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德娜·罗西安面无表情地回忆起与路德格的梦幻邂逅。

第一秩序认出了她。

她总是犯很多错,甚至在黑暮组织内也被视为局外人,然而路德格·切利什却认出了她。

我没猜错。

-罗西安,帝国最大的商人家族。塞德娜就是那里出生的孩子。

对外人来说,罗西安家族看似不错,但对塞德娜来说,罗西安家族比地狱还要可怕。

她的姓氏罗西安,就像诅咒一样始终跟随着她,即便她离开了家族,情况也依旧如此。

罗西安。

为了逃离那个可恶的家族,塞德娜进入了黑暮组织。

-摆脱罗西安,在黑暮中寻找真正的自己。

即便知道这个组织反社会、不道德,她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这里她可以不一样。

她可以作为自己而不是罗西安家族的无关紧要的女儿活着。

但现实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美好。

作为对世界的反抗力量,黑暮的成员大多是社会底层或罪犯。

在这样一个地方,带着罗西安姓氏的塞德娜显得十分与众不同。

-什么?你还姓氏了不起啊?

-罗西安?一个如此伟大家族的人来这里做什么。

-小心点,她可能是混进来的奸细。

-可恶的上流社会。

不像他们从泥潭里爬上来,这里的人绝对无法将高高在上的塞德娜视为同类。

所以即便她在魔法上有天赋,进入了先锋队,也只能被称为第三秩序。罗西安这个姓氏终究让她即便在黑暮也感到格格不入。

我明明只想被认可。

她为了摆脱可恨的家族加入了黑暮。吃好住好不是她的目标。

她相信只要她努力,向她投来谨慎、鄙视目光的人会逐渐改变。

她想要相信。

但是,黑暮成员对塞德娜的戒心不但没有消除,反而在她有能力进入先锋队后变本加厉,她成了他们眼中值得妒忌的对象。

本该凭借实力站在二阶以上的位置。

但因为组织内部人士的打压,她只能停留在低等的三阶,无法得到第一秩序的关注。

-可以挥霍的好棋子,用完就扔的无关紧要之人。

他们的意图之明显,狠狠刺痛了塞德娜脆弱的心。

当她疲惫,认为无论什么结局都罢了的时候......

组织下达了命令。

来自比她稍高一级的二阶的命令。

第一秩序。

代号,约翰·杜。

不像其他第一秩序,他是个从未透露真面目和身份的未知存在。

让她联系他,了解任务进度。

被称为路德格·切利什的这个男人,是个擅长伪装的渗透刺杀高手,从不露出真实身份。

但有个缺点:性格很垃圾。

他是个心情不好就殴打同伴,极端情况下杀害同伴的精神病,即便对方也是秘密组织的成员。

甚至黑暮的零阶首领也对此视而不见。除非对方也是第一秩序的干部,不然路德格注定是黑暮内的恐怖符号。

被派去询问一个连联络都没做的人,等同于送死。

塞德娜·罗西安痛苦落泪。

她痛恨让她去送死的同伴,也痛恨不敢正面拒绝命令的懦弱自己。

比这更让她痛恨的是,放弃一切重新当上罗西安家的小姐。

她痛恨自己的家族,寻死不如。

于是她接近了路德格。

-以注定会被杀的觉悟前去,不妨让他杀了自己。

但越接近这个男人,他的魅力远超塞德娜的想象,她情不自禁地颤抖。

她语无伦次,声音发抖,在他面前犯下了各种错误。

她是这么想的。

但出乎意料的是......

路德格没有杀她。

甚至没有表现出任何杀意。

就像传闻所说,交谈中她感受到他性格恶劣、脾气暴躁,仅此而已。

路德格没有说什么就让她离开了。

就在那时......

