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片鸦雀无声。

不同于前幅画的细细勾勒，眼前这幅画是豪迈的写意风格。

初雪微退，满眼黄沙的塞北，红衣女子执剑打马，衣袂翻飞。

似是在飞奔送去塞北捷报，又像是在返回故乡、归心似箭的路上。

画者笔力苍劲，整个画面像是发生在观看者的眼前。

虽是寥寥数笔，场景人物皆已栩栩如生！

“好！太好了！”永居散人满面红光，激动地直拍桌子。

“已经不用展示了，臭小子算你厉害！你赢了！”这老者服输得十分痛快，他已经迫不及待想回画舫去仔细欣赏这小鬼带来的全部画作。

他都还没看仔细呢，怎么能便宜了外面这群什么都不懂的家伙。

其余人也对赌局结果毫无异议。

这场赌约结束得迅速，有点出人意料的顺利。

“等等！”

底下有人叫嚷着。

只见那开口阻拦的，竟不是画斋的人，而是门外一个皮肤黝黑，骨瘦如柴的书生。

他本来也带了画作来，先是因为没能给先生过目，又是对于刚才看到的画作又惊艳又发酸。

“何人在底下叫停？”

“老先生！”那书生瞪大了瘦的有些凸出的眼睛，大声质疑:

“他怎么证明这些画就是他本人画的？这作品一看就知不是俗物！我不信，这裹头裹脸的小子就是作此画的大师！”

那黑瘦子不管不顾地将自己的猜疑说了出来，底下的一些民众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附和。

苏芜忍不住偷翻了个白眼。好家伙，找事儿是吧，满足你！

论画画，她还没虚过。

“这……此人说的也不无道理，年轻人，你要怎么向大家证明一下你自己？”

永居散人刚刚从画作的世界里走出，这会儿对苏芜说话也和颜悦色起来。

“老先生不必为难，那就请各位前辈稍候片刻，在下现场作画以求自证！”

苏芜回答的干脆利落。

一股胜券在握的气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嗯。”

永居散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在心底暗自称赞。

永居散人其实始终都没怀疑过这个背脊挺得直直的年轻人。

他不仅画技了得，而且敢想、敢说、敢做，即使面临质疑，也没有显得慌乱，一看就是个经得起大场面的人。

永居散人现在在想，让这小子来做南里画斋的新掌柜也不是不可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大伙就看到那年轻人，甚至没摘下斗笠，隔着白面纱就开始随手肆意，画笔如有神，龙飞凤舞了片刻，完成了一幅图。

其名为——撒泼猩猩图。

待竖起展览时。

众人皆哄堂大笑。

只剩下刚才质疑苏芜的小生，脸一阵白一阵紫，尴尬地愤然离场。

那画纸上，并无其他，唯有一只在地上撒泼的大猩猩，又黑又瘦，活灵活现。

画技自然是力破谣言，只是这画明显是在嘲弄那个搬弄是非的黑痩书生嘛！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永居散人连这幅撒泼猩猩图都喜欢地合不拢嘴，夸赞了好久，才想起一件事。

“年轻人，老夫见你的姓名似不便透露。不知名号可愿意说来听听？”

“在下熙朗。和熙春风，明月朗朗。”

“哈哈哈，好一个熙朗先生！

你的画技老朽惊艳不已，之前是老朽倚老卖老了。现在真是惭愧啊。”

这会儿，永居散人原本刻板严肃的老脸上堆满了笑容，说话都变得十分有礼。

“不知熙朗先生师从何人啊？”

“师父是避世之人，名号不便透露。”

苏芜自是不敢直接说自己是天赋异禀、都是自学的，因为她也没法保证在这么多人面前，锋芒太盛，不会招致红眼病。

“这样啊，好吧。老朽还想着连你的师父也一起接来南里画斋呢。”

……

这日以后，熙朗先生的名号响彻京都，他的作品炙手可热，一幅丹青价值连城。

他接手的南里画斋也是蒸蒸日上。

传闻永居散人在打赌当天，就激动地把南里画斋的地契文书等一应物什，当着众人的面交给了熙朗先生，还找了官府之人做了公证和记录。

苏芜后来了解到，永居散人前身竟是致仕的京兆伊，后来因为对画画的热爱才经营了这个风光的画斋。

但他因为年迈，早就不想一点一点地打理铺子了，也不想随随便便地交给家族的子弟来打理，生怕他们把画斋搞的乌烟瘴气。

南里画斋如今在他手里虽然声名远扬，经营状态却肉眼可见的一日不如一日。

苏芜想，很大原因可能就是门口小厮的存在，他们直接造成了——真正的名士不屑于来、百姓不敢来——的荒诞局面。

永居散人说，一开始设这几个小厮是为了防止名画被偷被抢，现在看来，这几个人确实不太适合留在画舫。

苏芜将他们全部遣散，那几个平日里作威作福的小厮全都哭丧着脸耍无赖，并表示愿意在后院里当仆役打下手，磨墨洗砚什么都可以。

看着他们笨手笨脚贼眉鼠眼的样子，苏芜给了把碎银让他们滚。

南里画斋不出几日光景，就变得门庭若市，苏芜接手后，这里的生意面貌焕然一新。

不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从价值连城的彩绘屏风到几文钱一本描绘风月的话本册子等各种类型，南里画斋应有尽有。

如今的南里画斋不仅仅达官贵人们可以来光顾，热爱画作的普通人家也可以来享受观瞻。

画斋再次区分了上下三层，一楼是展览区还有一些便宜的各色话本册子、府门装饰画、节庆年画等;二楼是用来接见买主的套间和供客人赏画歇脚的茶会厅;三楼是存放名画的地方，闲人免进；后院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