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刻,梁亮才记起刘爷爷的教训——坏人狠,好人就要更加狠。
前一刻,梁亮才说着冯昊天是一个漠视生命、乖张恶毒的坏人。
转眼,梁亮却和他惺惺相惜起来,拟如知己。
转眼,梁亮希望眼前的冯昊天不是内心所想的那个人,那个冷血无情的坏人。
在这一刻,他竟然希冀自己像《喋血双雄》中的警察那样,最后发现杀手并非想象中那样,而是一个有血有肉,讲江湖道义的人。
冯昊天,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多么虚弱的声音,多么的不自信啊,梁亮啊,快醒过来吧。
坏人始终是坏人,这是恒久不变的原理。别遐想了。现实点吧。
梁亮深深看了冯昊天一眼,无奈叹息了一句:“可惜我们终究是敌人,始终是对头。”这一声叹息,似乎放下了梁亮刚刚内心的无限沉思,一下子心空放晴,万里无云。猛一瞬间,梁亮一句恢复了自信的风采:“你刚刚不是问我,你为什么要用血红法阵困住她们?那是因为相命符!”
“你强我弱,你弱我强,生生不息,命命相连?相命符?”大叔听到梁亮那三个字,立即解释起来。
梁亮点了点头,“没错。正是那样的相命符。冯昊天当时在雪儿和婉儿身上系的,就是相命符。将她们的鬼魂魂脉和尸体命脉相连一起,鬼魂身上的灵气越强,尸体内残留的灵气越少。反之,鬼魂身上的灵气越弱,尸体内积存的灵气则越多。生生不息,源源不断,两者形成强烈的正反比关系。”
“所以这样就可以解释到,为什么你要用血红法阵困住她们了。因为你并不单单只为了困住她们,防住她们,你这样的法阵只为激怒她们心中的戾气。七星追魂咒是为了什么?摄魂夺魄!但刚刚也讲了,它是死咒,它是天道禁忌,寻常的摄魂夺魄根本不可使。那么就只好用另外一个方法来替代。这个办法就是抽取身体灵气。而实施这个办法的唯一可行措施,就在婉儿和雪儿不知不觉中,将她们的灵气全数抽取出来。但是人死之后,大量的灵气会跟随鬼魂而去,这样就要想办法将鬼魂中的灵气回流到身体内。”
“相命符就是这个回流的中介。它只是为了辅助七星追魂咒达到最大效果的辅助品。这才是你的真相,这才是你必须要致孪生姐妹雪儿和婉儿于死地的真相。”
一番话说下来,背后的真理毫无保留地推理出来,梁亮一气呵成地吐出胸中的郁闷,但不知什么时候又覆盖一层阴郁在心空之上。前一刻还将对方拟作知己,下一刻却不得不承认对方的残忍冷血,一个杀人如麻的凶手,我怎么可能与这般的人惺惺相惜呢?
慢慢的,心中泛起的一抹光慢慢地落幕,孤独再一次降临。
现在唯一的感觉,不是落幕,而是落寞。
或者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吧!
坏人,始终是坏人!
人会骗你,心会骗你,但孤独和真相不会骗你!
冯昊天似乎看穿了梁亮的内心,苦笑起来:“没错,一切就如你所说的那样。从诱杀孪生姐妹,到迫害她们的灵魂,我一步一步地将自己的计划实施,推进,为的只不过是我自己的私欲而已。一个人的灵气可以弥补一个术师数十年甚至数几百年的功力,灵气越多越强大,它对术师的补益也就越大。”
“你他大爷,就为了那虚无缥缈的功力,你就毁了两个漂亮妹妹,我踹死你!”
酒鬼再也忍不住了,对于他来讲,还有什么比美色更重要呢。
别人都不懂怜香惜玉,酒鬼看着听着都倍觉心痛,因此直接跳起来,王八拳、飞毛腿接连轰出,真的连命都不要了。
如果不是梁亮和大叔及时将他拉开,恐怕冯昊天就不像现在这样变猪头那么简单了,分分钟呜呜呜地变火车头。
鼻子流血,眼睛浮肿,冯昊天也不生气,也不再威胁酒鬼,只是在那里摇头苦笑。
梁亮看着那样的他,觉得和一开始的他好大区别,一开始酒鬼动他几下,冯昊天都会泛起仇恨的目光,现在反而乖张地不再言语,只是一味挨打。
是因为自己的一番话打动了他?
还是那一句知己令他倍感温暖?
抑或是,对于双生女鬼这件事情,他还是抱着惭愧难挡,后悔不已?
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清冯昊天这个人了!
他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他的过去究竟是怎样的?