路德格甚至夸奖她解释得好。

如果只是客套,她不会那么开心。

但在路德格的恭维中,她感受到他的真诚。

从纠正他的称呼是路德格教授,而不是第一秩序开始,他比任何人都更认真地倾听她,即便可能只是假象。

她由衷地感到非常高兴。

-因为她觉得自己也许可以对某人有所帮助。

她觉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路德格教授......不,路德格·切利什教授真的很伟大。

第一次见面她就感受到面对他时心脏的悸动。

她以为那是由于紧张和恐惧,但这次的会面让她确确实实意识到。

那是一种敬畏之情。

是对她衷心想侍奉的这个男人无尽的倾慕。

她不认为自己受到如此对待是因为她特殊。

这不过是对她至今经历的不幸和努力的一点小小回报。

路德格·切利什作为组织的干部,也许会对属下进行善意的行为。

仅凭这一点就沾沾自喜还为时过早。

但依然......

即便如此......

这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她做得好而表扬她。

放学的时候,夕阳西下,路德格收拾好外套,检查了所有的装备。

为了妥善猎杀狼人,速度至关重要,当然,猎狼所需的一切工具也必须准备齐全。

这些物品外表看不太出来,非常隐蔽,所以路过的人不会对他起疑心。

路德格带着这样的想法离开教授办公室,正巧遇到来访的雨果。

“喔!路德格教授!”

“......雨果·贝尔特戈教授。”

雨果·贝尔特戈。

他的家族是贝尔特戈侯爵家,帝国历史悠久的魔法大家族。

但因魔法和专制倾向过于强烈,这家族逐渐衰落,无法很好地接受现代科学。

上午会议中与院长作对的代表人物来访路德格。

“有何贵干?”

“哼。小子,我来看你还需要什么正当理由吗?”

-雨果过分亲热的态度。

他这么说,但雨果是特地来向路德格发出邀请的。

“你没和其他教授打过交道吧?看来只跟其他新来的关系密切。”

“这有什么问题吗?”

雨果对路德格坚硬的态度不屈不挠,丝毫不被他的气势压倒,皱起了眉头。

不过吃亏的是自己,雨果决定忍耐这样的态度,继续说下去。

“咳,我想介绍些我关系好的教授给你认识。”

“......”

听着雨果暗中的邀请,路德格马上察觉他的来意。

-拉拢加入派系。

雨果想将路德格拉入只有贵族教授的派系。

在学生因狼人恐慌的时候,竟还在为了权力而分派系系?

路德格嘲笑地摇头,对雨果的做法嗤之以鼻。

“抱歉,我现在过得很好。”

“什么?”路德格的直接拒绝让雨果的脸红了。

他已经说得很客气了,一个沦落贵族不但不感激,反而拒绝雨果的好意?

“你知道我在这里当教授多少年了吗?”

“我需要知道吗?”

“已经15年了。这意味着除了那个老太婆玛丽·罗斯,我是资历仅次于她的教授。也就是说我是你的前辈和上级,远在你之上!”

“上级?”

“对!”

“怪了,我只有一个上级,就是院长。”

院长。

这个词让雨果咬牙切齿。

对雨果来说,“院长”这个称呼一点也不受欢迎,更多的是触动了他的自卑心和愤怒。

雨果立即调整了表情,开口道:

“路德格教授,听说你来这里之前在军队?”

“只是短暂待过。”

“你不是说猎杀密猿有辉煌的军功吗?”

他已经掌握了这么多信息?

嘛,这本就是黑暮故意放出去的经历,雨果这样的人知道也不奇怪。

路德格点点头。

“我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佩服你的能力。你不想重建沦落的家族吗?有我们贵族派系的支持,是可能的。”

雨果选择了最有说服力的条件来让路德格屈服。

他很急切。

院长派系一天天强大起来,即便是雨果也不敢小看这样一个女人,尤其她年纪轻轻就是六环魔导师,还有与生俱来的政治手腕。

若不是因为她,我就是下任院长!

雨果对此很不满。

而且,院长不但对贵族学生一视同仁,反而更关照平民,新聘请的教授就有多达5名,其中平民3名,沦落贵族1名。

只有1个纯血贵族。

这让自己的骄傲受到伤害,但路德格·切利什......这个人我必须拉拢到我方。

他来自沦落贵族家庭的事已经暴露。

本不会多看他一眼,但形势紧迫,雨果不得不屈尊如此。

而且,路德格·切利什年纪轻轻就是四环法师,且颇有能力的男人。

这一点,在猎杀密猿立下军功时就已经体现。除去出身之外,他是难得的人才。

所以雨果直接拜访了他。

“我可以帮助你。那么,和我们联手怎么样?”

