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这一路上只有你妹妹不在你的计划中吧。”桑榆晚身靠门框,双手环胸,“为什么?”
谢清禅皱眉:“什么?”
“为什么要跟随我?为什么要成为我的人?”桑榆晚解释道,“难道是因为我身上有什么你想要的东西?”
谢清禅不语,门外安静了一会儿:“你就是我想要的。”谢清禅目光如炬,紧盯着桑榆晚。
莫南渡本没有偷听墙角的习惯,可他与八卦就只有一门之隔,不听白不听。谁知,这一听便听到这句露骨的话。
“你就是我想要的?”莫南渡皱起他那浓密的眉,敛起乌黑深邃的眼眸,唇齿间无任何缝隙,“要个屁啊,老子还没要呢。”
桑榆晚靠在门侧,他双耳灵敏,自然听到了屋内传来的怨恨声音。
“行了,别装了,你根本不喜男子。”桑榆晚不知想到了什么,心不在焉的勾起嘴角,“你需要一个契机,我本不在你的计划之中,但谁料我竟醉倒在雪地之中,这才给了你机会。”
“而我,”桑榆晚抬手指了指自己,“便是你最好的庇佑。”
谢清禅的心思被赤裸裸地拆穿,他脸上的表情出现裂痕,嘴上试图倔强到底:“你凭什么认为我对你有所图,你是什么……”
“我正是南歧山阙新来的郡守。”桑榆晚上前几步,语气戏谑,“谢兄不知吗?”
谢清禅脸上挂不住了,嘴上功夫却一点儿也不落下:“不知。”
桑榆晚依旧不依不饶:“我在路上说出了我的姓,但你却一点也不好奇。”
“好奇害死猫。”
“没错,好奇害死猫,但你连孟月时都认得,怎么会不认得以弑父为名的桑榆晚呢?”
谢清禅被噎得哑口无言。桑榆晚莞尔一笑:“谢兄师承何处啊。”
“关你屁事。”谢清禅言语带刺。
桑榆晚也不介意,转身推开房门。待他进屋前,幽幽传来一句话:“即日起,你便跟随我。”
谢清禅在原地站了许久,好半晌,他才回过神。轻笑一声,略带讽刺。
桑榆晚解开莫南渡的袍子,走向窗前。他抬手拨开长纱,竟没找到那个人影。
“人哪儿去了?”桑榆晚扶着窗沿向外望去,只见不远处有灯火的光,“这什么也看不着啊。”
此时,凉风袭来,吹的桑榆晚一阵头痛,他把窗子关上,走上床榻。
下一秒,窗子被寒风吹开,莫南渡进入。
桑榆晚坐在榻上,看着莫南渡。刚才他倒没仔细看,此人如今稚气尽褪,留下满身的英姿飒爽。他的发也与两年前不同了,如今的他,蓝丝束发于脑后,身着深蓝长袍,黑靴沾雪,大将之风尽显。
莫南渡走到榻前,抖了抖身上的落雪,把手伸到桑榆晚的面前。一个小小的白玉药瓶躺在他宽厚带着茧子的大手上。
“这什么?”桑榆晚仰着头看他,忽地桑榆晚起身,在莫南渡的头上摸了一把,“你头上有雪。”
桑榆晚把手摊开来,但雪在接触人体后已经融化了,此时他的手上只有一点晶莹的水渍。
莫南渡双手抱胸,他那丹凤眼饶有兴致地眯起:“在哪儿?”
桑榆晚盯着自己的指尖,脑子突然空洞的“啊”了一声。
“我是问你,”莫南渡点了点桑榆晚的指尖,“你说的雪在哪儿?”
桑榆晚回过神,他刚才意识突然涣散。
“没有雪,”桑榆晚愤愤的把手抬高,抬到莫南渡的鼻尖处,“哪里有雪啊,我玩儿你的。”
莫南渡抑制不住的笑出声,把自己手中的药瓶放到桑榆晚手中。他的大掌不经意地擦拭掉桑榆晚上的指尖水渍。
“什么药啊?”桑榆晚打开瓶塞,凑近鼻子闻了闻,“咦,真难闻。”
下一秒,药瓶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它被嫌弃地扔回莫南渡的手上。
莫南渡无奈,语气不禁命令起人来:“坐下。”
桑榆晚被他吼的一愣,双手掐着腰,咬牙道:“我不坐。”
莫南渡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声线软下来:“听话,坐。”
“我不坐。”桑榆晚依旧倔强,“你说坐就坐啊,那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隔壁刚要入睡的谢清禅已熄了烛火,屋内安静的很。
谢清禅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坐起身。他竖起耳朵听着隔壁房间的声音。
做。
不做。
听话,做。
我不做,你说做就做,岂不是太没面子了。
……
谢清禅耳朵贴在墙上,双脚不能动弹,他心中大震。这是桑榆晚的声音,那另一个男人是谁?做?不做?做什么?怎么做?两个男人怎么做?
