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疼越来越严重,医生为我开了另一种止疼片还有安眠药,叮嘱我吃完止疼片后两个小时再吃安眠药,切勿过量。护工阿姨在我睡前喂我吃一粒安眠药,我睡得很香,并且做了很长的梦。
在梦里,我睁开眼睛时便妈妈躺在身边,奶奶小心地走近抱起我,满眼止不住的喜悦,说眉毛眼睛长得像爸爸,鼻子嘴巴长得像妈妈,大家围过来看我、逗我,视线停留在爸爸眼前时,他神色有些严肃,眼里有期待,有沮丧,最后归于平静。
我开始牙牙学语,第一个学的就是“爸爸”,爸爸一直在外务工,妈妈给我一一介绍这个陌生的世界;稍大一些我学会走路,经常到桂树下等爸爸;再大一些,我有了自己的想法,开始反驳妈妈说的有些话,妈妈生气地追着打我,我害怕就躲在奶奶身边;开始读书,妈妈每天送我上学,接我放学,偶尔奶奶也会来接我;小学三年级开始住校,认识了好多朋友,一起上了初中;初中时期成绩名列前茅,我经常电话里和爸爸妈妈骄傲的说起,他们很忙,说家里缺什么就告诉他们,奶奶说读书才是最重要的。
临近高考那年,奶奶去世了,妈妈从学校接我回家,一路上没有说话,我心里却有种光明正大逃课的喜悦;回到家时,家里人很多,奶奶就躺在大门内的棺材里,我哭的很伤心,炮声响起,又开始哭;葬仪结束,人都散了,爸爸妈妈还需要准备头七的事情暂时在家,两人吵得很凶,我吓得躲在角落不敢出去。怕耽误我高考,妈妈送我回到学校,那段时间我状态很差,班主任联系家长,妈妈又来了学校:“孩子这段时间上课走神,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答不上,问她又不说话,上次考试成绩下滑,不过重点学校还是有把握,你们做家长的也多关心关心,或者我帮忙联系心理医生,开导开导,免得影响高考。”那天妈妈带我回了家,做了我喜欢的菜,什么也没多说;爸爸很晚才回家,我只听到房间外的吵架声还有玻璃碎的声音,我想奶奶了,奶奶总说我长大,懂事理了,有些事情应该明白的。那夜我彻夜未眠,事情终于发展成最坏的结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想不起来了,原来自己早就察觉到啦。那年高考志愿我填报了一个离家最远的普通大学,后来同学聚会,班主任还深表遗憾。
胃痛越来越强烈,我渐渐清醒,护工阿姨喂我吃了止疼片,说我睡了一天一夜,喝了点粥。我在日历上圈出28号,今天是我住院第12天,之前从未觉得时间如此宝贵。我联系住在奶奶隔壁的儿时玩伴,过几天爸爸的喜宴他们家肯定会到场,委托将我准备的礼物与礼金一同带上,玩伴问起近况,相约见面时间,我推托出差,下次再约。
打完营养剂后,阿姨会搀扶我出去晒晒太阳,云彩也在眼前缓慢飘走,吹来的风是有温度的,地上零散朝阳的太阳花是有情绪的,枯黄的草、干瘪的草地与树下的草与地完全不同,后园的湖泊热的冒泡,壁上的青苔沉淀到湖面,阿姨说今年三伏天天气一直很热,都没有下过雨,我指了指游到岸边的鱼,花盆里有些垂头丧气的花:“还是下一场雨吧。”阿姨摸摸我的手,手心微微出汗,满是欣慰:“孩子,你不知道开始住院那几天身上都冷冰冰的,我又怕你冻着,又怕你闷着,夜里总是睡不踏实,总算现在有点热乎气儿了,看来往后我得多带你出来晒晒太阳。”阿姨带我回到病房,我坐在窗边,后院人都散了,太阳被云遮挡,天渐渐暗了下来,树叶与草左右摇晃,窗外传来风声,声音越来越大,“滴滴滴”,雨水落下的声音。阿姨扶我躺着,关好窗户静静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的雨水如瀑布一般落下,冲刷这片土地,阿姨回头笑着对我说:“说下雨就下雨,孩子,上天是眷顾你的。”我仿佛也听见鱼的欢呼声,花草的饮水声,这是一场为我下的雨。
我吃了止疼片,伴随着雨声一夜好梦。这场雨下了两天,终于露出太阳的身影,阿姨叫醒我指着窗外:“孩子,有彩虹,看见彩虹就会有好运的。”若是以前,我定要拍下记录,看着相册攒了许久未发的图片,未更新的朋友圈,聊天界面未显示收到新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