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清哲知道东方忆舟的神思因头部受伤正处于迷乱当中,一会儿清醒,一会儿迷糊。
“啊,宗清哲,那个讨厌鬼。”
“你讨厌我吗?”
“嗯,讨厌。但是,我讨厌你比起你讨厌我,还是要少一点点。”她如在梦中,语调很轻。
“我不讨厌你。”宗清哲始终温柔。
“骗人!”东方忆舟扁了扁嘴,扯痛了脸上的伤口,嘶地吸了口凉气。
“你先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吧。”宗清哲心疼道。
东方忆舟却仍轻声说道:“你骗人。我让你摘花给我,你都不肯,还让我自己摘。”她轻轻哼了一声,“不知有多少人抢着帮我摘呢,我都不想要,我只想让你帮我摘,可是你不肯。”
“我肯的,我帮你摘了的。”
“摘了么?唔,好像是摘了,我记不太清楚了。”东方忆舟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我让你教我骑马,你也不肯,还笑话我笨。”
“我肯的,等你好了,我就教你骑。”
“你还说像我这样又傻又嚣张的姑娘,嫁人都嫁不出去。我说我嫁得出去,宗清浩对我很好,我要嫁给他。可是你却说、你却说……”
东方忆舟的眼圈红了,“你说‘那你就嫁给他呀,你们一个傻,一个坏,刚好一对。’”
宗清哲一怔,忙道:“不,我没有,我怎会那样说?我说的是你不要喜欢他,他不好。”
东方忆舟哭了,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流过伤口,蜇得她很痛。
“反正、反正你就是讨厌我,一直都讨厌我。”
宗清哲心痛难当,只恨不能将自己的一颗心捧在她面前,让她亲眼看一看自己有多喜欢她,多在乎她。方才以为已经失去她的时候,他甚至想和她一起去死。
宗清哲固定好东方忆舟的双腿,用帕子小心翼翼避开伤处,帮她轻轻沾去脸上的泪水,盯着她失去神彩的眼睛郑重道:“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
“什么?”
“我喜欢你!”宗清哲俯下身,在她耳边轻而坚定地说。
“从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你了。”
“哦!”东方忆舟眼睛亮了一亮,喃喃道:“真的吗?那真好!”
嘴角泛起一抹满足的微笑,东方忆舟再次陷入昏迷。
清理完伤口,宗清哲脱下自己的外袍帮东方忆舟穿在身上,将她抱了起来。
她的伤势拖不得,必须尽快出去找大夫。
东方忆舟肋骨骨折,怕骨折处扎伤内脏,宗清哲只能尽量平举双臂,抱着她前行。
山谷中没有路,全是大大小小的乱石堆和参差的植被,十分难行。
一口气走了两个时辰,宗清哲终于支撑不住,将东方忆舟放下来休息一会儿。
他将帕子洗干净,汲了一些水滴在东方忆舟干裂的口唇上,东方忆舟眼皮动了动,醒了过来。
她静静地瞧着宗清哲。
“你饿么?”宗清哲问她。
“饿。”东方忆舟道。
宗清哲从怀里掏出刚才在枣树上摘的一把野枣,想了想,又放入怀中。
这枣子难吃得很,又酸又涩,他吃可以,给东方忆舟吃,不行。
“你等一等,我给你煮豆子吃,很快。”
山谷里其它东西没有,就是不缺奇形怪状的石头,宗清哲很快就找到一块中间凹进去的石头,除了厚点,完全就是一只石锅。
他将装满水的石锅架在几块石头上,又找来一堆枯柴,用火折子在石锅下生起一堆火。
然后取下背上的包裹,打开,里面竟是一堆绿莹莹的豆荚。
东方忆舟虽躺着不能动,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宗清哲,看着他忙活。
看见那堆豆荚,她奇怪地问:“这不是你上山前从马背上拿下来的那只包裹吗?怎么装的全是豆子?”
“我看你想吃,就找农人买了一些。”
东方忆舟脑子里迷糊了一阵,终于想起马车里发生的事儿,自己被宗清哲的话误导,傻乎乎地吃了一颗生豆子。
当时只气他逗弄自己,没想到他竟悄悄跑去田里为自己买了这许多豆子,不由心中感动。
她精神不济,迷糊着又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东方忆舟鼻间充斥着一股浓郁的、来自食物的清香之气,她一日未曾进食,早已饿得紧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宗清哲在她身边坐着,把一只只煮熟的豆子剥出来,放入小石碗,再用一根像勺子一样的石片研磨,将豆子磨得细软。
“我要吃!”东方忆舟虚弱道。
“好,可以吃了。”
宗清哲轻轻将她扶起一些,半抱在怀里,另一只手舀了一小勺豆子,喂到她的嘴边。
东方忆舟慢慢吃了,张嘴又要。
“好吃吗?”
“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
宗清哲眉眼舒展地笑了。
“宗清哲,你现在会笑了。”
“我一直都会。”
“可是你从来不笑,你笑起来这么好看,以后要多笑。”
“好!”宗清哲痛快地答应,“你不要说太多话,会累。”
吃了几口,东方忆舟便吃不下了,她的脖子上有伤,每吞咽一口都要忍着巨烈的疼痛。
还好宗清哲将豆子研磨了,她勉强还能吞咽几口,若是整颗豆子,只怕一粒也吞不下。
宗清哲将没吃完的豆子收进包裹,不敢耽搁,抱起东方忆舟继续上路。
“宗清哲。”
“嗯?”
“你的衣裳和靴子都烂掉了。”
“你的也是。”
“咱们两个都破破烂烂的,像一对叫化子。”
“挺好,很般配。”宗清哲面不改色。
东方忆舟脸上一热,新奇地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
“宗清哲,你都会开玩笑了,真不像你。”
“我没开玩笑,是真心话。”
东方忆舟的脸更热了,心道:这家伙当真变了,这么让人害羞的话也能这么正正经经地说出来。
歇了片刻,调匀气息,东方忆舟郑重道:“宗清哲,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好。”
“我是重生之人。”
“遭此重创,也算是重生了,别怕,以后都是好日子。”
东方忆舟沉默了一会儿,决定将所有的一切向宗清哲合盘托出。
“宗清哲,我知道我伤得很重,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好,趁我现在还活着,还清醒,我想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你。”
宗清哲低头看看怀里虚弱得像个游魂的人儿,心中大恸,脚下更快了几分。
“别胡说,你一定能好,你不要多说话,睡一会儿吧,会累。”
他的靴子早已被尖利的石头划破,脚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可他不敢停下包扎,他要争分夺秒,东方忆舟早一刻得到医治,就多一分活下来的希望。
“不,我想说。宗清哲,我确实有些累,也很痛,所以你要仔细听。”
宗清哲不得不答应道:“好,你别急,我仔细听着。”