桑榆晚执拗地站着,莫南渡见他油盐不进便直接上手,桑榆晚被人一把推到在床榻上。
“你干什么?”桑榆晚被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吓到,“你放开我,你扒我衣服做什么?”
莫南渡正一件一件的扒着桑榆晚的衣裳,直到露出白皙诱人的肩颈。莫南渡压在桑榆晚的身上,看着那肩颈,不禁喉结滚动。
谢清禅听着桑榆晚拒绝的声音,还有床榻吱呀吱呀的声音。他的脸上不禁泛红,他从未做过这种露骨之事,在他的认知里,别说男女了,两个男的都简直超出认知。
谢清禅听不下去了,他虽然好奇,但如此窥探他人房事到底是不太好。
隔壁,桑榆晚被扒光了衣服,他的语气从无措转变为风流,轻佻:“莫将军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早就馋了我的身子,急不可耐了。”
莫南渡轻咳一声,想起身。桑榆晚一把搂住他的宽腰,迫使他贴近自己。桑榆晚对着莫南渡的耳廓有意无意地吹着气。
莫南渡看着身下的人儿,心里似火燎原。他竟当真如世人所说的那般风流吗……
“啊哈……”桑榆晚的气息突然变得紊乱,莫南渡的大手游走在他身上。莫南渡久经沙场,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常年握刀,早已变的粗糙些。这样一只手在桑榆晚的身上游走,很是酥麻刺激。
莫南渡的手慢慢向下,向下……他的手停在桑榆晚的膝窝处,用力。
桑榆晚整个人被提溜着坐起身,他眼眶发红,茫然的看向莫南渡。
嘭——
莫南渡把白玉药瓶打开,用手挖了点药在指尖上。下一秒,桑榆晚的后肩颈处传来凉意。
桑榆晚这才反应过来,他受伤了,但他忘了。
“谢……谢谢你啊。”桑榆晚对自己刚才的反应感到羞愧,他竟然觉得莫大将军会喜爱男色,真是无耻啊。
此时莫南渡站在桑榆晚身后,如果桑榆晚看到莫大将军此时的表情他就一定不会那样想了。
莫南渡毫无温度的话传到耳朵里:“怎么伤的?”
桑榆晚身子抖了一下,似是觉得莫南渡被自己刚才对他的冒犯生气了。
“就是与人打架,不小心被刺了一下而已。”桑榆晚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完他转过身子,莫南渡刚要模药的手一下就放在了不该放的地方。
二人一站一坐,双目相视。莫南渡及时收回手,桑榆晚转过身又转过去。
“别乱动。”莫南渡抬手捏住桑榆晚的肩膀,“不好好上药,可是会留疤的。”
桑榆晚莫名的低下头,入目的正是丑陋的疤痕,那是两年前的剑伤。因为桑榆晚只用过一次药,又淋了雨,所以当时也是受了不少罪,大病小病都找上门,但他生命力极强,硬是没死成。
莫南渡察觉到他的视线,扳过桑榆晚的身子。他看到了粉白的肌肤上那道丑陋至极的疤痕,那是他留下的。
记忆涌现。
莫南渡当时正是年少轻狂之时,桑书瑜虽说只教导了他几年,但一个对自己有过恩情的将军死在了一个纨绔手中,论不谁气愤。
两年前的莫南渡杀气蛮重,见血即兴奋,所以下手不轻不重的。当年对桑榆晚的伤害是隔着衣物的,所以他更加无所谓了。
如今,莫南渡看着自己亲手摧残过的人,心中愈发愧疚。
他抬手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疤痕:“对不起。”
桑榆晚本就没觉得这道疤痕有什么大不了的,莫南渡的道歉一出口,他那玩味之心兴起。
“将军既然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只是嘴上说说?”桑榆晚握住他的手,这一对比,他的手竟比莫南渡的手小了一大圈儿。
莫南渡任由眼前人握住自己,眸光闪动:“你想让我怎样补偿你。”
桑榆晚以为莫南渡会甩开他,然后嘲讽几句。
“莫将军想如何补偿?”桑榆晚坐在床榻上,抬头望着站立的人儿,“不如嫁给我,与我共度云雨……”
桑榆晚脱口而出此番话,说完他便后悔了。莫南渡不喜男子,又怎会答应如此荒唐的要求。
果不其然,莫南渡没搭理桑榆晚,扳过他的身子继续上药。
桑榆晚也不知为何,总是想调戏一下面前的大将军。
“那个,你来这儿做什么?”桑榆晚身子抖了一下,似是被药物刺痛,“你凯旋而归,皇帝应当给你接风洗尘才对。”
莫南渡抹了最后一下药,他收起白玉药瓶:“我怕辞阙没处理干净。”
桑榆晚挑眉:“我记得叶将军的烈渊营离这不远,她没来吗?”
