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揉成一团,把那张纸条放进内侧口袋,然后陷入沉思。
首先,我知道黑暗黎明与狼人危机有关。
但是,考虑到他们急于捕获狼人,无法捕获就消灭,意味着狼人逃脱他们也可能没有预料到。
问题是,如果狼人被捕,黑暗黎明将遭受重创。
如果他们遭受重创,那对我而言与福音无异。
即使外表装作毫不在意,我内心还是对这种情况翘首以盼。
但是,如果说有问题的话,就是最后一句话。
[你的身份有被识破的风险。]
换句话说,鲁德格·切里什的身份与制造狼人实验有某种关联。
我必须捕获至少三只狼人。不,是两只。
也就是说,我必须在修奥伦之前找到并捕获狼人,然后消灭。
想起来......狼人身上有标记。
也许那个标记本身就与做实验的人有关。
问题在于,鲁德格·切里什与此事有某种牵连。
说实话,如果与我无关,我会直接让修奥伦来处理。
但既然我卷入其中,情况就不同了。
如果被识破,我就死定了。
“鲁德格教授?你病了吗?”
“没事。”
我在回答洁勒纳教授关心我是否身体不适的询问时,大脑高速运转。
目前可以确认至少有三只狼人。
我抓到一只,那么剩下两只。
-一只在修奥伦,一只在雷德贝尔克。
我必须猎杀它们。
与此同时,校长和休戈之间的较量也逐渐走向尾声。
“好吧,休戈教授这样狭隘我不置可否,我只想确保你完成工作。”
“那么,是需要加强巡逻吗?”
“不止是这些。我会稍微增加巡逻人数,最重要的是,在所有学生深夜前不回宿舍之前,我们不能停止行动。”
休戈明显恼怒于这个意见。
他似乎不喜欢本应该由雇员完成的巡逻,自己这个身份却要参与其中,多于对学生的担心。
但事态已经发生,其他教授也意识到情况严重性。
即使是休戈,也处在无法直接反对命令的位置。
“当然可以。”
“很好。其他教授也应警告学生不要夜晚外出。如果违反警告,可以给他们扣除惩戒点。这是我校长本人下达的指示。明白了吗?”
“切。明白。”
会议结束后,教授们陆续起身离开座位。
我也正要起身返回办公室,有些人却提前拦住我的去路。
“您是鲁德格·切里什教授吗?很高兴见到您。我是丹尼尔·马斯拉克,负责占星学。”
“鲁德格教授,我是要塞学科的负责人......”
他们的接近理由显而易见。
-想问我关于源代码魔法的事。
从他们眼中散发的贪婪已经说明一切。
“对不起,我有急事要忙,先走一步。”
我立刻摆脱对我的兴趣,离开会议大厅。
我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来到一个隐蔽的仓库。
我停下脚步,觉得这里足够了。
“出来吧。”
在会上给我传讯息的人,肯定会在我出来后等待。
他们一定有无法在寥寥几行字中传达的打算,所以我一出来就要说的话。
我一说完,就感觉到一个躲在柱子后探头探脑的人的存在。
“那个......”
“说话。”
第一印象是一个像松鼠的女孩子。
我好像在哪见过她,但她正是我进入修奥伦15天后,试图接近我的黑暗黎明手下之一。
“什么事?”
“那—那个......”
她明显慌张,没有想到会再见到我。
然后她从柱子后完全现身,让我有些惊讶地看到她穿着修奥伦制服。
我没想到她是这里的学生。
黑暗黎明的大多数成员之所以藏身作为雇员,是因为学生身份不太容易操纵。
要进入这里,可以猜测他们必定拥有通过入学考试的天赋或实力。
我不知道那时看似组织中的下级成员的她,竟是这里的学生,而且还是刚入学的一年级新生。
在我们的首次见面中,由于她也没有穿制服,我并不知情。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话。跟我来。”
“啊,好的。”
我领头,她跟上。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回头看她,询问道:
“你喜欢咖啡吗?”
“您—您说?”
