环手镯你都戴惯了，嫁妆箱子也都被你翻过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要那些身外之物，”白新容莞尔浅笑着，面色变得认真起来，“穗昙，我想要跟你拜堂成亲，想要一个属于你我二人的花烛夜。”

白新容的话，让李昙穗不由得一怔。

她知道白新容对自己的情意，但她怕害了白新容，也害了自己，所以才一直逃避，不愿面对白新容的感情。

况且，李昙穗的心里还有多年前战死沙场的魏敛，她的心里还放不下第二个人。

但对于白新容，她也不是全无情意。

“你别闹了。”李昙穗轻笑着，只当白新容在开玩笑。

“穗昙，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

“那……”

李昙穗背过身去，继续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大雨，心头染上些许哀伤。

“寒酥，我与你说过很多回了，我们是不可能的。不管是因为身份，因为赵衍，还是因为其他，”李昙穗叹息，“况且，我也有年少倾心之人，即便他已不在人世，我也还是放不下他。”

说完这些话，整个雍景殿都安静了下来，只有窗外不断的雨声，和灯花时而炸开的声音，在李昙穗的耳边回荡。

“穗昙，我心悦你。”

李昙穗听见她又这样说，也知道改变不了白新容的想法。

白新容说完这一句，继续开口道：“我心悦你，但也与你无关，这是我的事，你不必如此心事沉重。”

看着白新容杏眼里的晶莹泪水，李昙穗只觉得心被扯得一痛。

“寒酥……”

正当李昙穗要继续开口劝解时，若梨撑着伞大步从宫门外走进来，连衣裙湿了一片都不在意。

若梨放下伞，快步来到李昙穗面前，禀报道：“娘娘，杨才人要生了！”

李昙穗闻言，心下也慌乱起来，急忙吩咐道：“快去禀报陛下，再安排医女和稳婆去杨才人宫中，让太医在殿内候命！”

“是，奴婢这就差人去。”

李昙穗从未见过妃嫔们生产的场景，现在也是慌乱起来，不知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白新容看着她着急忙慌的样子，上前几步牵起她的手，开口说道：“穗昙，你应该去杨才人宫里看看。”

“对，我应该先去杨才人宫里守着。”李昙穗反应过来，就要安排宫女去取伞。

白新容又施力握了一下李昙穗的手，温柔道：“穗昙，你放心，我陪你去。”

“好。”

来到杨才人宫里时，李昙穗和白新容衣裙也在大雨的浇灌下湿了一大片，李昙穗也不在意，现下只想着杨才人和皇嗣。

刚走进殿门，就看见几名太医在屏风外跪着，还在商量着用药。

看着太医们也是慌乱的模样，李昙穗开口问道：“杨才人怀胎不足八月，为何会突然生产？”

太医还没说话，屏风后就突然窜出来一个宫女，来到李昙穗跟前跪下。

那宫女满脸泪水，哭诉道：“皇后娘娘要为才人做主啊，看守褚修华的宫人们懈怠，让褚修华逃了出来。谁知那褚修华来了我们宫里，看到才人有孕便直直冲了过来，才人躲闪不及，这才……”

李昙穗只觉得烦躁得很，问道：“那褚修华呢？”

“褚修华已经被抓了起来，正关在旁边的偏殿，不过她疯魔得很，什么实话也不肯说，就只是口吐秽言，嘴里不干不净地骂我们家才人！”

李昙穗也不知褚修华的病怎么又发作了，但终究还是更担心杨才人的身子，问道：“褚修华的事容后再说，本宫问你，杨才人如今怎样了？”

那宫女磕了几个头，啜泣着开口：“才人……才人出了好多血，这孩子一直生不下来……”

“你先进去照顾好杨才人和皇嗣，不能再出一点闪失。”

“是……是……”

透过屏风，李昙穗看着内殿里人影攒动的样子，不由得想起盛昭仪小产那一日。

满屋子的火烛照得整个宫殿像白天一样亮堂，一盆盆清水送进去，一盆盆血水送出来。

盛昭仪的呻吟声，宫女的哭声，医女急切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然后又是那个侍卫被乱棍打死，盛昭仪被赐了毒酒，流了一地的血。

如今杨才人殿里的这幅场景，总让李昙穗觉得，接下来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白新容将李昙穗按坐在椅子上，开口安慰道：“穗昙，皇嗣不会有事的，你别多想。”

李昙穗回握住白新容的手，她心中慌乱不安，只希望杨才人和皇嗣能够平安顺遂，少些风波。

这是李昙穗头次亲眼见到妇人生产的场景，不像她从前听家中嬷嬷说的，痛叫几声就能生下来。

杨才人的惨叫声断断续续，时有时无。

上一刻叫得撕心裂肺，下一刻又昏睡了过去。

上一刻还安安稳稳地躺着，下一刻又陡然嘶叫起来。

整整一个晚上，李昙穗看着进进出出的宫女，听着杨才人隐隐约约的惨叫声，在惊惶不安中度过了一夜。

天色泛白，李昙穗实在支撑不住，身边的白新容也是一副强撑着的疲倦模样。

李昙穗正想着，还是先让白新容回去休息，自己在这儿等着便是，就听见内殿传来一声虚弱的孩童啼哭声。

“生了！生了！”

李昙穗听见稳婆的声音，赶忙起身就要往内殿走去。

“陛下驾到！”

外头传来通报声，在寂静一片的宫里显得格外响亮。

李昙穗正想进内殿，就见赵衍的身影从殿门外一步步走了进来。

“陛下万安。”李昙穗带着白新容行了一礼，便要上前禀报杨才人的情形。

赵衍面色不见丝毫欣喜，反而是双眸阴沉，剑眉紧拧。

赵衍扫视了殿内一眼，便示意齐庸将殿内其他人都带了下去，连同白新容也被请了出去。

“陛下，这是……”李昙穗疑惑不已。

“皇后，跟朕来。”

李昙穗没有多想，跟着赵衍便去了内殿。

寝殿内，杨才人满头冷汗，两鬓的发丝都被浸湿，紧紧贴敷在脸上。

而此时，整个宫殿内只剩下赵衍、李昙穗、杨才人，以及稳婆和刚出生的皇嗣。

“是皇子还是公主？”赵衍淡淡开口。

稳婆颔首，低声回道：“回禀陛下，是位皇子，是南周的嫡长子。”

嫡长子？

李昙穗抬眼看去，不知稳婆为何会这样说。

赵衍点点头，吩咐稳婆道：“将孩子交给皇后，你退下。”

“是。”

说着，稳婆上前几步，将锦被包好的皇子稳稳放在了李昙穗的臂弯里。

李昙穗愣愣地接过皇子，手中的孩子浑身通红，双眼紧闭，身子软软的，比寻常的孩子要小一些。

“陛下，这是……”李昙穗心中更加疑惑。

“皇后，朕说过会给你一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