烛火昏昏暗暗,此时窗子还开着,下一秒,微弱的烛火被寒风吹灭。
莫南渡的声音犹如地狱传来:“叶怜情乃大临将领,但她却不能踏入梅都一步。”
“仅仅只是因为淮北的势力过于强大吗?”桑榆晚在黑暗中询问。
莫南渡言语低沉:“叶老将军为大临出生入死,他本想把叶怜情领到圣上面前,为他的宝贝女儿谋得一官半职。但朝堂之上皆不满叶老将军的行为。”
当年——
“叶将军,你这番话实在是荒唐至极。”
“就是,自古以来,哪里有女子出来抛头露面的道理。”
“依我看啊,叶将军还是替叶小姐还是找个人踏踏实实的嫁了吧,省得女孩子家家的还要与男子争抢官位。”
闻意绝单手撑在龙榻上,听着底下文武百官的说辞。
“爱卿啊。”闻意绝对着叶白域苦口婆心的劝道,“不如朕替你的爱女谋个好姻缘,依朕看……”
叶白域打断闻意绝,他弓起身子,双手悬在身前:“陛下,小女的婚事还不劳诸位费心了,既然臣的想法被驳回,那臣便无话可说。”
说着,叶白域退回人海中。
待下朝之后,闻意绝特意邀请叶怜情入宫。
叶怜情一身素衣走到闻意绝眼前:“参见陛下。”
“快快请起。”闻意绝走下龙椅,拉过叶怜情的手,“情儿都长这么大了,朕在你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十八岁的叶怜情对于闻意绝的客套,只是咧嘴笑了笑。
“听你爹说,你想入仕,谋职?”闻意绝给叶怜情倒了杯茶,“朕可以答应你。”
叶怜情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真的?”
闻意绝抿了口茶:“你先坐下。”他抬手摆了摆,“别高兴的太早,朕是有条件的。”
“陛下请说,臣女能满足陛下的都会尽量满足。”
“朕要你父女二人只能存在一个。”
叶怜情的心像是经历了火燎和寒冻:“什么……什么意思?”
闻意绝抬眸瞥了她一眼:“当然,不是让你们失去性命。朕的意思是,你可以顶替你父亲的职位,成为新一任的大将军。”
叶怜情猛地站起身,后退几步,跪在天子脚下:“吾父为大临出生入死,怎可说弃便弃。”
闻意绝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叶白域在这次的战争中元气大伤,光是他手底下的所谓的忠将就折损了多少个?你作为他的女儿,你会不清楚?”
叶怜情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上位没多久的皇帝,有件事他们自以为瞒的很好,但终究逃不出天子的手心。
“你可以回家与叶将军好好商量商量。”闻意绝举起茶杯送到嘴边,一饮而尽,“朕等着你的好消息。”
自此,叶怜情终于知道什么叫仗势欺人,她不服,她打心里不服。凭什么,凭什么女子不能有官职,凭什么女儿身便不能上战场,凭什么一个出生入死、为国奋战的将军可以说舍弃就舍弃。
叶怜情出了宫门,女儿郎站在城墙下。她抬眸,望着这遥不可及的城墙:“来日,我定推翻这世上不公的制度。”
“我,叶怜情。必能成为大临的定海神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