我与这名三支的学生面对面坐在一间清静的咖啡馆。
她愣了一段时间,并一直瑟瑟缩着肩膀。
我打量她一眼。
白皙的肌肤与精致的五官,丰富的棕色短发搭配纤细的体型。我看不见她的耳朵,过长的刘海几乎遮住她的眼睛。
如出一辙的松鼠样子。
看她在我的恐吓下发抖,我猜对了当时的第一印象。
我抿了一口面前的热咖啡,响亮地放回桌上。
“咿!”
咖啡杯与桌子接触发出的声响,使得女孩瑟缩了一下肩膀。
“名字。”
“您—您说?”
“我不会再问第二遍。名字。”
“我—我叫塞德娜·罗西安。”
“这是你的真名吗?”
“是—是的。”
“不是假名?”
出乎意料。
在这个世界,拥有姓氏意味着比平民阶层更高的身份。
-贵族、神职人员,或者大富商。
这样完美的环境长大的女人,为何会进入秘密组织?而且还拥有进入学院的天赋,却只能成为最低等的三支?
不对。也许她来自的家族越显赫,在组织内获得的待遇就越差。
最奇怪的是,以她的实力只是三支。
好吧,这些我以后再问。
我轻弹手指。
“如实告诉我发生的所有事......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那个,我们周围......”
“我布下了隔音咒语。即使我们在这里尖叫,谈话也不会泄露分毫。”
“隔音咒语?不愧是第一支先生。”
她一口一个第一支先生,让我觉得非常诡异。
不,说实话,很不舒服。
“我们得先改掉那个外号。从今以后不要再叫我第一支先生。”
“您—您说?!”
我的这番话,让塞德娜瞪大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哪怕说这个国家毁灭了,我也不认为她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难道你想引人怀疑吗?我现在是修奥伦的教授,而你是学生。”
“是—是的。您说得对。”
“从今往后,叫我鲁德格教授。”
“我—我怎么能如此无礼......”
“这是命令。”
“命—命令。”
我用强硬口吻说这是命令,她点头说“遵命”。
但是,与被强制的义务相反,她的嘴角不断上扬,因为可以称呼我的名字而感到开心。
“那么,情况怎么样?”
“啊,对了。我都说明白。最近发生的狼人事件,是我们黑暗黎明,或者更准确地说,与我们合作的附属组织所为。”
我对她语气突变有些迷惑,但还是自然地点头。
“继续说。一个细节也不能漏。”
“就像第一—不,鲁德格教授已经知道的那样,黑暗黎明内部确实存在派系。尤其是维克多·德雷德弗尔那个第一支,他最积极推动这个计划。”
“没错,我知道。”
其实我一无所知。但我在回答她话语时,假装自己什么都知道。
维克多·德雷德弗尔......我得记住这个名字。
“收留那些因为经常使用黑魔法和后巷非人道实验而被学会开除的科学家,组建的香苏斯学派照旧进行未确认生物的试验。”
“他们具体关注什么样的实验呢?”
“这只有少数人知道,所以我不太清楚......啊,想起来了,德雷德弗尔先生向您求助时,您也借出了您的名号。”
“我只是借用了我的名字而已。没想到他会走到这一步。”
看她的反应,鲁德格似乎与这个维克多·德雷德弗尔颇为亲近。
只不过,在当时这种亲近对我而言是毒药。
香苏斯学派一定对未确认生物进行了试验,他们的实验品最终逃脱,事情才会变成这样。
“这是他们的过错,本该自己解决,但其中一只逃脱的实验品通过下水道藏身到了修奥伦。”
“这就是前天会出现受害者的原因。”
“没错。这也超出了我们黑暗黎明的意料。”
“啊,对不起。我太健谈了......每当过于兴奋时我就常犯这种错误。果然,我这样的人......”
塞黛娜·罗西安的态度明显转为被动,也许是我的注视让她产生了误会。
我立刻摇头。
“不,和我们初次见面时的磕巴不同,你的说明非常出色,所以我只是感到惊喜。”
“我—我只是感到抱歉。”
“你的表达比我预期好太多了。你可以继续解释下去。听你说明很愉快。”
“真—真的吗?!好的!遵命!”
我抛出几句恭维,塞黛娜立刻开心起来,继续解释道。
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如果她停止解释,我就得不到更多信息了。
我必须趁着被视为第一支、受到塞黛娜尊重的现在,把一切信息撬开。
利用她的效果出奇地好。
塞黛娜·罗西安目前只是黑暗黎明最底层的三支成员,但她自己的能力相当出众。
从收集情报到流畅的解释,我们的谈话本身就相当长且顺利。
偷偷给我传递字条也是她的魔法之一。
但是,有这等造诣的她,为何只是三支呢?
