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所在之处离崖边只有丈许,姚喜儿冲到崖边,抱着必死之心,闭上眼纵身便跳。
东方朗一声惊呼,急赶两步,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抓住她。
东方忆舟就在姚喜儿身边,离她最近,此刻反应过来,本能地追上两步,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往回一带,自己却直冲到崖边。
好在她及时收住脚步,晃了两晃,总算稳住了身形。
东方忆舟惊魂未定,刚一回身,就看见东方朗已到了面前。
东方朗狞笑着向她伸出一只手,不是拉她,竟是生生将她推了出去。
东方忆舟眼前最后看到的,便是东方朗狰狞的表情,耳边听到的,是姚喜儿的惊声尖叫。
身子往下坠的时候,东方忆舟想:白瞎我重生一次,还啥都没干呢!
宗清哲在青越山崖底的沟壑之中已经找了整整一天,还是一无所获。
今日清晨,东方朗匆匆将想要睡个懒觉的学子们喊起来,告诉了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长公主出事了。
他说天还未亮,长公主便叫醒他和姚喜儿,吵着要去看日出。
他们在后园崖边找到一处看日出的好地方,不料长公主太过兴奋,一不小心滑下了山崖。
姚二小姐见状受惊昏倒,他已命人将姚二小姐送回将军府救治,另外派人进宫禀告皇上,调派人手前往崖底寻找长公主的尸身。
众人皆震惊。
宗清哲一把揪住东方朗的衣领,怒道:“你在说什么混话?”
东方朗被他揪住衣领,直勒得喘不过气来,宗清浩忙上前拉扯,骂道:“宗清哲你好大的胆子,胆敢对太子殿下动手。”
众人皆上来劝解,江老太傅颤声道:“清哲住手,搭救长公主要紧。”
东方意白着脸喃喃道“从山顶悬崖上摔下去,长姐她……她……还有救么?”
宗清哲再无二话,一把将东方朗搡开,调头冲出青越寺。
青越山正面从山脚到山顶一路缓坡,背面却是一面如刀削一般的断崖,对面也是一面断崖,两面断崖中间,是一条深深的沟壑,远远望去,如同一个从中间剖开的馒头。
为了节省时间,宗清哲没有绕到山脚,他在半山处寻到一处不甚陡峭的崖壁,借着突出的石块和杂草树藤一路攀下了山崖。
虽然双手已裹了布条,还是被磨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顾不得包扎,宗清哲急忙朝青越寺后园下那一片崖底寻了过去。
山谷中乱石嶙峋,水域也都是浅水,宗清哲越找心情越沉重。
青越山虽不险峻,然而从山顶到崖底,也有数百尺,如果崖底有条河川或是深些的水潭,或许还有两分生还的可能。
然而......
不,她不会就这么死了,宗清哲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见不到尸体,长公主就一定还活着。
他不放过每一条能容得下一个人的石缝,也不放过半山腰横生出来的树枝,甚至连草丛藤蔓都一一扒开看过,还是没有找到一丝线索。
天色暗了下来,白天没有找到人,夜晚能找到的可能性就更小了。
又一遍地毯式搜索过后,宗清哲站在一片野枣林中,平生第一次慌了神。
莫不是尸身已被野兽……
不,他无法接受这种猜测,他无法相信那个笑嘻嘻地问他:“咦,你的耳朵怎么又红了”的女子,就这么消失在他的生命里。
宗清哲紧紧握住拳,整个身体都在颤抖,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滑落,一滴一滴没入荒草中。
“东方忆舟,你在哪儿?”他运足内力悲声长啸,惊飞了一树准备夜栖的寒鸦,回声阵阵,似乎连群山都在悲鸣。
一阵骚乱过后,谷中重新恢复了寂静。
“我……我在这里……”一个微弱的声音传入宗清哲耳际,如同天籁之音,瞬间令他几欲死去的心重新复活。
他循着声音来处掠上树梢,提气腾挪,终于在一丛密密匝匝的枝叶间看见了东方忆舟。
这片野枣林他已找过三遍,从下往上完全看不见人影,他也攀上石壁从上往下看过,也不曾发现,原来东方忆舟深深陷入树梢,被枝叶遮挡得严严实实。
可是,枣树林的枝叶即便再繁茂,又如何支撑得住一个人从崖顶坠下来的力道?
宗清宗不再多想,将东方忆舟从枝杈间抱出来,跃回地面,轻轻放在草地上。
东方忆舟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空洞,似乎在看宗清哲,又似乎透过他看向了别处。
“长公主,你怎么样?哪里痛?”宗清哲的声音从来没有这般轻柔过,好像声音大一点便会吓着她,她又会突然消失无踪。
东方忆舟浑身的衣衫被树枝挂得支离破碎,从头到脚到处都是伤口,宗清哲的手颤抖着,竟不知该从哪一处开始查看。
“长公主,你忍一忍,我要查看你的伤势。”宗清哲轻声道。
“他说、他说我还是那么笨,可是有了……有了那么一点点长进,所以死、死罪可免,活罪……活罪难逃。”
宗清哲将耳朵贴在东方忆舟唇边,才大致听清了她说的话。
“谁说的?”
“阎、阎王爷。”她眼神迷离,明显神识不清。
宗清哲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东方忆舟的伤势,心情越来越沉重。
她的伤很重,除了浑身上下大大小小的擦伤剐伤外,肋骨断了三根,双腿膝骨全部骨折,嘴角、鼻子、耳朵都有血迹,说明内脏有破裂,目光不能聚焦,神思涣散,说明头部可能受损。
她从山顶掉下来没摔死是一个奇迹,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撑到现在,又是一个奇迹。
如果真是阎王爷救了她的命,宗清哲虔诚地想,那么他愿意折十年阳寿,只求让这个奇迹延续下去,让长公主好好活下来。
宗清哲紧紧抿住唇,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物为东方忆舟清理伤口、敷药、包扎。
东方忆舟原本如合欢花般娇艳的小脸上,布满密密麻麻的伤痕,她的眼帘虚掩着,时不时因为痛楚哼哼几声。
“你是谁?”她迷迷糊糊地问。
“宗清哲。我是宗清哲。”宗清哲一边用树枝帮她固定腿骨,一边柔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