“我和你们联手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次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问了回去。

雨果认为路德格终于对自己的提议起了兴趣,继续说道:

“没什么花哨的,你只需要和我们建立友谊,得到其他贵族的青睐,更好地照看他们的子女就行。”

“也就是说,我要照顾贵族学生?”

“哦哦,你只要对他们稍微通融一下。”雨果认为路德格几乎要屈服了。

这个本就是当兵出身的男人,大概是想通过某种功绩重建家族吧。

雨果这样判断路德格的履历。

“那么,我无法照做。”

“什、什么?”没想到会在这里吃拒绝,雨果愣住了。

“我很感激你的提议,但我拒绝。”

“你、你认真的吗?”

“是的。你在告诉我不同对待学生,歧视他们。我当没听见。”

“这不是歧视!我只是让你通融!”

“那么我问你,如果院长给某个平民学生更好的待遇,以通融为借口,你能接受吗?”

“什么?平民和贵族一样吗?你得讲点道理!”

“这正是我的意思。”

“什么?”雨果一脸茫然。

“我的意思正是如此。”他在说什么呢?

“通融最终应该对双方都适用,而不是偏向任何一方。但如果通融只针对贵族,那就不再是单纯的通融了。那是特权。”

“不,我是说,贵族们......”

“先锋队内没有平民、贵族或皇室之分。他们只是接受魔法课程的学生。我无意对此妥协。”

“你!”雨果咬牙切齿地对路德格的言论。

雨果抬起嘴角强压怒火,嘲讽地对路德格说:

“好吧,我想错了。等你来这里的时候,我忽视了院长可能动用职权任命你这件事。”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德格是认真的。

他本就无意与雨果这样的人纠缠。

帮他重建沦落的家族?

到时候就会发现他的家族是假的。以雨果的视角是在帮他,但对路德格来说,他不过是一个会暴露身份的麻烦人物。

他本就无意重建所谓的沦落家族。他的唯一目的就是在这里平安度过两年而不被识破。

而且,若和雨果联手对抗院长,也会给他带来麻烦。

无论如何看,雨果和院长都不是一个档次的。

雨果自己可能不这么认为,但在路德格眼中,院长要强大的多。

如果做出了什么异动落入院长眼中,自己会很狼狈。

山中有虎,若和狐狸也勾结,那就太不识抬举了。

两边都不偏向才是最理想,既然对方如此明目张胆地拉拢,路德格也只能做出选择。

如果非要选边站,他当然选择院长。选择一视同仁的院长对他更方便,而不是贵族那种专制性质。

“我现在要去巡逻了,那么我先走了。雨果教授,你小心危险,先进去吧。”

“你会后悔的。”

“我会记住的。”

路德格挑衅的话让雨果的脸涨红如煮熟的章鱼。

他的厚脸颊抖动,但雨果却说不出任何话对着已经离他远去的路德格的背影。

老实说,这是因为他被那凝视自己的路德格的样子吓到了。

自己明明比路德格资历老,身份高,为什么会害怕?!

雨果不愿承认这件事。

“啊!”

雨果在无辜的地面跺脚,接着怒气冲冲地离开了那里。

如果碰见晚上擅自溜达的学生,打算给他们扣除惩罚分。

***

和雨果分道扬镳的路德格在外面巡逻。

不知不觉,日落之后先锋队里点亮了魔法灯,光线铺洒四周。

本该寂静无声无迹可寻的夜晚终于来临,但奇怪的是,黑暗依旧活跃着。

路德格内心叹了口气,朝近旁的灌木丛走去。

“那么,你们没听从直接回宿舍的命令吗。”

他推开受魔法保护的灌木,里面躲藏的学生们吞下了呼吸。

路德格冷漠地盯着三个茫然仰望他的学生,开口道:

“要不你们听从了命令,但却还在冒失行事。”

“呃,路德格教授,不是的,我、我们......”

“你们每个人都扣五个惩罚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