她似乎错位了。
塞黛娜拥有姓氏,意味着她来自相当殷实的贵族家庭。
她在自我介绍时对姓氏的反应充满了不情愿。也就是说,她不喜欢自己的家族。不情愿?叛逆心理?都不仅仅如此吧。
问题是,她也许自愿加入黑暗黎明,但在其他成员看来,情形并非如此。
他们认为她可能是间谍,再加上她本人性格古怪,无法与其他成员正常相处。
能秘密给我传递魔法,对许多信息了如指掌,并作为学生进入修奥伦......与她拥有的杰出能力对比,她的地位实在低人一等。看样子,在组织内她只被当作使用后即弃的炮灰。
仅凭她对我这个已知为性格恶劣之人展现出的无条件忠诚,我就能粗略推测到这一点。
塞黛娜本人也许满怀热情,发誓效忠黑暗黎明,但组织本身对她的存在并不欢迎。
她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努力想要更加拼命工作,但情况并没有对她有利的改善,她陷入了深深的悲观沼泽中。
从黑暗黎明的立场来看,他们暂时留用她,但对她没多大兴趣,犹豫要不要使用,却也舍不得放弃她。
不,第一支的高层从一开始就不可能真正关心她。他们只是想利用她去完成必需牺牲生命的任务。
我不用细看就能描绘出她的未来。
会不会有二支的人要除掉她?
我在会议上看到修奥伦内部的裂痕,已经是一段时间前的事了。
而就在此时此刻......
我也看到了黑暗黎明内部的裂痕。
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组织。
毕竟,人类生活的场所都一样。
这也许是......
当我发现双方都存在相当大的内部纠纷时,陷入复杂困局的修奥伦和黑暗黎明,我感觉能看到出路。
如果我做得好,或许可以从塞黛娜这里获得些什么?
“捕获那些实验品后,最好不要留下任何证据。首要任务是活捉,但既然民众已经喧嚣起来,我们也只能尽快除掉它们。它们一共三只,我们会尽力......”
“不,只剩两只。”
“您说?”
我从内兜掏出狼人的牵引绳,展示给塞黛娜看。
“这—这怎么可能......”
“我已经抓住其中一只了。”
“您—您什么时候......”
“两天前,在雷德贝尔克。”
她一脸茫然,显然不知道我已经捕获了三只狼人中的一只。
“不—不愧是第一支先生。”
她的表情极为崇拜。
她对我的信任度本就满点,现在感觉又上升了。
“总之,还剩两只吗?”
“是—是的。”
“你说狼人通过下水道藏身于此,那么我会先在下水道周围扩大搜查。修奥伦还不知情吧?”
“对,您说得对,但我也不知还能瞒多少天......”
“那么我必须立刻行动。”我如此说完,起身离开座位。
塞黛娜仰头看我,似乎在询问谈话就此结束了吗,然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失礼节,便立刻低下头。
我解除了我们周围的隔音屏障。
“塞黛娜·罗西安,我已经好好听取你的叙述。如果有机会,我们下次再会。”
“是!那个......鲁德格教授。”塞黛娜说完,脸红着害羞。
看她那副样子,就像个正值青春期的普通少女。
这样一个孩子,怎么会卷入名为黑暗黎明的恐怖组织中呢?
当然,她定有自己的难处。
“那么,我先走了......”
我喝完全部咖啡,离开咖啡馆。
***
弗洛拉·鲁莫斯本打算去图书馆学习、悠闲地度过没有课的这一天。
平时她只会虚度时光,但最近她无法安静坐着,因为有一位教授激发了她对魔法的进一步学习欲望。
正当她想着这些,行走在一处开着长长拱形柱子的户外走廊时,她看到:
在不远处一家咖啡馆二楼的窗边,一个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
这样的面孔,她怎么可能忘记。
那正是她刚上过课的教授。
鲁德格·切里什。
但是他的举止中透着些异常。
对面那个女孩是谁?
似乎比平时柔和些的鲁德格,正与一名女学生面对面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