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大学在长沙开学后，由于战局形势不断恶化，学校决定再次迁址，目标放在了昆明。

八月，李玉书和其他学校的校长到了昆明，在当地建立起了临时学校，学校在开学初期缺乏校舍、教学设备、图书资料等基本办学条件，师生们只能挤在临时搭建的竹棚子里上课。江雁行知道之后，以燕京大学前任教授的名义给学校捐赠了一笔资金，用于支持学校建设。

江雁行和沈白芷到学校去看学校的修建情况，夏日的雨来的又快又急，江雁行和沈白芷被困在铁皮搭建的教室屋檐下，屋顶的雨点声密如鼓点，盖过了老师的讲课声，老师便在黑板上写四个字：停课赏雨，和学生一起正襟危坐，细听雨声。

轰炸不断，这些学生拿着书躲飞机成了昆明一景，有时候，学校教授就干脆在山上躲飞机的时候坐在泥巴地上来讲课，地质学专业的老师带着学生到山里去勘察地形。

物质条件虽然艰难，江雁行和沈白芷能看着来这些学生眼里的光芒和热情。有这些人在，中国不会被打倒。

沈白芷也被邀请为医学院的讲师，沈白芷有着扎实的理论知识和丰富的实践经验，是学校非常缺少的人才。

沈白芷和学校商定，为了不耽误医院的事情，每周的周二和周四晚上来给学生上课。沈白芷觉得很神奇，八年前，自己是坐在讲台下听课，八年后，自己要站上讲台给学生讲课。

晚上，沈白芷结束讲课之后，已经晚上九点了，江雁行在教室外面等着沈白芷，江雁行接过沈白芷手里的书，和沈白芷一起走在学校里面。

江雁行开口说道：“以前我是送你你读书，现在也送你去学校教课。”

沈白芷笑着说：“以前你是学校的老师，我是学生，当时我们为了怕师生恋说出去不好，每次你都是把我送到学校附近，现在你看，我们是正大光明的在一起。”

江雁行捏着沈白芷的手，说：“是呀，我的小老师。”

成为了学校讲师之后，沈白芷更加忙碌，以前还会和江雁行偶尔出去玩玩，现在除了晚上，都没有时间见江雁行。

过了一个月，学校在昆明安顿下来了，有了江雁行牵头，昆明当地的一些商人也都纷纷捐赠，学校的条件要比刚来的时候好了一些，学校有了砖瓦修建的教室和宿舍，学校也组织起了食堂，师生们正式开始上课。

九月，日军出动六九式轰炸机9架,从广东珠海横琴岛起飞,经广西田西、林西、西隆一带袭击昆明。

昆明空军组织大规模的反击，出动了一大半飞机，和日本飞机正面对战。

听着天空飞机的轰鸣声，沈白芷摸着手上的红绳，心里有些慌。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到了晚上，沈白芷回到家里，江雁行和江雁飞在客厅坐着，沈白芷稍微放下心来，客厅的氛围有些严肃，沈白芷坐在江雁行身边，江雁飞一说话，眼里的眼泪就流下来了：“嫂子，蒋端...蒋端没有回来。”

日本人挑衅式的专往居民区投放炸弹，蒋端和日本人对上，蒋端飞机上的炸弹已经用完，日本飞机打算用炸弹炸毁蒋端的飞机，蒋端无奈选择和日本人同归于尽，江雁飞在地上看着两架飞机相撞在一起，飞机爆炸解体散落到各处。

每一个上飞机的空军都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飞机一旦失事，尸骨无存。前几天，蒋端还来家里吃饭，这样一个人，突然就不在了，沈白芷感觉被人掐住了喉咙，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战争对每一个人都是残酷的，生命亦是。

江雁行搂住沈白芷，沈白芷靠在江雁行怀里无声的哭泣。

蒋端家人都在重庆，学校已经发了电报给他的家人。

第二天，沈白芷和江雁行去到学校，把蒋端留下的东西收拾好，等蒋端的家人到了之后给他们。

四日之后，蒋端的家人到了江家，蒋端的父亲头上满是白发，母亲眼神呆滞。

每一位飞行员在飞行之前，都会提前留些遗书，江雁飞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蒋端的遗书。

蒋端的父亲抖着手打开遗书，看完之后眼泪千行，蒋端的母亲看着蒋端的笔迹，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落在地上的纸上写着：“父亲母亲，孩儿前二十年浑浑噩噩度日，挥霍无度。国破之际，孩儿幸而悔悟，走向正道。若孩儿以身报国，还望父亲母亲谅解，未负国恩，唯负家中养育之恩。

孩儿祈求上天保佑父亲母亲身体康泰，长命百岁。

孩儿蒋端拜别”

蒋端的母亲醒了之后抱着蒋端的军服，小声地说着什么，就像是蒋端还在一样。蒋端的母亲的精神失常，沈白芷想让医院的精神科的医生上门看看。蒋端父亲拒绝了，说道：“她母亲这样，忘掉了端儿离开的事情，或许对她是一件好事。”

江雁飞带着蒋端的父亲去到飞行学校，操场有很多学员都在操练，教室里有学员在上课，蒋端父亲看着这些学生，就像是看到了蒋端在学校的场景。

学校在昆明给牺牲的飞行员都设立了衣冠冢，蒋端父亲看着墓碑上的黑白照片，蒋端父亲摸着蒋端的照片，说：“吾儿从未负国，为父为你骄傲。”

蒋端的家人在江家住了两天，蒋端的父亲带着蒋端的母亲告别，蒋端拿出一块玉佩递给江雁飞，说：“端儿是家里独子，本来这块玉是该在他结婚的时候传给他的，现在他不在了，雁飞，我把这个给你，你带着端儿的遗愿，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江雁飞跪在地上，伏在蒋端父亲膝上，蒋端父亲把玉佩套在江雁飞的脖子上，希望这块玉能保佑江雁飞平安。

不过两日，蒋端父亲一下子感觉老了许多，身体佝偻着，带着蒋端母亲上了火车。

送走了蒋端父亲，江雁飞变得更加沉默，回家住了一日之后就回了学校。

沈白芷和江雁行知道这是江雁飞自己选择的道路，这条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