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衍的话，李昙穗先是怔愣，但想到自己若是要下手，自然是分不出来精力来照顾佑儿的。
既然如此，还不如遂了她们的愿。
至少那些妃嫔们，为了后半辈子着想，也不会薄待了赵佑。
见李昙穗冥想，赵衍猜出了几分，双眉一挑：“皇后难道认为这是好事？”
“臣妾自认为照顾不好佑儿，若佑儿能有一位疼爱他的母亲，自然是好事。”李昙穗实话实说。
“何谓疼爱？”
“慈如河海，是以疼爱。”
李昙穗的心思就如同濒临死水生长的树木。
她只能看见水面上清晰的倒影，看不见死水中的腐臭和脏乱，因此始终觉得与她相邻的是一湾清泉。
但赵衍在宫墙内无尽的算计中长大，他深知子嗣对于后宫女子的意义，所以明白妃嫔争相抚养佑儿的目的。
“皇后可曾听闻‘母以子贵’四个字？”
李昙穗不知赵衍的用意，想了想，回道：“这是《公羊传》的话，言意是，母亲因为孩子显贵而身份贵重。”
赵衍颔首，不自觉地将手覆在李昙穗的小腹上，耐着性子解释：“后宫中妃嫔不少，但都没有子嗣。如今皇后有了自己的孩子，自然无心抚养佑儿。后宫其他妃嫔，无论是谁抚养了佑儿，地位都将水涨船高。”
李昙穗忍着心里的不适，继续说着：“母以子贵，子以母贵，陛下不如就让贤妃来养育佑儿。”
闻言，赵衍面上的柔情瞬间冻住，逐渐被晦暗的神色替代：“贤妃是北郢的公主。”
“放眼宫中妃嫔，也只有贤妃的身份，能担得起抚养皇长子之责。”
李昙穗知道赵衍一直忌惮着贤妃，若是让别国公主，来抚养一个有着兰泽血脉的孩子，定然会让赵衍头疼不已。
“臣妾这都是为了佑儿的未来着想，陛下不会不答应吧？”李昙穗见赵衍不说话，适时地添上几句，“难道陛下身为人父，不想让佑儿有更好的前途？”
赵衍不着痕迹地收回了手，面色不明地看向窗外，又言：“田美人如何？”
“田美人性子柔顺，也懂礼数，知进退，不过家世低了些，不如贤妃合适。”
“皇后便认定了贤妃？”
李昙穗怎么听不出来赵衍话中的质问，但她并不打算顺从赵衍，便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好，那佑儿便交给舒贵嫔抚养。”
此话一出，李昙穗顿时有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赵衍早就决定好了此事，何必再来问她的意见。
李昙穗心中愤懑，刚想端起茶降降火。
结果手刚一碰到杯子，就想起来这茶被赵衍喝过了，心中的不适更甚。
她愤愤地抽回手，却不想厚重的衣袖擦碰茶杯，将那一杯茶摔落了下去。
李昙穗一怔，随即担心赵衍又动气离去，反而坏了自己的事。
她忙转身想要去看赵衍的神色，却不想刚一转头，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赵衍俯身，一双手臂撑在李昙穗身后的桌案上，将她牢牢困住。
“皇后还学会跟朕发脾气了？”
赵衍的呼吸近在咫尺，衣衫上隐隐约约的龙涎香气息萦绕口鼻，混杂着几分兰花的香气，让李昙穗胃里难受得紧。
眼看赵衍俯身下来，李昙穗再也受不住涌上心口的闷意，转身趴在桌案边干呕起来。
李昙穗早就听闻过女子有孕会恶心难受，她平日里倒也无事，但只要赵衍有些什么举动，她就心口不适。
待缓过来后，李昙穗终于抬起头重新看向赵衍。
只见他面色冷峻，一脸被扰了兴致的不满和幽怨，满腔怒火仿佛要喷涌而出。
见他面色不善，李昙穗反而舒坦了许多，故作害怕道：“臣妾不是故意的，陛下您别这样。”
连李昙穗自己也没想到，跟白新容待久了，这副无辜单纯的模样竟然直接信手拈来。
赵衍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人，自然是拉不下脸的。
果然，赵衍面色平稳些许，微微直起了身子坐好，口中不轻不重地说道：“皇后无事便好。”
说完，他将腰间的香囊取下，放在李昙穗面前。
“贵妃前些日子给朕做的香囊，里头放了兰花和薄荷，闻之清爽，想来能让皇后有所缓解。”
李昙穗愣愣地接过香囊，上头细密精致的绣样，的确是白新容的手艺。
她低下头，细细闻了闻，沁人心脾的兰花香气和薄荷气息，的确让她好受了不少。
闻着这个香囊，李昙穗想起了如今憔悴虚弱的白新容。
若不是因为后宫斗争，白新容又何须受这些苦？
说到底，都是赵衍促成的。
想到这里，李昙穗心生一计。
她将香囊握在手中，对赵衍嫣然一笑道：“陛下珍视贵妃，想来定是将香囊日日带在身上了。”
“的确如此，贵妃难得送朕什么东西。”
“正是因为佩戴久了，这里头的花香都淡了许多，”李昙穗接着话茬继续说，“不如臣妾这两日再放些花瓣进去，也好增添些香气？”
闻言，赵衍面上带了几分欣喜，揶揄道：“这是皇后对朕的一片心意，自然是好的。”
李昙穗等的就是赵衍这句话。
日日佩戴的东西，总会在不经意间触碰。
而兰花和薄荷的香味，刚好能够掩盖秘药的气味。
时日长了，若真有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一个小小的香囊上去。
“那臣妾尽快做好，陛下明日来取可好？”
李昙穗许久没有对赵衍这样柔情地说话，哄的赵衍的面色柔和许多，看向李昙穗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爱怜。
赵衍伸手，揽过李昙穗的肩膀，将她楼入怀中：“皇后，只要你待朕真心，朕也定然不会辜负于你。”
赵衍的心跳声隔着衣料传入李昙穗耳中，此时白新容的话也在李昙穗脑海中响起。
先取得赵衍的信任，才能找到机会杀了他。
李昙穗强忍着恨意，右手慢慢攀附上赵衍的脖颈，指腹在他的头发上来回摩挲，轻声开口道：“臣妾会让陛下满意，也希望陛下能让臣妾心想事成。”
“朕金口玉言，定会让你后半生，所愿所求皆如意。”
感受着背上逐渐收紧的力道，李昙穗缓缓闭上了双眸，不用多久，她就会让赵衍实现许下的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