突然,很想回到他的过去,看看他的喜和悲。看看他摇头苦笑的背后,究竟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梁亮走过去,蹲下来轻轻问了一句:“能告诉我,白鹿村到底发生过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冯昊天轻轻抹掉嘴巴、鼻子的血迹,抬头望着梁亮,那一刻,梁亮感觉他眼里泛着一丝亮光,那分明就是泪光,却又那么微乎其微,不为人知。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白鹿村黑色天空的一眼,然后低下头来看着梁亮:“没。你说的,你推理的,就是白鹿村的真相。那就是白鹿村发生过的一切。”
“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难道你一定要将这样的秘密带进棺材吗?难道你就不想有人理解你的痛苦吗?”梁亮吼道,他的直觉告诉他,白鹿村的真相绝不单单只是这样,一定不是这样的。因此他听到冯昊天刚刚这句话,无名火暴起,他为了眼前这个杀人凶人竟然有一种想打人的冲动。
他相信,雪儿和婉儿是无辜的。
他相信,十三位大学生也是无辜的。
他也坚信,白鹿村的真相绝不仅仅如此。
但他无能为力,他无法根据眼前的事实推理出久远之前发生的事情,推理,建立在存在的蛛丝马迹身上。
存在过,观察到,了解过,才能推理出。
冯昊天却想都不想的,向梁亮翘起了骄傲的微笑,不知道那是赞赏,还是揶揄:“没有,白鹿村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世人认为的杀人凶手。杀害白鹿村一千多口人口,炼嗜化尸,用七星追魂咒抽取孪生姐妹尸体内的灵气,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我自己的私欲而已。为了满足我多年修炼的欲望,因为我要变强,我要变得足够强,我要世界阴阳正邪两派都有臣服在我的脚下。这就是真相,这就是我内心的秘密,这就是我内心的阴暗面。
哈哈哈,你终于知道我是怎样的人了吧,梁亮,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人渣?你是不是为刚刚那一句可惜我们是对头而感到愤愤不平?你别逗了,我们这辈子都只能是敌人!输在你的手里,我没有任何遗憾!”
为了满足他多年修炼的欲望!
他要世界阴阳正邪两派都有臣服在他的脚下!这才是他内心的阴暗面!
他们这辈子都只能是敌人!
真的是这样吗?
冯昊天真的是这样一个人吗?
大叔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梁亮的肩膀:“有时候事情并不能随我们的心意,但如果它是既定的事实,即使内心无法接受,我们必须承受。这才是我要你们出来历练的原因。”
“现实,并不如我们所想那般理想。学会接受,这才是一个男人的成长。”
梁亮重重点了点头,回过脸去,早已经泪流满面,那一种痛,那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宁愿相信那并不是真相,也不要对现实低头。
如果要成长,必须付出内心的坚持。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长大。
梁亮深深看着大叔,抹掉脸上的泪水,沉声说道:“我们走吧!回学校,回龍武神府!任务完成了!”
是啊!任务终于圆满完成了!
十三个厉鬼,梁亮答应过他们,会带他们回龍武神府那里,将他们身上的戾气洗掉,让他们有重新做人的机会。这是他对他们的承诺,男人的承诺。
冯昊天和小芳,嗜杀一千多口人口,残害十三个大学生,他无法决定他们的对与错,好与坏,一切都等法律去决定吧。地府有地府的秩序,阳间有阳间的法律,阴阳界有阴阳界的原则。阴阳界只管鬼魂的生死,惩治恶鬼,打击妖邪,生人的事情阴阳界不管。
善恶到头终有报,只盼早到与来迟。
不到万不得已,冠以任何正义的旗帜残害生命,都不是他们阴阳界正派人士所作所为。事要水落石出,人要光明磊落。
雪儿和婉儿双生女鬼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因,虽然恨,虽然怨,但她们答应过梁亮,只要他让她们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过去的以往既往不咎。她们也知道,这样做,梁亮只不过不想她们多增罪孽,多一分杀业,戾气加重一分,投胎机会就渺茫一分。既然选择重新做人,过去的种种何不放下呢。
死也好,悲也好,怨也罢,恨也罢,一切都应该烟消云散。
梁亮押着冯昊天,小师妹看管着小芳,大叔在前,其后梁亮、小师妹、酒鬼、小天和孙建峰道长,阴阳敢死队一行五人加上中途跑出来的孙建峰道长,重新踏入了归程。
白鹿村的真相真的是这样吗?
白鹿村为什么会变成一条鬼村?
这背后的一切,难得仅仅只为了冯昊天自己是私欲,只为了统治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阴阳术或者邪术能够强大到控制整个世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