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毕集,门人甚众,叶沧澜那半月刻痕只在左肩胛处暴露须臾,只一刹那阮太傅光鉴毫芒,那刻痕便见发而隐。叶沧澜此举铤而走险,轻则暴露行踪,重则杀身之祸,却粲然了之,生挨了那太傅三大鞭,心迫体焦孤注一掷,也不运功相抵,只两眼顾瞻在旁晕倒的阮卿。
那阮太傅起初面露嘲意,见叶沧澜生受了三鞭,缓了神色备了药石,答应相帮,卖了面子。叶沧澜暗喜,匆忙套了衣袍,环珮璆然籍籍而止,面却不露情绪,稍作垂思,敛容端恭,言多微妙:“久钦硕望,有幸一见,多谢嘉礼。他日若相助玉成,无任铭感,没齿不忘。太傅若有何事相商,我亦予允。老人家寒暑无常,希自珍慰。”
“区区皮肉小伤,不必了。”叶沧澜辞却药师,转身欲走,足下生烟暗自浅疗。
熏风乍拂,化日方长。连阴扇暑,霞影双清。
叶沧澜顿足瞥眼被侍仆搀抱回去的阮卿,这丫头当真又犟又傻。他岂不知阮卿对自己情意缱绻,只要稍加配合,阮太傅何能不为己所用,欲等那太傅一声挽留。若阮府肯俯从,别无再言。若不肯…来日便是敌。
白云飞端坐客厅半晌,仔细品着太傅府上的茶,茶香清馨,茶水清洌,色泽翠绿,初入口时微涩,其后满嘴清香,最后回甘。实在是好茶。回看厅外,见小师妹领完家法已然回房,又见那恶徒竟然暴露出自已的胎记,随后又替小师妹受鞭。“啧啧,其人不惜以身冒险,随后又替小师妹受罚,这是想挟恩图报,逼太傅站队。真是天真,他不会以为他的身世无人知道吧?从他踏入江湖的那一刻,他的行踪早已一清二楚。痴儿,痴儿,逃出这红尘俗世,又何苦在入呢?”白云飞心里暗道着。
见太傅余气未消的走过来,赶忙向前迎接,与其见礼。“不周山弟子白云飞挟师妹阮卿见过太傅。咳咳,当然师妹太傅已经见过了。这是吾师夜老之信,太傅想知道的一切全写在其上。”从内衬拿出密信双手递于太傅。
“另外,小师妹既然选择那把剑,那合该于他有缘。太傅当想想那叶公子的事了,事若成那阮府自然权冠天下,事不成不周山也不会见死不救。望太傅三思。”
看着太傅手拿密信,低头沉思,不觉得甚是有趣。在这种两难选择的时候,太傅你又将怎么选呢,双剑终将合璧,数十年前的那因也是该结果了。所以,红尘世间可真有意思。
阮太傅见其有胎志,目熟,然一时欲不起见,此又为女在外识江湖之士。外又无多识,其志,应有相知,不知其恶也?观在女之面,遂不问其不经家主许之,私入其祠之事。
又闻其言,不似小门小使,观其志,有不小也。欲使我为之,亲我派,卒思其胎记,顾虑重重,敛目思索,使其深于己也,宜此宾。
“公子体健,茶已备好,何故不喝口茶再走?再讲讲公子同小女之事当如何?”
阮太傅心思,冲之能为女上刑其事,亦宜留以善问。又露之表,盖尝观其情也,亦时所思之事。然是此举何为不挟恩以胁我哉?
留之,为新考量。
出视其通书者,为不周之白云飞。色使缓,非其师常通我书,亦不能知其女外得何如。“夜老今日如何?”
阮太傅受书,发缄,审视之,愈见愈惊,不意竟有是渊源。女取剑,与其源是命。
闻其劝解,求其义,乃是无失理。此举,行于不行,皆有路可去。沉吟良久,心之天平始左一方。
“辛苦小友,已让人备好汤池,以解疲劳之躯。”
阮太傅收密函,亦非不晓其意,然事关儿女,无他心,欲上层可谓险之又险。然而为人父,为子布路,路歧将为子观,好使儿女有所恃。
世情尽灰半生沦落,孤云野鹤栖无定所。观太傅模棱两可,比同其待白云飞,叶沧澜暗忖这太傅如墙头草般摇摆不定,靠不成事,暂打消借女攀缘的念头。
叶沧澜顿足回身,作礼落座,婢子递茶而来,擎杯掀盖,轻抿香茗:“既留残步,那沧澜就不怕言多冒犯了。诚如白云飞所言,苍雪,笙寒乃双璧兵器,我同令爱在不周山偶遇才知此事。不过见他二人赶赴武道大会,太傅应知江湖刀剑无眼,沧澜奔魁首而去,到时恐怕伤了和气。况我两年前就接下太傅的寻女榜文,今截其回府,才知太傅已晓令爱去处,太傅明知故问,复何裨益?我同令爱交情甚浅,不如太傅亲自问令爱,何故不辞而别,上不周山拜师比剑?令爱志坚至此,一味鞭打又如何能了解儿女心思。”
搁盏置桌,轻歪笑意不达眼底:“太傅何必跟我这一介外人打探,知女莫如父。再者,沧澜只是为财卖命,那双剑有情本就是子虚乌有,牵强附会的空穴来风,何须当真。”
倦鸟栖檐,淡瞥堂外日落,再观太傅神色。心知这老头定猜到其女有恋慕之意,故此套话,突然想起师父多年前曾教导自己:有钱千里来相会,没钱对面手难牵,十万修得同船渡,百万修得共枕眠,若是有钱又有权,白首同心在眼前。
看来师父定是深思熟虑,要想回宫可不能没钱。
在叶沧澜眼里,情爱不过虚幻飘渺,不然母妃便不会葬身火海。笙寒剑的主人是谁都可以,无论是残花败柳聚风尘,还是名门闺淑粉其身,只要能复位,讨谁欢心都不重要。所有的处世不惊的背后,都是浮浮沉沉的过往。
至于那阮卿,叶沧澜这几日已大概摸清她的脾性。所有关系在斡旋中,便要懂得互相服软,轮流低头,可她偏偏脾气倔还想赢。被严刑家法却做不到及时止损,甘愿自负盈亏。心底嘲她:你脾气不好,就找个脾气好的,非要找我,怎么?比命硬?
叶沧澜心底似万古长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