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桌面上堆满了患者资料，连旁边的躺椅都杂乱无章的铺着一层废稿。

田余随手扒拉了一下，看着零散的纸张，上面标注的治疗日期还停留在2年前，本该扔到地下室吃灰的废纸却一尘不染。

他已经两年没踏进过医院大门了。

…………

他们医院是Y市极其出名的私立医院，医疗设备精良，医护人员专业，某些科室的主治医生还是国内外知名度极高的专家。

田余不仅是医生，还是股东。

这胡同虽然破，但毕竟是市中心老城区，虽说是四年前买下来的，但可想而知，这儿不便宜。

田余刻意拉着窗帘，尽可能让书房保持夜晚的昏暗，田余感觉自己的肺部喘不过气，缓步迈到窗前，轻推，暖冬的晨光为不刺眼，一缕阳光冲破雾霾，直直射到田余眼眸。

“秦丛，怎么没去上学呀？”

“翟哥，我都放寒假了！”

“哎哟，瞧瞧我这破记性...来，接着。”

秦丛一只脚踩着自行车脚踏板，探身张手接住翟之赫扔过来的毛桃。

——哎呦

自行车倒地。

秦丛一个不稳，眼看就要着地，翟之赫马上靠过去，撑了一下。

“嘿，谢谢翟哥。”

秦丛篮球员的苗子，身子骨偏壮，个子180＋，平日里站直了，和翟之赫都是平视。如今一整个挂在翟之赫身上，傻呵呵的叫“谢谢。

“废什么话，起来！”翟之赫一手拎着桃，一手勉强环住秦丛。

“诶，翟哥，你身上有药味...”秦丛磨磨唧唧地“还挺好闻。”

“去你的，别一大早就找抽。”翟之赫扒拉了身上的赖皮小孩。

“翟哥，你脖子咋啦？贴着膏药呢。”

“昨晚喝醉了撞电线杆子上了。”翟之赫向上拽了拽领子。

“啊？哥，你要不来我家，我经常给我奶奶揉，在我手下的人都说舒服！”秦丛说。

翟之赫听后一笑：“得了，我怕你这个傻小子给我摁出个好歹，”挥了挥手“不和你唠了，你翟哥我呀还有正事。”

翟之赫没回头，一手拎着桃，一手晃悠着钥匙往家门走。

“可...撞电线杆上不应该是额头疼吗？”秦丛挠了挠头。

远处窗帘透出一道人影。

“噗呲”田余轻笑出声，

真是野猴子。

——————————

“艹，这玩意真不是人搬的。”翟之赫把重物放到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在王大妈的建议下，去旁边的百货城花100多淘了一套电暖气。越临近春节，这北方的温度越是骇人，每晚洗澡，翟之赫都觉得自己和市场上裸露的冻肉条无差，要是哪天忘窗户，家里仅有的几件家具摸下去都咔哧咔哧作响。

“还是地主家的屋子好...”翟之赫回忆起在田大房东家的那晚，虽然不愉快，但是...真暖和。

翟之赫移了移客厅靠墙那面的纸箱子，上层的箱子轰然倒塌，零零碎碎的杂物滚到脚边。

“艹。”翟之赫无奈，拖沓着拖鞋，弯腰拾物。

要死不死，曾经他家狗的叼球就这么出现在他脚后，抬脚，转头，摔倒，一气呵成。

——哐当

一声巨响。

田余在厨房做饭的手都抖了抖。

——————————

“哈哈哈哈，翟哥，你命真大！哈哈哈哈哈哈！”肖不晋贱了吧唧的狂笑，张牙舞爪地呲着一口大牙，笑的嗓子眼都清晰可见。

“你他妈再狂吠一下，我不介意现在就拧断你的手。”翟之赫冷冷的瞥了一眼这孙子。

“哎呦，不行，笑得我肚子疼”肖不晋擦了擦眼角分泌出来的泪花，“翟哥，你说你也是真幸运，一整个摔倒电暖气上，就那铁片子，硬是没要了老命，你说说，是不是老天保佑...”

“你找死！”翟之赫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乔不晋立马识相地捂住了嘴巴，含含糊糊道：“翟哥，你看你现在，胳膊和腿上都打着石膏，要不这几天去我那住，保证把您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滚，不去。”翟之赫没管他，单手撑着支架，一瘸一拐地往胡同巷子里迈。

“哎哎哎，翟哥！真哒！你这把老骨头别逞强啊！”肖不晋在身后吼道。

谁他妈老骨头！你他妈老骨头！你全家老骨头！

翟之赫转头，瞪了一眼肖不晋，凶狠地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肖不晋连肉带骨头全拆开，扔到下水道喂耗子。

肖不晋吓的抖了一激灵，赶忙转身坐上车。

“翟哥！有事随时联系！兄弟这永远有你的地儿！”说罢一脚油门飞奔出去。

翟之赫额头青筋暴起，咬了咬后槽牙，想骂人的心情达到巅峰。但身上的抽痛又无不在让他冷静，长呼一口气，又一瘸一拐地朝院子走去。

院子门槛不高，对于这位残疾人士却属实有点为难，翟之赫忍着痛，猛吸一口，硬生生跳了过去。

单脚落地的刹那，挫动的骨头让他冷吸凉气，眼睛都泌出了泪花。

“嘶——”翟之赫心里骂娘，他恨不得日了这不公的老天。

一步一挪，终于走到院子深处，站到熟悉的栅栏门前。

钥匙就在右手外套下层第二个口袋里，翟之赫用受伤的右胳膊夹住拐杖，脚趾扣地，尽力伸长左手，以极其怪异的动作艰难地去够右边的口袋。

“差一点，就差一点了。”翟之赫心里默念。

伴随着钥匙从口袋里掏出，他胳肢窝夹着的支架也摇摇欲坠，身子不时向左倒去。

支架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翟之赫暗叫不妙，紧闭双眼，慌忙伸回左手想要撑墙。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只有力的手掌紧紧的挽住翟之赫的胳膊，撑住翟之赫大半体重。

“你这是怎么伤的?”低沉且熟悉的声音在翟之赫耳畔传来。

翟之赫像受了惊的猫，本想立马稳住身形，但奈何没了支架，只能半靠在田余胳膊上。

“一不小心磕的……”他心里暗叫丢人。

“你又撞电线杆子上了?”田余声音沉稳，但语气却轻佻。

艹，他怎么知道?

翟之赫回想起今早自己的胡扯，脸上挂不住面。

“你……你先松开，我站的住。”

“别动。”田余并没有松开自己的手，反倒是拿过翟之赫的钥匙，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另一只手从他腰侧穿过，以一种极像拥抱的动作打开了门。

门被打开的刹那，翟之赫本能吐出一句：“谢谢。”

但下一刻他就谢不出来了。

田余像是刻意报复翟之赫之前的“弱鸡”之仇，他胳膊紧紧揽住翟之赫的腰部，将他整个抱起，将瞪大眼睛的翟之赫抱进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