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原本就没呛到多少水，这会儿被抱上来之后，缓过神来才吓得哇哇大哭。

但能出声就是好事，江氏一下子抱住孟芸儿和孩子，连呼阿弥陀佛神仙保佑。

孟芸儿把康哥儿交给江氏，才听到池塘边传来惊呼声。

“大嫂，你先把康哥儿带回去换身衣裳，喝点姜汤驱驱寒，让人请个大夫好好看看。”

孟芸儿把惊魂未定的江氏支走，才转身看着那从池塘里眉飞色舞爬出来的水鬼。

“死人了！死人了！”

山茶吓得跌坐在地，怪事真是年年有，这么浅的池塘，才到人胸口附近，怎得那婢女就淹死了呢？

“去查查那个胆大包天企图谋害孟家长孙的贱婢是谁。”

孟芸儿冷眼看着被白布罩着拖上岸来的婢女尸体，把躲在旁边的山茶一脚踢了上去。

“大大大小姐——不必看了奴婢知道这人是谁，是太太派给你房里伺候的生姜啊！”

山茶惊叫一声，差点贴在地上那婢女苍白的死人脸上，她屁滚尿流的退回来，哆嗦着大声喊出来那婢女的名字。

“生姜？”

孟芸儿冷笑一声，还真让她从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关于这个人的记忆。

确实有那么个丫头，只是平时她不常在自己跟前晃悠，上辈子这事发生之后，这人寻了个由头被太太做主放出府嫁人去了，原是这么“立功”的。

“要不是被本小姐发现了，今日一遭，谋害子侄的罪名便按在了本小姐的头上，我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越想越气，这火当然要撒出来才行，既然是太太的人，孟芸儿一手指了山茶。

“你给本小姐贴身看着这尸身，谁都不许接近，这破地方实在没法待了，今日就回府去，我倒要问问母亲是存了什么心思把这种奴才指给我！”

山茶心里苦，可想到前面的两耳光和奶娘的胳膊上的刀伤，这大小姐嫁去王府后显然不止没收敛，性子还更疯了，她只好硬着头皮应下这差事。

那几个捞人的婆子乐得干净，几乎是欢欣雀跃的把手上的尸身丢给了山茶。

“大小姐，奴婢先伺候您回去。”

山茶本就心里有鬼，几乎连看都不敢看脚边生姜的尸首，颤抖着嗓子试图拖延时间。

“你就留在这里把这尸身看好了，自有山丹伺候我。本小姐还缺人服侍不成？”

孟芸儿冷哼一声，甩手走了。

终于把心怀鬼胎的山茶暂时甩脱，孟芸儿回去的时候，山丹已经起身等着了，看到孟芸儿拉着脸回来，更是战战兢兢，噗通一下就跪在地上，连连请罪。

“奴婢该死，今日真不知为何竟睡的这么死，误了大小姐的差事，还请大小姐降罪。”

山丹一向是个老实木讷，笨嘴拙舌的，没有山茶漂亮机灵、嘴甜会来事，所以往日孟芸儿是很不喜欢她的。

可现在她身边也没个趁手的人，山丹既然上辈子被推出去做了害死康哥儿的替死鬼，想必和继母他们没什么关系。

“下回长点教训，还不帮本小姐换身衣裳，叫人把东西收拾了，立刻回府。”

山丹好就好在，孟芸儿说什么便是什么，从不多嘴多想，只会埋头干事。闻言，也不问为何匆匆折返，立刻就起身麻利的装点起来。

孟芸儿换了身轻便的衣裳，坐上回府的马车，把所有碍眼的人都赶出去，这才沉下心思细细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

可在此之前，眼前这个胆大包天的小鬼实在让她忽视不了，孟芸儿脸色一沉，伸手一抓就把那眉飞色舞的水鬼逮了过来。

“你你，你果然能看到我！”

那水鬼吓得一个激灵，心有余悸的看着孟芸儿抓着自己的手，先前在水下的疼痛还记忆犹新。

“你是个什么东西？本来懒得搭理，是你自己到本小姐跟前碍眼。”

孟芸儿冷笑一声，作势手下要发力，那水鬼吓得汗毛都竖起来，赶紧双手作揖大声求饶起来。

“姑奶奶饶命，小女子是有眼无珠，不是有意冒犯的！您今日助我找到替身，得以脱了束缚，离开那阴暗池底，小女子是看恩人姑奶奶身边煞气过重，恐怕要倒大霉，才特意来报恩的。”

这水鬼还是个妙龄的姑娘，孟芸儿听她说的不像有假，也就作势放开她。

她不过随口一吓，池塘底她气急之下爆发的本事，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再次调用。

“具体说说。”

孟芸儿开口之后，又皱了眉头，拨了拨水鬼满头满脸的头发：“把自己打理个人样出来，本小姐看着碍眼。”

水鬼连忙点点头，掐了个手诀，就变回了生前模样。

孟芸儿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个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小姑娘，仔细看，还比她略小些。

而且肤白貌美，朱唇桃腮，是个灵气十足的漂亮丫头。

“小女子叫桃夭，是誉王府管家的养女，原是在誉王书房伺候笔墨的。”

没想到还是个和誉王府有关的人，孟芸儿有些意外，虽然桃夭没说自己是怎么溺死在池塘里的，可孟芸儿想到誉王和青雀公主那两个人的脑子，猜也能猜到。

“小女子是被人刻意镇在那池塘里的，恐怕为的就是今日好勾了恩人姑奶奶家大侄子的魂，做替死鬼。”

当了这么久的鬼，桃夭也是当出了几分门道的。

孟芸儿当然知道今日的事情不是意外，只是没想到连水鬼都是刻意安排，她忽然想到，从小到大，她们一家几个兄弟姐妹似乎都运气很差。

明明最开始，大哥二哥才华横溢，自己和小弟天赋出众，继母生的弟弟妹妹资质远不及他们，可自从娘死后，父亲把继母扶了正，他们就过得越来越不顺。

大哥远走边疆苦寒军营，备受打压，怀才不遇；二哥满腹经纶、屡试不第只能帮衬府里做些商贾经济；三哥与二哥双生不详，一直在乡下，孟芸儿也了解的不多，据说是目不识丁；小弟小时候还颇有神童美名，过目不忘，越长大却越是迟钝蠢笨，丢三落四……至于自己，更不必说。

她是见识过死后世界的模样，几个哥哥嫂嫂在生死簿上的记录她也看过，无一例外都是被改了命线。

“恩人姑奶奶，恩人姑奶奶！”

桃夭看着孟芸儿越来越恐怖的气势，缩了缩脖子，忐忑不安的呼唤了好几声，才把人叫回神。

外面刚好也响起了山丹的声音。

“大小姐，我们到了。”

“你先躲好了，回头我还有事问你，若让我发现你敢偷跑……”

孟芸儿冷笑一声，桃夭弱弱的点点头。

车帘子掀开，孟芸儿板着脸回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